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崔氏也算見過世面,知曉此時非是多問之時,還要照料自家老爺,再者她生怕凌康逞強好勝,來前特意將他鎖在房中,着家丁看守,如今強敵退去,正急着去看望愛兒,謝過了碧霞和尚,又對凌衝點點頭,扶着凌真出了書房。
房中只剩凌衝、碧霞和尚與王朝三人。凌衝揮手一指,讓王朝坐下,向碧霞笑道:“久聞大師精擅佛法,法力高強。我聽聞佛門中有圓光之術,能使萬里之象縮於一隅,不知可否請大師一展此道,也好令我等開開眼界?”
碧霞和尚微笑道:“圓光之術佛門確有,不過法術之道不過微末小技,佛陀講演佛法之時,弟子有不明之處,便以此道加以演示,使之豁然貫通。老衲平日參修佛法,離開本寺已有數十年,所學法術怕是早已忘光了。”
凌衝見他出言婉拒,毫不在意,說道:“我本是想請大師出手,將三嗔大師降魔之情景現於此室之中,也好一睹楞伽寺佛法光彩,既是如此,也就罷了。”
碧霞和尚撫須笑道:“那蕭戾學得乃是星宿魔宗魔法,只是所得傳承僅爲入門典籍《星辰噬元法》,又兼修煉不得明師指點,只得了五六成功夫,敝師兄修持佛法數十載,已然成就佛光舍利,若無意外,反手便可將之鎮壓。”
凌衝嘆道:“那蕭戾所學不過五六成,便已險些將我斬於刀下,卻又敵不過三嗔大師一掌之威,佛門神通之精微奧妙,不可思議,乃至於斯。”
碧霞和尚正色道:“施主此言差矣,佛門弟子修持佛法,乃是爲了斷生死無明,得其究竟涅槃,解脫輪迴之苦。神通外力皆是小道,用以降妖伏魔,看似神威赫赫,實則已入歧途。本來無魔,降它作甚?本無煩惱,煩惱何爲?豈不聞當年佛陀成道,諸天震動,羣魔擾襲,諸般妙相幻境呈現,有大歡喜亦有大恐怖,而佛陀只寂然端坐,任其百般變幻,此心只入無餘涅槃,見諸法皆空,羣魔不驅自退,不伏自伏。其心清淨,處處皆是佛土,又何必以神通而論?”
轟!凌衝只覺無數驚雷於耳邊炸響,尤其碧霞和尚那一句“本來無魔,降它作甚?本無煩惱,煩惱何爲?”更令他有醍醐灌頂之感,心中一個聲音喝道:“不錯!本來無魔,又何必庸人自擾?寂寂無爲,方爲本真!”此念一生,周身立時如浸清泉,腦中一片靜寂空明,似乎一切煩惱盡皆了斷。
他丹田中本有三道真氣,一道爲太玄真氣,屬陽;一道爲血靈劍劍氣,屬陰;一道爲衝靈之氣,爲混元。那陰陽二氣糾纏不休,成就衝靈混元之氣,只是隨生隨散,存量不多,這一豁然開悟,周身真氣鼓盪催動,如海上潮聲,重浪相疊,不可遏制。衝靈之氣轟然運轉,猶如饕餮,將太玄真氣與血靈劍氣盡數吞噬,一吸一收、一攢一放之間,已化爲一粒米粒大小的氣團,悠然旋轉,怡然自得。
經此一變,凌衝丹田中太玄真氣已然告罄,連帶自血靈劍中吸取的魔道真氣也自損耗一空,這兩道真氣放在任一人身上,皆能成就一位俗世無雙的大高手,奈何合一輪轉,卻僅能化爲如此一粒氣團。這粒衝靈之氣雖是十分稀少,但凌衝卻知其中精粹還要遠在之前兩道真氣之上,更有一種大道飄渺,虛無希夷之感。
王朝見碧霞和尚說完,凌衝面色忽然一變,跟着閉目不語,叫道:“二少!”急竄起身,伸手往凌衝肩上搭去。掌還未落,只聽碧霞和尚低喝一聲:“不可妄動!”伸手向他一指,王朝立時周身僵硬,直直定住,任他調運真氣,憋得面孔通紅,也依舊解脫不得。
碧霞和尚定住王朝,只拿眼去望凌衝,目中滿意驚疑之色。他方纔所言,乃是楞伽寺中上乘佛法,直指本心,明心見性,傳說當年楞伽寺開派祖師便是因此句開悟。
楞伽寺上承清淨歸真功德佛,講求十載打磨,一朝頓悟,碧霞和尚他近年於紅塵煉真,修爲大進,隱隱感悟到突破之機,方纔所言也不過是有感而,誰知居然便引得凌衝大有感悟,就此悟道。
楞伽寺歷代不乏高僧勤加修持,聞得禪機,一朝頓悟,就地成佛,但那是得了佛門秘法授記,根性銳利,生有宿慧。這凌衝雖是生就一顆通靈劍心,但修持玄門正法也不過幾載,如何聞絃歌而知雅意,以至功行大進?
碧霞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凌衝既然聽聞自己談論佛法,方纔有此一悟,便算欠下自己一份因果,日後必有大用,他想了想,面色凝定,伸手在四方分別一指,一點之下便有一道金光自指尖流淌入地,眨眼不見,卻是他以功德佛光將這座客廳封禁,免得凌衝功成,鬧出甚麼動靜。
且說凌衝丹田中生出一枚衝靈氣旋,將周身太玄真氣與血靈劍氣盡數吞噬,體內真氣失了藩籬,便自從外界吸收靈氣,補益自身。客廳之中先自有絲絲縷縷威風拂動,接着風勢漸大,嗚嗚有聲,只是被佛光封禁,其聲傳達不出。
碧霞和尚輕笑一聲:“送佛到西,罷了,既是已有因果,何不索性成全了你!”張口一呼,一道氣流翻滾而出,帶着縷縷紫色,顯得雍容華貴之極。
碧霞和尚可說是下了血本,凌衝修的是玄門正宗,與佛家路數不合,那一縷紫氣乃是碧霞每日在碧霞山中採一縷紫極之氣,十載苦功,方纔得了一小股,本是待日後突破之機到來,藉此衝破關隘,成就金身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