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三字輩高僧已然花甲年歲,不修神通,一意參佛,道行極是高深,衆所欽重,凌衝以法眼觀之,其誦經之時,周身佛光噴涌,匯聚衆僧加持之力,就在衆僧頭頂結成一朵金色蓮花,飄蕩不定。玄門道士那頭也自不肯落了下風,白雲觀主施展神通,亦在衆老道頭頂結成一隻三寶玉如意,頗顯大氣。誦經雖則單調無趣,但雙方暗中較勁鬥法,落在行家眼中,反比前三日散修拼鬥更要來的有趣。
凌衝又觀瞧了一日,沒了興致,便不出去,白雲觀遣人出手,等若是清虛道宗出手,不必他來操心,最後三日就在張府中修身養性,調勻真氣。三日之後,凌衝身着玄色道袍,推門而出,遙望斜陽西下,染得霞光如血,大袖飄飄,往城外而去。
出城向東,一路默然無語,上了一座小丘,四野無人,遊目四顧,星垂平野,令人胸間塊壘盡去。晦明童子三日不曾說話,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打坐三日,純化內息,又跑來此處,究竟要做甚麼?”凌衝冷冷說道:“殺蕭厲!”
晦明童子道:“那廝想來早已不在京師,你又去何處殺他?”凌衝道:“蕭厲此人最善隱忍,曹靖不許他截殺靖王,定必懷恨在心,不會離京師太遠。除非靖王起兵稱帝,有天子龍氣護身,他奈何不得,纔會退去!要殺他,此刻正是良機!”
靖王若起兵造反,無論在何處登基稱帝,只要有黎民歸心,自有天子龍氣加持,不過強弱不定而已。那時蕭厲再要殺他,法力神通便會被壓制到極點,不好動手,只消靖王還未稱帝,就有機會將其斬殺。凌衝聽晦明童子說道星宿魔宗種種秘聞,弟子之前就如養蠱,自相殘殺,補益自身,蕭厲絕不會乖乖聽從曹靖之言,曹靖也必會尋個機會將他殺死,汲取其一身白虎星力。
凌衝算計三日,便是爲了誅殺蕭厲。當年蕭厲僅爲凌康與高玉蓮訂婚,便要殺盡凌府滿門,幸好凌衝修煉劍術有成,不然真要被他得逞。此仇此怨,早已不可化解,必要誅殺蕭厲,方得解脫。
凌衝仰望蒼穹,是夜明月隱蹤,諸星輝映,三垣、四靈、七曜、二十八宿一一現身,各自佔據一塊天穹,明滅不定,似孕有無窮玄妙。他嘆息一聲,陡然發動吞星符!吞星符一經發動,瘋狂汲取周天星力。
凌衝精修玄武七宿星神法,自然權利吐納虛空中玄武七宿星力。這還是他首次全力催動吞星符,此符本以玄鯨吞海功爲根基,演化而成,凌衝周身現出數道渦流,牽引虛空中玄武七宿星力跨界而來。渦流旋動不止,道道星力垂落,其間星斑點點。渾厚到了極點的星力被凌衝挪移至丹田玄劍靈光真界,祭煉那一道玄武星神劍光。
玄武星神劍光又自化爲一隻碩大玄武神獸,龜蛇盤結,張開大口,吞噬星力。吞星符自身亦是符寶之流,先前晦明童子以之祭煉自家,其自身也得了許多好處,如今已是金丹級數、十六重禁制圓滿。吞吐星力恰能滿足凌衝祭煉劍光之用。星斗元神劍訣最大的妙處,便是採煉星光,以玄奧手段化爲洞虛真氣,修煉洞虛劍訣。將星宿魔宗根本道法化入太玄劍派根本劍訣之中,乃是一大創舉,擊破兩派道法藩籬。雖未能推演至盡善盡美,已然十足驚人。
吞星符吞吸星力幾乎無窮無盡,周天之上玄武七宿星域星光忽明忽暗,七道星柱墜落,俱是精純之極的玄武星力。可憐凌衝自修煉星斗元神劍訣以來,還是首次採煉到如此精純的星光,幾乎要留下淚來,全數供給玄武星神劍光之用。星神劍光所化玄武昂首嘶吼,一步跨出,就在凌衝身前顯化真身!
星光濃郁,星力披拂,如着甲衣,這頭玄武本是劍光所化,虛無而生,受星光滋養,居然有了幾分凝實之意。玄武尾上一條巨蛇,雙目如燈,炯炯放光,吐信霍霍,嘶嘶有聲。玄武龜首張開大嘴,內中獠牙尖銳,不可逼視。這頭玄武星神化身漸次膨脹,足有十丈方圓,化爲一尊龐然大物,驀地一聲怒吼,聲震四野,直上雲霄!
玄武星神背上龜殼,點點星光熠耀,無數線條勾連,化爲一枚枚符文,來回遊走,符文漸生漸多,驀地衝破龜殼束縛,就在虛空之中,化爲無數金光點點文字符籙,似蘊含無窮道妙。儒家本就有神龜負九宮河圖出於洛水之傳說。玄武乃是先天神獸,靈異還在神龜之上,背上龜殼所化正是描繪天地至理,無上大道。所能參透,道行亦會臻至不可思議之境。
凌衝運足目光,狠命觀瞧,無奈玄武背上圖文太過模糊,符籙遊走之間,帶起道道殘光,比之雲文天篆也簡單不到哪去,瞧了幾眼,便自放棄。到如今他也未將惟庸道人所傳雲文盡數吃透,何況來參悟玄武背上神圖?
玄武嘶吼,星光垂盡,道道金文、條條符線,來回遊動,在虛空之中化爲一篇華美篇章,凌衝心頭一動,紫府中陽神長身而起,手託那一團雲文天篆飛出,果然雲文天篆與玄武神紋略有呼應,金光紫氣迸發交疊,美輪美奐。
雲文天篆憑空一旋,將玄武背上金光神光一口吞吃,轉得幾轉,又自吐出,似乎從中拓印了甚麼東西去,跟着又折返紫府,再也無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