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塵道人也是大意了一忽,想見郭純陽與太微星主拼得兩敗俱傷,未料到天屍教主橫插一手,竟還反水星宿魔宗,將喬依依打廢,便是這麼一疏忽之間,連自家弟子也保不住了。
絕塵道人長嘯連連,聲如狼嚎,但他快卻有人更快,孟神君法身自八陣雷圖挪移之間,已與郭純陽面對面,伸手一指,竟是有樣學樣,一指點在郭純陽眉心!同時其背後現出一片汪洋雷海,無數雷球霆鏈生生滅滅,將一道苦修多年的神霄伏魔天雷法神通生生打入郭純陽元神中!
郭純陽與天屍教主皆用這一招暗算了拂真與喬依依兩個,如今被孟神君依樣畫葫蘆,也算報應不爽。孟神君從未大意,歸一神念始終鎖定郭純陽身形,就算其師徒打殺慕容鎮與洪樑兩個,亦無絲毫動搖,宛如毒蛇一般守候獵物,終於被他等到了良機!
郭純陽受了孟神君一指,目中露出奇異之極的神色,似乎有惋惜、有讚歎、亦有解脫,但手上不停,一柄魚形飛劍在手,霎時之間連變九種變化,魚頭劍尖直指,竟是生生插入孟神君天靈之中!
孟神君發出驚天怒吼之聲,滿是憤懣不甘之意,如今他才知道,人算虎虎亦算人,他處心積慮算計郭純陽,郭純陽又何嘗不是處心積慮算計孟神君?
那魚形飛劍是於劍元身祭煉,只是玄陰級數,本傷不得歸一境,但在郭純陽運使之下,縱然劍身之上被神霄伏魔天雷轟的片片魚鱗成灰,仍是堅定不移的刺入孟神君天靈!
到了最後,魚形飛劍已沒了形體,於劍元身被神霄天雷盡數化去,只剩一道玄陰禁制所化劍氣,加上郭純陽一股無上劍意!這一過程看似極慢,實則只用了三息時間,孟神君面上露出惶恐至極的神色。
絕塵道人終於反應過來,一記乾元一指點出,正中郭純陽後心,郭純陽嘿了一聲,喝道:“凌衝!太玄便交給你了!”元神之身陡然化爲一蓬飛煙,消散於無形!
郭純陽死了!這位天下第一神算居然死了!此人出世以來,算計了無數老祖,甚麼純陽玄陰,歸一法寶,輪迴界中沒吃過他的虧的也沒剩幾個,但蹦躂了多年,終究還是死在了兩位歸一聯手之下!
凌衝親見乃師元神成灰,只覺腦中轟然一聲,似有甚麼物事轟然倒塌,元神也出現了一瞬的空白之意,百鍊道人嘶聲叫道:“郭師弟!”化爲一團陽火急掠而來。
姬冰花亦是尖叫一聲,狀如瘋魔,御劍疾飛,仙督司三純陽碩果僅存的尚玉河哪裡敢攔?乖乖讓開了通路,百鍊與姬冰花在郭純陽元神化灰之地發了瘋般尋找,但斯人已去,全無半分痕跡,又哪裡尋得到?
凌衝腦中恍惚,晦明童子叫道:“此時非是緬懷之時,還有死敵在前!”凌衝咬緊牙關,生生扭過神來,陰神陽神合璧一處,魔刀仙劍蕩起片片雲霞,喝道:“兩位前輩,略收悲傷,且隨我禦敵!”
郭純陽一去,凌衝便是太玄之主,百鍊也要聽命,長嘯喝道:“今日拼卻此身,也要爲師弟報仇!”姬冰花一語不發,忽將玄冥真氣盡數灌注於冰魄寒光劍之中,就要衝上去與孟神君拼命!
凌衝嚇了一跳,郭純陽與姬冰花一段緣分也有所耳聞,萬不能令姬冰花有失,沉聲喝道:“姬前輩!玄女宮道統還需前輩鎮守,請前輩三思!”
姬冰花面色雪白,慘然一笑,忽然收攏殺意,說道:“郭純陽收了個好徒弟!”凌衝、百鍊與姬冰花三位匯合一處,擺明了要做困獸之鬥,縱使郭純陽已去,此時無論誰要踏平太玄,也要付出極大代價!
