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諸葛嫣率先問出了衆人心中的疑問,“口渴和下毒有什麼關係?”
“這兩者自然大有關係。任是誰說話太多,都容易口乾舌燥,何況燕小六之前還去打了一桶河水,更加可以說是口渴難耐。當時就起了殺心的雲和嶽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故意拉着小二問起周圍大戶的家長裡短,還拿出一塊碎銀以作酬勞。雖然燕小六未必在意這塊碎銀,但表面上卻是不得不更加殷勤,而如此一來,雲和嶽也就順利埋下了殺機。所以雖然大家不一定注意到燕小六在招呼完客人之後到櫃檯這段時間內作了什麼事情,但是隻要稍稍一想,也可以推測出一個口渴之人究竟會作出何等舉動。”
諸葛嫣還未來得及說話,鳴芝的主子,名叫李枚的貴公子聽到這裡也是明白了過來,面帶恍然之色道,“喝水?”
“沒錯,就是喝水!預先就料知此點的雲和嶽在水桶裡下了毒藥,而渾不知情的燕小六就這麼喝下了這碗催命毒藥!”寫詞話本的路人甲說到這裡,也是指着屍體道,“屍體的周圍散落着碎碗的瓷片,這就是燕小六用來喝水的茶碗。你們也可以回想一下,是不是在聽到燕小六倒地的聲音之前,還有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這就是因爲燕小六喝了毒茶之後迅速斷絕生機,所以手中的茶碗也是第一時間掉落了下來。”
寇衝冠不愧是江湖人士,在衆人若有所思之時已然提出了疑問,“這個茶碗原本應是放在櫃檯之上,雖然雲和嶽所在的這桌離櫃檯離得最近,但是他進入茶寮之後似乎並未有過離開桌子的舉動。這麼一來,兇手是如何將毒下到小二的碗中的呢?”
鳴芝拍了一下額頭道,“這相士剛剛走近茶寮的時候曾經在櫃檯便立了一會兒,莫不成他是趁着這個時候下的毒?可是那時候燕小六打水未歸,他連人都沒有見過如何就能動了殺機?難道他早就知曉了燕小六其人,今天是專程爲殺人而來嗎?”
容貌平平的詞話人搖了搖頭道:“若是如小哥所言。兇手早有殺人的打算,那定會挑選一個茶寮內無人之際,之後只要一走了之,又有誰能知曉兇手何人。可是燕小六被害之時卻是茶寮內門庭若市之機,由此也可以肯定兇手殺人必定是臨時起意。而非早有預謀。”路人甲見鳴芝點了點頭。又是繼續道:“其實兇手將毒下在何處可以說是簡單之極,因爲他自己已然透露了此疑問的答案。大家可曾記得在燕小六倒斃之後,雲和嶽迅速起身查看死者情況,動作看似十分慌忙。期間還不慎踢翻了本來放在櫃檯邊的水桶...”
路人甲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終於露出了恍然之色。
“沒錯!這毒就是下在那水桶之中,而燕小六所喝的水就是從水桶裡舀出來的,因爲當時茶寮裡的熱水已經全部加給了客人,所以燕小六想要喝水。只能從水桶裡面去舀!”待到衆人驚呼過後,詞話人依然保持着淡淡的表情,也是繼續道:“這就是本案的所有經過,一場漫無機心地對話成了催命符,此可謂是善用‘天時’。而諸位的身份和行動則成了兇手隱藏自己的掩護,也可以算是得了‘人和’。最後兇手又是藉着座位靠近櫃檯的‘地利’,不僅輕易地在水桶下了毒藥,還貌似無心地踢翻了水桶,將他下毒殺人的證據湮滅。所以說兇手入店之後。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無不都是爲了殺人而爲,而在場的每一位也成了他精心謀劃殺人大計中的棋子,以上種種,真可謂是機關算盡、費盡思量。不過正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事到如今,你的諸般伎倆已然被徐某揭穿。雲和嶽!你還有何話要說!”
雲和嶽在詞話人的喝問和衆人的注視下,並沒有露出絲毫驚慌之色,略一沉吟之後依舊頗爲冷靜地道:“雲某不過是一個路過的江湖術士而已。又何嘗會有如此心機算計。再說一切只不過是你的憑空推測而已,現在這桶所謂的毒水已然打翻在地。即便你能證明這地上的水有毒,又如何能夠分辨毒從何來,說不定這水本來無毒,只是因爲浸染到了屍體,纔會染上毒性呢?”
