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早春的清晨,涼意索索,寒意瑟瑟。
但是今日諸葛老宅外院的演武場內卻很是熱鬧,一片呼喝吶喊之聲,幾十道人影拳來腳往,鬥得格外賣力帶勁。
而在一衆演武的漢子正中,一個身材格外雄壯的大漢,正肅容信步遊走在演武的人羣之中。此等天生神力的壯漢,不作他想,自然就是外院教頭徐褚!
徐褚眼睛落在廝殺的漢子身上,心裡卻早就滑到了別處。
“徐褚啊,我觀你這五六年裡在府上勤勤懇懇,雖然天資差些,但是也總算到了七品武者的境界。再留在外院,也是蹉跎歲月,正好這次府庫一戰,內院的高手護衛死傷不少,亟需忠心不二的人手遞補入內院...正所謂樹大有枯枝,也有一些心思不正之輩,魚目混珠...對了,三小姐很是看重那個叫王囧的家丁,讓其加入外院護院隊,三小姐的話我們自然要聽...”
徐褚腦中不斷翻滾着管家夏淵的言語,雖然有些支離破碎,但徐褚相信自己已經明白了夏管家話中的真意,所以他將護院隊裡所有的兒郎全數叫了過來,今日那王囧若是有膽敢來,便讓他無命回去!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姐說,早早早...”
忽然一陣不和諧又有些滑稽的歌聲,打斷了徐褚的思路,他驀然循聲一看,發現踏歌而來的正是今天要等的正主——王囧!
“停!”
徐褚輕喝了一句,所有人都停止了對練,看着這雄壯有力的教頭。
嘶喊打鬥之聲頓歇。
徐褚望着緩步而來的王囧,揚聲道:“今天請得揚名府庫一戰的王囧,來指點你們的武藝,實在不勝榮幸。王先生應約而來,真是信人也!”
王囧聽了徐褚的話,心中嘿嘿一聲冷笑,知道徐褚自問吃定了自己,但害怕自己摔得不夠慘,纔會故意把自己吹地天花亂墜,等下自己落敗後,好讓更加顏面無存,這樣纔可能令自己知恥退出諸葛府。
瞬間便想明白了徐褚的小九九,王囧也是不由一笑,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經不可能善了,既然如此,自己只能將計就計,把它推向另一個方向了。
一念至此,王囧走到徐褚三尺前停步,也不去仰看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的徐褚,而是環視了一下注視着自己的護院,語帶輕鬆地道:“當日廝殺那是血肉橫飛,骨折肉破。王某人至今想起,也是心有慼慼焉,不過今次不同往日,今日只是切磋性質,雙方點到即止,以後大家還要共事,怎能傷了和氣。”
徐褚一聽王囧此言,哈哈大笑道:“王先生你莫非是虛有其表,怕了我手下兒郎不成嗎?”
有備而來的王囧絲毫不爲徐褚所激,反而聳肩道:“徐教頭只怕是聽差了。我說的點到爲止非是指在場諸位,而是僅就自己而言,至於你們大可盡力施爲。我自府庫一戰後,大傷未愈,今日抱着鬆動筋骨的心思,體力有些不支,所以只比一場便好,不會多折騰大傢伙,還請徐教頭放心好了。”
王囧這麼一說,護院門都露出憤然之色。王囧言語之中露出的狂傲,分明是不把在場之人放在眼裡。
徐褚早就摸清楚了王囧的底細,而且這幾日裡也專門教人去盯着王囧,發現他除基本都是躲在房間裡養傷,除了送飯的下人,根本未和旁人有過什麼接觸。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三小姐的侍婢凌珊去過一次王囧的房間,不過呆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雖然凌珊不可能教授王囧武功,但是也足以證明三小姐確實對王囧青睞有加。
不過任三小姐的態度如何,徐褚打死也不相信,本來只會幾下花架子的王囧能夠擊敗自己手下的護院。
反正他現在越狂,等下摔得就會越慘,難得他這麼配合自己的劇本,還省得傳揚出去,說是自己倚強凌弱,萬一落到三小姐的耳中,可是有些不妙。
一念至此,徐褚也不管王囧如此說話是何心思,呵呵一笑道:“那麼還請王先生隨意挑選一名對手,看看我教出來的這些兒郎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堪一擊了!”
王囧聞言將目光落到了一衆護院身上,臉上始終掛着猶如早春般的笑意,雖有七分和煦,但依然帶着三分寒意。
有幾名護院不知究竟,脖子忍不住縮了一縮,他們當日裡也看到過府庫之戰後擡出來的屍體,足足壘了九輛大車,能在這樣的慘鬥生存下來,說不得真有幾把刷子。
還有幾名和徐褚走得較近的護院,卻是知道王囧的底細,只當對方是不知死活的胡吹之輩,所以不僅沒有畏懼,反而挑釁似的迎上了幾步,用噬人的眼神惡狠狠地盯着王囧。
當王囧在挑選對手的時候,徐褚也是莫名地有些緊張,諸葛老宅外院的護衛,更多的是點綴門面,大多行使一些跑腿充人頭的粗活,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正的高手,除了自己之外,大多在九品或者八品武者之間,甚至還有幾個不入流的裙帶戶,爲了謹慎起見,徐褚已經特令這幾人迴避。
“就你吧!”