太微星主微微感應,全然察覺不到有半分郭純陽氣息,按理此人該是身死道消,再無一絲痕跡,但不知怎得總覺有何不對勁,卻全無思緒,事到如今,再戰也無意義,嘆息一聲,大手一伸,將喬依依元神散化出的星光凝結成一團璀璨星雲,一步踏出,已在輪迴界之外。
太微星主走的果斷之極,再戰下去,縱能覆滅太玄,焉知郭純陽無有留下甚麼後手?搞不好連他也要折在此處,此一戰之後,太微星主對那位“仙去”的郭掌教實是忌憚更深。何況喬依依元神雖散未死,尚有一線生機,若是置之不理,可就真要死透了。太微星主望着掌中一團星雲,其外又有一條宙光長河奔涌,自嘲一笑,自語道:“千年苦修,卻落得如此下場,我將你帶回魔宗,只看星帝如何發落罷!”
太玄之地,郭純陽身死道消、太微星主鎩羽、喬依依生死不知、拂真元神被毀大半,慕容鎮與洪樑被斬,轉眼之間,聲勢浩大的老祖們竟是一散而空,只剩孟神君、絕塵道人與尚玉河三位。
孟神君天靈之上仍自釘着一道玄陰禁制劍氣,空有神霄伏魔天雷轟落煉化,卻久久不曾散去,可見郭純陽最後那一劍是何等威力,強到連孟斷的手段一時都無法化解!
絕塵道人兀自怒氣不息,卻學着太微星主的手段,先將自家弟子的殘餘元神收起,至於那座神石山,被郭純陽搶去施用,最後也隨其散滅無蹤,倒是可惜了拂真數百年苦功。
想到自家弟子,絕塵道人口中發苦,要培育一位純陽傳人煞非容易,其在拂真身上傾注的心血太多,但轉眼之間,卻成了竹籃打水!如今偌大清虛道宗,竟只剩下一位待詔的秦拂宗,連個撐場面的純陽都無有!
絕塵道人實是恨天恨地,最有出息的弟子就此廢了,偏偏一腔怨恨無人撒泄,郭純陽雖死,道統還在,太玄還在,今日不將太玄夷平,怎能消這口惡氣!
孟神君喘息幾聲,郭純陽那一劍太過犀利,玄陰之氣加上無上劍意,在其元神之中肆虐,十成戰力也只剩下五成,幾乎去了半條命,瞥見太玄尚有凌衝等三位長生,尤其凌衝修成雙神合璧,等若兩位長生,戰力更強,默然推算之下,就算今日將太玄覆滅,只怕自家的八陣雷圖也要不保,不禁生出退意。
尚玉河最是八面玲瓏,見孟神君面泛踟躕之意,立時心領神會,其對此戰局面亦有判斷,慕容鎮與洪樑已死,再與太玄死磕,便輪到他送死了,自然大是不願,忙道:“神君,慕容鎮與洪樑兩位道友身死,拂真道友傷勢亦重,不若暫且退避,待修養圓滿,再來尋太玄的晦氣!”
絕塵道人冷冷看他一眼,豈不知他的打算?正要開口斥責,忽聞一聲幽幽嘆息響起,“郭道友一路好走!貧道別無餘力,便送貴派一程!”
孟神君目中厲色一閃,喝道:“鈞天!你真要與我仙督司不死不休麼?”鈞天道人也不現身,清喝一聲:“我空桑一脈也不懼你仙督司,莫要聒噪!”
凌衝早收到鈞天道人暗中傳音,低聲與百鍊和姬冰花二人說了,果然便有一股扭曲虛空之力襲來,凌衝三位也不反抗,任由其將自家挪移而去。
就見三人連同偌大的太象五元宮與其下的玄女宮,陡然失了蹤跡,再無一絲痕跡留下。孟神君氣急敗壞,喝道:“休走!”不顧重傷之下,腦後飛起一隻金色大手,往虛空中狠抓而去。
但鈞天道人道行本就不下於他,又不受輪迴界大道壓制,孟斷重傷之下,根本奈何不得,大手狂撈一番,全無所獲,眼睜睜瞧着太玄派上下逃之夭夭,原本太玄之地,已是空落落的片瓦皆無,孟神君怔然良久,終於一口真氣狂噴而出!
絕塵道人未防鈞天道人暗中出手,更窺不得其虛空神通之妙,只能放任鈞天道人施爲。孟神君憋悶而傷,絕塵道人又何嘗不是?仙督司來時聲勢浩大,逼的正一道封山自守,鄭聞自報家門,更滅絕神木島一脈,結果竟是在小小的太玄派鎩羽而歸,連損大將,卻又如何說來!