詞話人搖了搖手指,淡淡笑道:“呵呵,雲和嶽,想不到你還想狡辯,真可謂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如你所說,這現場中沒有一樣證據可以證明你就是兇手,但是某卻是依然可以將你入罪,因爲你已然親口承認過自己就是兇手的事實!”
雲和嶽聞言眉心一蹙,面上閃過思索之色,卻是終究沒有想出自己曾經露出過何等破綻。
路人甲從諸葛嫣處要過毒針兇器,遞到雲和嶽的面前道:“看到這枚毒針,你可是想到自己在何處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手中這枚毒針乃是取自死者身上的兇器,已然通體發黑。當時在捕頭大人剛剛檢視完屍體之後,你說了一句令人費解之語,你說‘很明顯兇手就是通過那枚金針刺中了小二的手心,然後導致其毒發身亡’。金針?當時你明明你只看到了這枚發黑的毒針兇器,又是如何得知這針本是金色?一般人想到針的顏色,大多也只會想到銀色或是銅色纔對吧?更何況要從此針露出的一截,推測出是什麼漫天花雨針了!當時你說破此針的底細,可謂是十足的畫蛇添足之舉,反而將你曝露在了人前。”
“如果說一開始我只是覺得這案子透着幾許蹊蹺,而正是你的這個無心之失,才讓我真正懷疑到了你的頭上。”路人甲說到這裡,也是頓了一下道,“智者千慮,終有一失,雲和嶽,現在你可以伏法認罪了吧!”
在場之人均非是平凡之輩,他們循着樣貌平平的路人甲之言稍一回想,也是記起了雲和嶽當時卻是有過這個說法,不過雲和嶽本人卻是哈哈一笑道:“雲某有說過這句話嗎?今日這天氣如此寒冷蕭瑟,雲某頭昏沉沉的很,再加上方纔經歷的諸多驚嚇,反正我是記不清了。”說到這裡,雲和嶽又是指了一下週圍之人道,“他們和雲某一樣都是殺人疑犯,爲了能給自己脫罪,肯定會一口咬定雲某就說過此等言語,也好將我推出去來作替罪羊。你一個寫詞話本的滿口胡言,其實全是不顧事實的揣測!這位葛神捕出自六扇門,應該不會因爲此等莫須有的證言,就將雲某入罪吧?”
路人甲沒有想到這雲和嶽如此難纏,正想着如何再給其致命一擊,諸葛嫣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雲和嶽,殺人凡是總有動機。而這小二被殺,十有八九就是因爲這張夾在帳冊中的紙片,上面寫了幾個字,這些字事關遼夏兩朝征戰,爲何一個小二要注意記錄此等兵家中事,因爲他本身就是某方勢力安插在此地的線人。在場諸人之中,這行江湖人是最先走近這茶寮的,其餘衆人都是一進茶寮就入座休息,唯有你在小二打水期間,在櫃檯邊停留了片刻。所以也唯有你纔有機會看到這張紙條,因爲你不想燕小六曝露此人的行蹤信息,所以纔會對初次見面的燕小六動了殺機。你曾在替其算命的時候說過,燕小六會有大禍臨頭,唯一破解之法就是勿見生人,以防禍從口出。這並非是你的杜撰虛妄之言,因爲你就是那個因爲燕小六傳遞消息而起了殺意之人!”
諸葛嫣說到這裡,只覺得整件案子都是通透起來,“雲和嶽,無論從動機、證據還有作案可能,你都是大有嫌疑之人。若是你真的覺得清白無辜的話,就隨我回一趟六扇門,只要六扇門證明你的真實身份確實和這紙條上的嫌疑無涉,那屆時葛某一定親自將你送出監牢!”
“哈哈——”雲和嶽聽到此處,整個人的氣質也是搖身一變,仰天大笑起來,全然沒有了方纔的淡泊謙和之色,言辭之中帶着幾分狷狂道:“好!好!世事果然玄妙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想不到我精心佈下的一個局,竟然生生被一個樣貌普通的路過之人給攪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古人真是誠不欺我啊!”
衆人聽了詞話人的一番話,早就將其的嫌疑坐實了七八分,可是現在聽到其真的直承其事,還是悚然一驚,一時之間倒是無人記得說話或是動作。
正在茶寮之中的氣氛陷入詭譎的短暫寧靜時,衆人卻是忽然看到雲和嶽眼中厲芒一閃,還未來得及等幾個眼色高明之人提醒,對方已然暴喝一聲,手中陰陽幡揮出,身子如同鬼魅般箭步搶前,一股凌冽的真氣裹挾着那面陰陽幡,直直地向着諸葛嫣雪白的脖頸處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