王囧也沒有讓這個選擇對手的過程維持太久,看似隨意地指了左前方的一名護院。
徐褚一看,眉心微微一蹙,因爲王囧選擇的一人只是九品武者,不過旋即徐褚又釋然起來,因爲無論王囧挑選的是哪個,結果都是一個輸,只是輸得難看好看一些罷了。
“關純,既然王先生選了你,你就下場陪着玩玩吧。”徐褚走到王囧選擇的對手身邊,勉勵了幾句,生怕關純被王囧的聲勢嚇住,施展不開,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怕。”
“是...是!”關純被選中本就有些不安,徐褚拍他的肩膀本是好意,但是心情激盪下,反而感覺被拍散了魂一般,不過關純也知道,現在的情形,除了硬着頭皮上前,也沒有旁的辦法了。
王囧將徐褚和關純的反應都一一看在眼裡,心中也是一喜,他選擇關純並非是隨意而爲,雖然自己有所依仗,但是畢竟沒有到大殺四方的實力,所以一心選擇一個弱一些的對手。
本來若是所有的護院都不露聲色,王囧也難以選擇有利的對手,偏偏徐褚抱定了捧殺自己的心思,所以王囧借勢之下,反而讓護院自己現出了實力的強弱。
賣狠挑釁者必定實力最強,萎縮後退者必定實力較弱,而且心理可能也不夠堅強。而關純就是這些萎縮者中把頭埋得最低的!
徐褚不知道王囧的這些謀略,只想着儘快捏死這隻惱人的臭蟲,所以叫先是叫衆人散開場地,隨即又問王囧道:“你要什麼兵器?”
王囧不答反問:“這位關兄弟使什麼兵器?”
“我...我使棍!”
“那我也用棍!”
其實王囧的這番對答有些廢話,諸葛侯府裡大多練習神侯棍法,而王囧僅會的招式也只是神侯棍法而已。
徐褚命人給王囧遞上一根齊眉棍,王囧和關純先在空中一記交擊,試過對方臂力,才退了開去,擺出門戶架勢。
“比武開始!”隨着徐褚一聲暴喝,衆人都屏息靜氣,凝神觀看。
關純踏着戰步,試探地往對手移去,棍子在左右手換動,不讓王囧看出自己想要使出的招式。
反之王囧挺棍屹立,不動如山,只是冷冷看着關純。
關純見了王囧的姿態,心中更是猶疑,凡是比武之人,心神搖曳者,便是輸了一半,徐褚也是看出了關純有些畏戰,低喝道:“去啊!不要怕他!”
關純冷不丁聽得一聲暴喝,腳步有些打滑,但是長年來對於徐褚的畏懼,又使得他的大腦下了必須向前衝的指令。兩相矛盾之下,動作頓時顯得有些變形!
“咄!看棒!”
王囧覷到這個機會,不待對方調整動作,忽地閃電衝前,齊眉棍先是遙遙點向關純額頭,等其想要舉棍招架之際,棒勢迅急由豎點轉爲砸掃。
王囧的這一點和一掃都是在神侯棍法有名目的招數,先前那一點名爲‘靈犀一指’,後面那一掃則爲‘席捲千軍’。這兩招都是神侯棍法裡的殺招,所以必須用出全力施爲,所以若沒有高明的內功依仗,根本無法如此換氣變招。
關純身爲九品武者也非是菜鳥,所以纔會全力去格擋王囧的招式,哪裡會想過對方竟然能接連使出兩個殺招!
要遭!
徐褚心裡咯噔一下,果然只見失了重心的關純根本避不開那橫掃過來的齊眉棍,不過那王囧傷勢方愈,又沒有武功底子,如此極速換招,必定力不能及!
徐褚此念方落,只聽王囧的齊眉棍忽地發出破空的呼嘯聲,一時之間,棍上似有千斤之力,竟然有威不可當之勢。
怎麼回事?
徐褚心中剛剛問出這個疑問,隨即只聽‘啪’地一聲,王囧的齊眉棍已經狠狠抽在了關純的腳踝處。
哎呦!
被棍子掃到的徐褚頓時覺得腳跟處一陣劇痛,似乎骨頭裂開一般,吃痛之下,不自覺地拋開了棍子,在地上抱着雙腿打起滾來。
衆人都想不到王囧看來文弱不堪,但在對戰之時下手竟這麼狠辣,而且無論是豎點還是橫掃,使得都是全力,可是一個據說根本不通內功之人,怎麼可能迅速換氣發力呢?
校場裡的圍觀者都呆了起來,一時全場靜至落針可聞,只有關純的呻吟聲。
徐褚冷冷盯着場中的一切,嘴角抽動了幾下,正要當場發作,忽地瞟見校場門口有一角青綠色的紗裙。當下噴涌到了喉頭的惡氣,也只好照單全數嚥了回去,色變向左右喝道:“還不把他扶起來,想要外人看笑話嗎?”
徐褚此言一出,當下有人奔出來扶走關純。
“徐教頭此言差異,今日之後你我便是同僚了,何談得上什麼外人。唉,都怪王某傷勢未愈,沒有把握好力道,還請諸位莫怪纔是啊!”王囧沒有半絲愧色得意洋洋向徐褚施禮,將木棍往地下一丟,輕飄飄地踱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