太玄派已然空無一物,連根毛也未剩下,絕塵道人忽然咬牙道:“不對!還有地下血河,花承露那娘們可是與郭純陽暗通款曲!”不等孟神君答言,伸手飛起一道神通,轟入地下!
過得許久,那道神通原路返回,被絕塵收回。絕塵面色陰沉,罵道:“該死的魔婦!”原來花姥姥見機得早,魔宮又被血魔打廢,也算無牽無掛,當即帶了血靈珠逃離血河前去避難,絕塵道人撲了個空。
尚玉河道:“兩位老祖還是莫要耽擱,回山修養罷!”事到如今,絕塵道人也無話可說,當下催動殘破的八陣雷圖,飛遁而去。孟神君在雷圖中清點損傷,險些又是急火攻心。
郭純陽頭一劍斬破八陣雷圖,劍氣所向披靡,孟斷與絕塵不怕,雷圖中的修士卻死傷慘重,那一劍竟一氣斬殺了過半修士,要知孟神君此次從仙督司帶下界的也不過萬餘修士,皆是仙督司歷年精心培育的高手弟子,想不到縱橫周天之時未嘗一敗,卻折在了這座輪迴界中!
加上慕容鎮與洪樑兩條性命,尤其慕容鎮背後還有百劍門這個龐然大物,孟神君也要頭疼的很,幸好郭純陽喪命其手,不然以他第一神君的身份,也罩不住這般損失,司首定然降旨懲處!
絕塵道人亦是面色陰沉,將拂真殘神以本命真氣溫養,勉強聚合一處,卻殘缺了大半。純陽之輩元神水火難傷,日月不侵,但傷到這般地步,已然動搖根本,就算傾盡全力救回,能不能保住長生道行還未可知,何況尚要消耗無數的天材地寶。
絕塵道人便是再偏愛這個弟子,此時也要權衡利弊,究竟救是不救。唯一毫髮無損的便是尚玉河尚大真人,不對,還有一位亦是逃過一劫,便是烏門山烏老。也不知這廝走了甚麼狗屎運,郭純陽那一劍竟是未曾傷及他分毫。
烏門山亦是人精,見雷圖中愁雲慘淡,豈敢冒頭惹厭?老老實實呆在一處,暗自盤算,太玄一戰着實將他驚到,郭純陽不聲不響晉升歸一,連孟神君都未討得好去。尤其凌衝證道,竟還分出陰神陽神兩尊長生化身,實在超乎他的認識之外,還怎麼圖謀太清道統?
烏門山又驚又恨,終於熄了圖謀太清符術的心思,卻對長生境界更加渴望,忖道:“果然仙督司也是一羣廢物!就在眼皮底下給人殺得丟盔卸甲!只是天屍教主爲何要殺喬依依?不管了!我欲求長生,如今看來,只有天屍教的天屍之道方能走通,我得想個法子,聯絡上天屍教主,畢竟天屍教也沒了甚麼人才,我去投靠,正當其時!”
不提烏老暗懷鬼胎,八陣雷圖晃晃悠悠往清虛道宗而去,如今清虛道宗中已沒了清虛三山,只剩一片毛地,絕塵道人瞧在眼裡,又是一陣氣悶。凌衝等三位返回太象五元宮掌教大殿之中,見殿中空曠,一座雲牀空空,百鍊想起郭純陽常年便是端坐雲牀之上,不禁傷感之極,喃喃道:“老五啊老五!”
姬冰花仍是面色慘白,開口說道:“素衣爲了渡過此劫,強行出關,證道之途尚未圓滿,更受了大道反噬,我要去看顧一二。等凌掌教安排妥當門中之事,請來玄女宮一敘!”郭純陽一去,凌衝便是當之無愧的太玄掌教,與姬冰花分屬一輩,因此言語之間多有客氣。凌衝頷首道:“此劫有勞姬前輩護持,晚輩感恩不盡!還請稍待幾日,晚輩必會登門拜訪!”程素衣強行開關,身受大道反噬,等到太玄局面穩固,再也支撐不住,返回玄女宮中療傷,因此後半場大戰全未參與。於情於理,凌衝都該親身探望纔是。
姬冰花對百鍊點了點頭,轉身而去。百鍊忽然驚叫道:“惟庸師兄呢?他人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