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以爲這次自己會命喪在此,她甚至聽見了扳機扣響的聲音,但是除了周圍多了一些火藥味之外什麼都沒發生。她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還好自己的後腦勺還在,沒有流血只是掉了幾個根頭髮。
她迅速的轉過身竄到了地龍的身邊,藍彩蝶還在不停的囈語,她拼命扣動着扳機,但是迴應她的卻是幾顆零星的火光,地龍趁着她精神恍惚的時機幫她打暈在地,他將地上的火槍撿了起來,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子彈我早就換成假的了,讓她拿着把火槍亂跑,只會徒增事端。”地龍說完這句話後吐了口口水,他竟然也受了慈安那個女人的影響,變成了文縐縐的樣子,簡直讓他自己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假子彈?是你做的嗎?”慈安第一次知道在這個朝代竟然也可以有這種造假技術,她在死裡逃生之餘不免連連欽佩。
“當然,以前在西洋的時候我跟影畫戲的道具師傅學的。”地龍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頗爲得意,要讓子彈不會飛出來,還要有一樣的外觀,他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光是把裡面的火藥弄出來就頗費了一番周折。
“你猜我是怎麼弄的,如果你猜對了,我就送你出去。”地龍洋洋得意的看着慈安,他把那把火槍在手裡轉了幾圈,輕輕的敲了一下慈安的頭,“或者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這種把戲在慈安看來簡直是小兒科,如果放到現代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但爲了鼓勵一下這個小子的上進心,她還是小小的“表揚“了他一下。
“只不過是把裡面的火藥弄出來然後用同等重量的泥沙放進去,表面上看和真的無異,但在實際操作中卻不會發生任何事。
至於我爲什麼會燒掉了幾根頭髮,我想應該是有零星的火藥粉站在槍口上,由於內部碰撞時產生了火花纔會殃及到這頭烏髮,不過總體來說製作技術還不錯。”
慈安想到自己斷掉的幾縷頭髮就心疼,她屬於頭髮長的極慢的那一類,這幾縷頭髮不知道要吃多少人蔘才補得回來。
“你連怎麼做假子彈這都知道?”慈安的知識量明顯超過了地龍的可接受範圍,在槍口留一點火藥的目的他一直沒明白,不過是照做而已,卻沒想到那是師父爲了拍攝效果所設計的小機關,一般人根本就用不着。
地龍覺得自己當初擔驚受怕的計算火藥的分量簡直是多此一舉,早知道是爲了嚇唬人,何必弄的這麼麻煩。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慈安得意的看了地龍一樣,看來二十一世紀的碩士生對付一個大清朝的留洋小子簡直是綽綽有餘。尤其是看到地龍又是懷疑又是驚愕的表情簡直是爽到了極點。
可惜身邊這種美好的畫面卻還躺在藍彩蝶這樣一個病人,慈安看了看藍彩蝶身上的傷口,頓時覺得心裡一驚,那一道道的傷痕明顯是刀片割出來的,每一刀的深度都不深,但卻佈滿了整條手臂。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一直在自殘,希望這種身體上的痛苦可以緩解她靈魂的沉淪,但是這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最後她的精神還是崩潰了。
“等解決了這件事之後我讓太醫好好給她看看,而且我已經知道她想要什麼了。”慈安心裡覺得很不舒服,如果不是清朝這種腐朽的制度,害得每年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姑娘老死在宮中,藍彩蝶的悲劇或許不會發生。
“我也知道她想要什麼,她想要殺皇上還有皇太后,以及整個紫禁城的人。以前她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還以爲她只是一時的激憤,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做了。”
地龍一直在旁邊搖頭,藍彩蝶雖然是有自己的心思,可也算是他的知音人,這些年沒有她,鬼市也很難有現在的規模,只可惜她太鑽牛角尖,最後只能是害人害己。
“她想要的並不是這些東西。我們走吧,有什麼事明天早說”慈安讓瘦猴好好的照顧藍彩蝶,自己拉着地龍走出了這幢歐式的建築。
