駱衡在跟林將軍吩咐着什麼,林將軍半低着身子,態度顯得很謙卑。不知道駱衡說了什麼,林將軍一臉肅穆,連聲說是。
像是察覺到什麼,駱衡狠厲的目光直接掃了過來。童玉青後背一涼,卻還是裝出公主的輕傲白了他一眼,彎腰跳下馬車,直接就進了客棧。
心跳還未平復下來,那丫頭就直接把她扔在客房裡,出去的時候她聽見落鎖的聲音,急忙走到門口推了推,才知道這門確實是上了鎖了。她反身跑回到牀邊,擡手試了試,根本就推不開。
童玉青冷笑,更爲鈴公主覺得可悲。
客房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也省得她刻意的假裝。只是想起剛纔與駱衡對視那一眼她就有些後怕,可轉念一想,自己當時是站在馬車上,身子稍稍往下彎了些,駱衡應該看不出個頭差異來。
這麼一想,吊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些。
童玉青乾脆上牀躺着裝睡,就算一會兒真的有人進來,只要她不起來,人家就看不出什麼來。
事實上確實是她多想了而已,把她領進來那丫頭從鎖了門之後就一直沒再回來過,根本就沒人再管她的死活了。外頭的天色漸沉,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期間童玉青爬起來找水喝,豈料桌上連只燭臺都沒有,更不用說是茶水跟水杯了。
童玉青有些怒了,照這麼受下去,她還沒等半個月怕就要先餓死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終於有人動了門上的鎖,緊接着背朝外躺在牀榻上的童玉青就聽見有人進來了。腳步沉穩不像是女人,心裡晃過客棧門口看見的駱衡,童玉青頓時心跳如擂。
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腰,順着她的腰隔着衣料一路往下走……
童玉青跳起來揚手就甩了過去,那一巴掌結結實實的甩在了林將軍的臉上。
“賤人,你敢打我?”
林將軍怒目裡藏着猩紅,兩隻手速度極快的掐上了她的脖子。童玉青那點花拳繡腿根本就沒處使,只能用兩隻手拼命的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可他是常年在外打仗的將軍,身上力氣簡直猶如蠻牛,她根本撼動不了分毫。
突然林將軍嗷的痛喊了一聲,翻身滾落在了地上。重新呼吸到空氣,童玉青被嗆得連連咳嗽,咳得淚花迷了一眼。
“放肆!”
認出這個聲音的童玉青身子頓時一僵,她尋聲望去,卻已經越過了前面的駱衡,不敢置信的把呆望着站在門口的成子睿。
童玉青趕緊把頭轉到裡頭去,一顆心都已經提在了嗓子眼兒。
成子睿不是做了太子?他怎麼來了禾陰郡?
想起自己手腕上還帶着的那隻鐲子,她又藉着護住脖頸的動作扯了扯袖子,遮住了手鐲。
“誰給你的膽子去傷鈴公主?”駱衡已來到林將軍跟前,手中佩劍已經直抵在林將軍的脖子上。林將軍哆哆嗦嗦,同樣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成子睿。
“太子殿下不是明日纔到,怎麼今日就……”
成子睿信步走來,擡腳直接踹在林將軍的臉上,林將軍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半聲疼都不敢喊。
“本太子當初是叫你多加關照鈴兒,但也沒說能讓你這麼欺負她。鈴兒還要和親,你要把她弄傷了,晉立夫要是不要人了,你親自抵上去麼?”
林將軍這回腦子倒是轉得快,聽得出成子睿並非是真的想要怪罪他。又慶幸駱衡進來時並未看見自己佔了鈴公主的便宜,於是忍着疼痛辯解說:“臣是看公主還未吃飯,想着給公主送飯過來。這纔剛叫公主起來,誰知公主發了脾氣,朝着臣就打了過來。臣也是性子急了些,並非是真的想要傷了公主。”
“只是如此?”
“臣不敢撒謊。”
成子睿勾起脣角,眼中卻是冰冷一片。他把目光投到縮成一團藏在角落的人,沉聲詢問:“鈴兒,是這樣麼?”
童玉青心口一緊,不敢出聲,怕被成子睿聽出不妥,可又不能什麼都不做,於是又直接擡起一雙眼睛,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再快速的重新把臉轉回來。
合着屋裡也沒點燈,就算他們眼力再好恐怕也看不出毛病來。
成子睿像是早就料到她會是這麼一副反應,又淡漠的移開目光。他往屋裡掃了一遍,有些不悅道:“怎麼燈都沒點?還有,你說要給鈴兒送的飯菜呢?”
