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枉死城中十之八九的鬼魂最終的下場都非善終,就算被投入畜生道、餓鬼道,也要比在地獄之中受苦好上不少。那些鬼魂怨憤之意、貪婪之念,億萬載歲月沉澱之下,恰如春雨霏霏,將整座枉死城浸潤的極其徹底。這等意念不斷重疊加和,已然化爲純粹之極的魔念,爲玄門正道所唾棄。就算是魔道修士要煉化這些魔念以爲己用,也有諸多困擾,一不小心被魔念侵蝕元神,下場比走火入魔還要悽慘。世上怕是唯有噬魂劫法,能夠收攏冥獄中的無盡魔念,但也要小心翼翼,唯恐反被其沾染墮落。
凌衝明瞭了這一層關隘,才知爲何方有德要他留在枉死城中修煉,原來是要借其中魔念,打磨自家一顆魔心,尤其枉死城中魔念可說無窮無盡,取之不竭。但也要如履薄冰,與那些魔念相比,凌衝的這點修爲真若螢火之比皓月,稍有不甚,尚有敗道辱身之禍。
既知枉死城中奧妙所在,凌衝自有辦法,牽引魔念而來。他將化神曼荼羅心向世界漸次收攏,使之由畝許漸漸化爲十丈方圓,範圍縮小,法力反而更爲凝練。果然心相世界一經縮小,投影於其中的枉死城魔念越發多了起來,一羣羣鬼差此來彼去,押解着一羣羣厲鬼,鬼哭神嚎不停。
凌衝依着前例,依舊放出噬魂魔念,以旁觀之身份,體悟每個冤魂之一生。這些冤魂既稱枉死,自然各有其際遇,各有其業力因果所在,凌衝所要做的,便是經歷其在陽間中的一生,借其閱歷砥礪魔心修爲。
但其中極爲兇險,有好幾次凌衝放出的魔念險些迷失在冤魂的記憶之中。這些冤魂本體早已不復存在,或魂飛魄散,或早已輪迴,又或尚在地獄中受苦。凌衝所知所感,只是烙印在枉死城中魔唸的一縷縷記憶而已,一旦他心神所繫的噬魂魔念迷失其中,等若由實入虛,再也尋不回來,憑空消散了一般。噬魂魔念消散,等若他的元神消散,其中兇險不言自明。
好在凌衝元神穩固,雖以魔道之法修行,如走鋼絲,時刻皆有兇險,總算練出一副堅凝道心,每每於間不容髮之際,生生將魔念抽回。這等兇險之極的修煉之法運轉之下,凌衝的收穫也是極大,他的方寸魔心、道行修爲幾乎是水漲船高,操控起噬魂魔念來,越發得心應手。但道行境界高企,並非等於法力神通也自精深,如今算是空有一身境界,卻爲能煉化與之匹配的噬魂真氣,以至法力神通不曾有分毫進步。
這也不及,只要道行境界足夠,神通法力不過是旁枝末節,唾手可得。就算地府中並無合用的噬魂真氣,只消出了地府,冥獄之中自有大把的陰井煞氣供他煉化,自能在最短時日,修成與道行相匹配的法力神通。
凌衝反而不急於提升神通威力,這等錘鍊魔心,打磨靈臺之機,正是萬載難逢,乃是天大的機緣,錯過今日,不知何時能有如何遇合。只顧一門心思體悟冤魂之念,提升噬魂劫法的道行修爲,忽忽之間,不知過去多久。
枉死城中,凌衝陰神顯化,端坐虛空,身下是一杆噬魂魔幡招搖不定。這尊陰神乃是凌衝本來面目,只不過面目模糊,分爲五色七彩,在其泥丸宮中有一團黑氣上下飄蕩不休。這團黑氣便是化神曼荼羅本體顯化。
枉死城中建築大多以石質鑄成,亦有鐵汁銅水澆灌者,這些房舍宮殿造型古拙,風格粗獷,傳承自上古,應是自有輪迴之事,便佇立在地府之中。凌衝催動噬魂心法,拓印億萬年沉澱之鬼魂之記憶魂念,自然引動了冥冥之中枉死城之氣數匯聚。無窮建築房舍宮殿外牆之上,漸有幽沉光芒閃現不定,如螢火之蟲,飄飄搖搖,點點滴滴漂浮於虛空之中,接着向凌衝的陰神匯聚,最後融入那一團黑氣之中。隨着凌衝陰神參悟,入於甚深微妙不可知之境界之中,枉死城中點點光芒越發多了起來,如飛蛾撲火,皆以凌衝陰神爲最終歸宿。
這些點點熒光便是無數鬼魂所留之魂念印記,被凌衝的陰神煉化,融入自家心相世界之中。凌衝此時境界於佛家而言,稱爲甚深微妙定中,此定甚爲玄妙,乃是一念輕靈,上游九天,下臨黃泉,照見過去未來一切種種之狀。但凌衝的法力境界,自還差得遠,但也非同小可,非得佛門高僧大德不能爲之,就算碧霞和尚在此,也要大爲驚歎,嘆息他精修魔道,並非入得慈悲法門。
枉死城沉寂了無窮歲月,被凌衝修煉攪動,到了後來,幾乎一念之間,便有無窮熒光飛騰,狀如流螢飛蛾,亂舞亂飛。這等異象驚天動地,地府之外九曲九泉圖元靈悄然現身,大河滔滔之間,一雙魔眼望向地府深處,卻只見一團魔光魔雲搖盪不休,瞧不分明。九曲圖元靈不敢怠慢,忙以心聲傳遞之法,聯絡身在九幽門總壇的赫連無敵,誰知赫連無敵正在閉關之中,全無迴應。
法寶之物,若有主人操控,自是毀天滅地,但若論自家區處事態,則要差了一些。九曲九泉圖元靈只思索了三個呼吸的功夫,便決定不去理會地府中的異狀,靜等赫連無敵回覆,其又深深望了地府一眼,跟着隱去虛空不見。
凌衝引動枉死城中異狀時,夜乞老祖正與鬼鈴、伽薄兩位鬼祖穿破第九層冥獄,到達第七層冥土。鬼鈴老祖說道:“這第七層冥土之中修成鬼祖之輩共有四尊,皆是以玄陰元神成道,彼此之間各有仇怨,常年征伐不休,只不過被九幽門與赫連無敵連施詭計,接連打壓,怕是也剩不下幾位了。老祖若要收攏冥土鬼祖,可從這一層下手。”
夜乞鬼祖打定主意,先不與九幽門硬碰,轉而殺入其他層冥土,收服其他鬼祖,組建一個龐大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