“我的人什麼時候任你差遣了。”地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推了慈安一下,半開玩笑的說,“你還沒告訴我藍彩蝶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這是一個地龍很想知道的答案,他認識了藍彩蝶很多年,自以爲很瞭解她,卻沒想到一個剛剛見到她一天的小姑娘竟然說自己猜錯了,所以他急於知道她的答案,以便能有力的做出反駁。
慈安白了他一眼,心中對男人這種生物的智商又重新進行了一輪評估,都說女人來自火星,而男人來自水星,這句話果然沒錯,藍彩蝶那麼明顯的願望這個地龍竟然沒看出來。
“怎麼了,說不出來啦?”地龍認爲慈安是在使詐,她根本就不知道藍彩蝶想要什麼,不過是在這裡故作神秘,“別以爲握着這個秘密我就不敢殺你,要是你騙我的話我一樣是格殺勿論。”
慈安覺得地龍這個人的自我感覺太過良好,而且行爲上極容易受別人的影響,纔跟自己待了半天的時間,就已經學會這些宮廷裡才用的腔調了,只不過這些腐朽的腔調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總有一些喜劇的色彩。
“她要的是名份。”
慈安強忍住想笑的衝動,說出了事情的根本,藍彩蝶之所以會那麼在意她能不能擁有鈕祜祿這個大姓,其實不是因爲她想擁有榮華富貴,而是因爲她想尋根,找到自己的家,找到自己的依靠,而不用像現在一樣每天活在別人的世界裡。
“名份?那種東西有用嗎,就算她做了旗人還不是一樣要進宮做宮女,遠不如在城寨逍遙自在。”
地龍不知道爲什麼藍彩蝶會有這種想法,一個人一但背上了家族這個沉重的包袱往往是一輩子都無法脫身。
他常常想如果他不是鬼市的繼承人,或許他早就留在了西洋人的世界生活,雖然在那裡他並不受大多數的尊重,但是憑藉着他的好功夫還是收了好幾個洋徒弟,日子也算過的逍遙。
但是因爲家族的關係他不得不回到這裡,過着必須與官府中人打交道的日子。而藍彩蝶明明有的選擇,卻非要把自己弄到那座陰氣沉沉的紫禁城裡簡直是想不開。
慈安聽到地龍說這種話,簡直想上去給他兩個耳光,這個男人談起國事來非常在行,但是對女兒家的心思簡直一點敏感度都沒有,比木頭還要木頭,這個世界上有那個女人願意無依無靠的隨風漂泊。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慈安的心情也越發的陰鬱,本來以爲天黑之前可以趕到京城,至少能看到城門,但是現在他們還在郊外,四周除了樹只有草,哪裡有半點城門的影子。
“你就不能快點啊,這是馬車又不是牛車。”她忍不住埋怨起地龍,這個傢伙雖然是文武雙全,但是這駕車的功夫卻遠比不上一個農戶,現在他們乘坐的這輛馬車完全沒有電視劇中飛馳的感覺,而是像散步一樣走的不緊不慢。
“這輛車還有這匹馬都已經老了,速度再快這輛車一定會散架的,你該不會是想走着回去吧。”
雖然地龍嘴裡在解釋,但是他手裡的鞭子卻往馬匹的屁股上抽了兩下,他急於去看看鬼市的情況,這個速度在他的眼裡也已經到了極慢的範圍。
不過這匹老馬並不給他們面子,它好像要跟他們作對一樣左搖右擺起來,並不時的吃着地上的青草,這輛本來就不快的車竟然在這荒郊野外停了下來。
“你想幹嘛?不會是想把我扔在這裡吧。”烏雲將唯一的一點月光遮住了,周圍是數不清的黑暗,連面前的地龍都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想幹嘛,你應該問它想幹嘛吧!”地龍沒好氣的在這裡破車上踹了一腳,如果不是那個九門提督害的,他哪裡用的着這種破車,早就把他私藏的那輛西洋小轎車開出來招搖過市了。
不過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事,在地龍發完火之後,本來就老舊的車轅“咔嚓”一聲的斷掉了,那匹老馬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它得意的朝天空中嘶吼了一聲,悠閒的在附近走來走去。
“你愣着幹什麼,趕緊修車啊。”慈安感覺到車子劇烈的震動了一下,整個車身都往一邊傾斜,而地龍此時卻傻傻的站在一邊,好像是被人點了穴道。
“你走到京城都比我修車快。”地龍無奈的搖搖頭,今天算是倒黴到家了。他只能重新央求起那匹老馬,希望她能駝慈安一程,希望能在天亮之前趕到。
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馬匹的嘶鳴,慈安一邊查看着車子的情況,一邊跟地龍開玩笑,“看來這匹老馬挺有靈性的,它應該是答應了。”
“不對,剛剛不是它發出的聲音。”地龍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馬匹的嘶鳴已經聽不到了,但卻有一絲絲細碎的腳步聲,伴隨着點點火光向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