林將軍渾身一震,“想要問問公主口味,所以我就先過來了。”
“哦。”成子睿把這個字的尾音拖得很長,聽的人膽戰心驚。“所以是從宮裡跟來的那兩個宮女騰不出時間來伺候鈴兒,所以纔要你林將軍親自過來喊鈴兒起牀的?”
林將軍心都涼了,“太子饒命,臣知罪!”
成子睿彎下身子,意味深長的看着已是滿身狼狽的林將軍。“父皇覺得你可用,但是本太子未必這麼覺得。林將軍,想要保住官職,光有軍功是不夠的。想要巴結本太子,光聽表面話也是不夠的。有些事情,你再回去好好想想。”
林將軍只是跟直腸子,這樣雲裡霧裡的話他確實是要好好消化消化。
駱衡見他不動,便收好了手裡的佩劍,將林將軍拉起來。“林將軍回去吧,明日還要上路呢。”
林將軍連聲稱是,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駱衡當着童玉青的面,皺眉道:“殿下,這樣的人真的可用?”
成子睿不作回答,反而打了個手勢讓駱衡退下。駱衡領命退下,臨走前還關上了房門。
隨着房門的關上,童玉青整顆心又往嗓子眼兒裡提了提,她下意識的往裡頭縮了縮,不想竟然被成子睿給看見了。
“鈴兒你這是還在記恨我?”
童玉青不說話,又聽他繼續開口說:“七哥這是爲你好。你的生母跟你的前太子哥哥犯下這樣的罪孽,父皇也已經對你冷落,你這樣的情形如果還留在京城,在我眼皮子低下晃悠,我怕我忍不住,哪天就把你給殺了呢。七哥把你送出來,你還能頂着個大義和善的名聲,難說還能得到晉立夫的恩寵,成爲黎國的皇后,多好。”
成子睿這番話語速極慢,可每個字都帶着冰冷。以前他跟鈴公主的關係有多親密,現在就有多無情。
她知道成子睿心狠,卻沒想到他能這麼狠。
駱衡走了進來,身後跟了個戰戰兢兢的丫頭。丫頭手裡端着飯菜,小心的放在了桌上。
“王爺,京城有信傳來。”
駱衡把信交到成子睿的手中,成子睿也沒想要這避開她,就這麼直接展開了。童玉青擡起眼來掃了一個角落,別的沒看見,只瞧見看俞府和俞文意這幾個字。
成子睿似有所覺,把信重新疊起來,轉頭對她說:“鈴兒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先隨便墊墊肚子,畢竟名字就要進入黎國了,要是在路上餓暈了,你讓黎國百姓怎麼想。”
說完這話,成子睿朝着門口就走了過去。走到那個丫頭身邊時又突然停住了腳步,上上下下的掃視着這丫頭。小丫頭被他看得紅了臉,羞答答的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成子睿懶懶應了一聲,小丫頭正在欣喜的以爲自己被他看上,即將飛上枝頭變鳳凰時,又聽成子睿說:“既然連公主照顧不好那留着還有什麼用,直接殺了吧。”
駱衡冷眼一瞥那丫頭,沉聲應道:“是。”
小丫頭都傻了,直到成子睿走了出去小丫頭纔想起來要求情,她剛張口說一個字,只見寒光一閃,小丫頭直接倒在地上,勃頸上已經多了一道血痕。
童玉青着實嚇得不輕,及時捂住驚呼聲,可卻阻止不了眼裡的恐懼。駱衡擡腳就走,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公主,面都涼了,你快些吃完,一會兒屬下再來把碗送下去。”
說完這一句,駱衡理都沒理這屍體,直接就這麼出去了。
童玉青愣怔看着這屍體,心裡明白這是駱衡對於自己的威脅。“鈴公主”要是不聽話,恐怕也只能是這麼個下場。
再看桌上那碗麪,童玉青哪裡還有胃口。可鈴公主自小在宮中長大,什麼血腥沒見過。經過這麼多事情,鈴公主又怎麼可能還會怕這些。
想到這裡,她又下了牀,穿了鞋子走到桌邊,把那碗麪端過來,忍着噁心難受的吃着這碗早已冷掉的面。
“駱衡你覺得……鈴兒跟在京城時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
成子睿似是在詢問駱衡,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駱衡想了想,又確實覺得今日的鈴公主與往日有些不一樣,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一樣。“許是在路途中學乖了,也或許是已經認命了。”
成子睿搖頭,總覺得有些不妥。
“回去。”
成子睿轉身折回去,直接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了正瞪着地上的死屍麻木的往嘴裡塞面的“鈴公主”。房門被推開,風中夾帶着血腥的味道,童玉青再忍不住,直接彎腰吐了起來。
耳邊是成子睿輕蔑的笑聲,他用如魅的聲音問她:“鈴兒,這面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