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9)
【今天的第三更送到】
“多爾袞滾出來”
天還沒有亮,盧象升就大叫起來。
“來就來怕你盧老匹夫”
多爾袞的聲音,毫不示弱的傳來。
藉着依稀的晨光,盧象升提着形影不離的大砍刀,來到海邊的沙灘上,肅然站立。沉重而鋒利的大砍刀,就插在他的右腳邊,他的右手,一直握着大砍刀的刀柄。海風吹來,將他的白衣吹拂起來,就好像是一尊凝結的雕像。
多爾袞也提着隨身的腰刀,來到盧象升的面前,肅然站立。他的腰刀是倒提着的,刀尖向下,散發着懾人的冷光。這把腰刀,是多爾袞自己的佩刀,在被虎賁軍收走以後,最近又還給他自己了。
“殺”
驀然間,兩人同時發勁,向對方衝過去。
大砍刀被從地上拔起來,帶起大量的沙土,向多爾袞懶腰砍過去。勢大力沉,勢不可擋。腰刀從倒提變成直刺,直接刺向大砍刀的主人。輕盈飄忽,捉摸不定。
“當”
大砍刀和佩刀狠狠的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濺。
兩人的身體,隨即分開。多爾袞感覺自己的手腕,有點發麻,急忙狠狠的抖了兩下,然後恢復正常。盧象升同樣抖了抖自己的手腕,同時調整自己的呼吸。隨後,兩人又飛快的提着刀子,繼續向對方衝過去。
“當”
大砍刀和腰刀,繼續猛烈的撞擊。
兩人後退,調整,然後繼續進攻,循環不斷。
一番激烈的搏鬥以後,兩人在分開以後,重新進攻的速度,終於是漸漸的降低下來了。足足半個時辰的搏鬥以後,兩人都已經是筋疲力盡,氣喘吁吁的。盧象升明顯的喘着粗氣,感覺提不起大砍刀了。多爾袞則是用腰刀支地,感覺自己的手腕,還處於發麻的狀態。
好像這樣的搏鬥,兩人持續了至少兩個月的時間了。這一切,當然是張準的故意安排。兩人所住的宅院,相差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擡頭不見低頭見。兩大敵對陣營的高層,在這樣的環境中,當然是要分個高下的。誰願意被對方看不起呢?
這裡乃是登州城近海的沙門島,距離岸邊有幾十裡的海路,距離最近的海島,也有幾十裡的海路。原來這裡有些零星的韃子,在島上修建了一些零星的建築,後來那些韃子被多爾袞調走,參與對黃縣的進攻,結果,沙門島就荒廢了。
盧象升被“拐賣”到虎賁軍控制區以後,就被安排住在這裡。這是張準的特別安排,當時誰也不知道張準這樣的安排,有什麼樣的目的。但是,既然是張準安排的,下面的人當然是照辦了。結果,剛剛住下來,盧象升就發現,他旁邊所住的,居然是韃子的奴酋多爾袞。這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在北直隸,盧象升對韃子就是一肚子的怒火。毫無疑問,盧象升是真正的愛國者。在北直隸,他目睹當地的百姓,被韃子屠戮,家園被摧毀,到處都是一片的白地,對韃子的憎恨,可想而知。可惜,他還沒有機會反擊韃子,爲死難的百姓報仇雪恨,就被逮捕下獄了。
盧象升完全沒想到,來到這裡,還要遇到韃子,而且還是韃子中的有名人物多爾袞。幾乎從見面的時候開始,他就發誓要殺了多爾袞,給北直隸的死難百姓報仇,給所有被韃子殺死的明國人報仇。剛好,他隨身攜帶的大砍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出現在他的身邊,他不假思索的,提着大砍刀就去找多爾袞拼命了。
多爾袞也是滿腹的怨氣呢。自從被張準俘虜以後,一直就被關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沙門島上,沙門島的四周,都是海水,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都無法飛出去。發現盧象升提着大砍刀來找自己,多爾袞也提着自己的腰刀出去。從此,兩人就幹上了。
不需要什麼原因,一個是明國的總理大臣,一個是大金國的貝勒,這樣的身份,就足夠兩人豁出去了。結果,兩人狠狠的打了一架,發現難解難分,於是,兩人約定,今天暫且不打了,明天再來。從此以後,每天早上,兩人都要廝殺一番。風雨不改,絕不例外。
盧象升三十多歲,身強力壯,二三十斤重的大砍刀,揮舞起來,虎虎生風,端的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多爾袞二十來歲,比盧象升還要年輕力壯,使用的腰刀,也要比大砍刀輕盈多了。但是,多爾袞最拿手的,乃是騎射,馬上格鬥的功夫,對於腰刀上的搏殺,反而不太擅長。在這個沙門島,可沒有戰馬和弓箭。
連續幾個月下來,兩人都是打成了平手。這樣的戰績,讓兩人感覺都很不滿。盧象升和多爾袞都是好強的人,一心想要將對方置於死地,每天打完架以後,回去就是細心琢磨對方的漏洞,然後改善自己的廝殺技巧。至於自殺沮喪之類的,早就被拋到後腦勺去了。
說實在的,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兩人都不知道覺得日子過得多麼的充實。人就是這樣,只要有一個目標,有一個念頭,就不會輕易的尋死。盧象升是這樣,多爾袞也是這樣。
盧象升提着大砍刀,回到自己的宅院,將大砍刀掛在牆上,正要去海邊洗澡,洗掉身上的汗水,忽然墨煜進來,大聲的叫道:“盧象升,都督大人有請。”
“沒空。”
盧象升大模大樣的說道。
到這個時候,盧象升要是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他就是傻子了。張準顯然是要招攬他,纔會使用的大量的銀子,爲他脫罪,然後又派遣墨煜,使用陰謀詭計,將他弄到虎賁軍的地盤上面來。
說實在的,對於張準花費了大量的銀子,爲自己脫罪,盧象升肯定是感動的。但是,盧象升的脾氣,還是有點執拗的,對於朝廷,也是相當忠誠的,他不會爲了這個原因,就輕易的背叛崇禎皇帝,然後投靠到張準的麾下來。
“不愧是總理大人,好大的火氣,我這個小小的都督,自然是請不動的。既然請不動,那隻好登門拜訪了。”
張準的聲音,嫋嫋的傳來。
他就跟在墨煜的身後,盧象升的話,他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的。這個明末的悲劇人物,還真是有點頑固,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以後,好像還是要拒絕自己的好意。
“有話直說,酸溜溜的什麼意思呢?”
盧象升還真是不跟張準客氣,冷冷的說道。
好吧,盧象升覺得也是有點冤屈的。你張準強行將我綁架來,不讓我和外界接觸也就算了,還專門將我和多爾袞都放在一個島上,兩人的住所相隔還不到三十丈,這是什麼意思?要不是我有幾分的功夫,豈不是給這個多爾袞給殺了?
“總理大人脾氣這麼大,我敢直說嗎?”
張準冷冷的說道。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盧象升不吃張準的這一套,直截了當的問道。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嗎?”
張準不以爲然的說道。
“墨煜告訴我你接管了遼東,那麼大一攤子的事,你能拋得下來?不要以爲在北直隸打敗了韃子,就驕傲自滿了。想要打敗韃子,還得繼續努力。”
盧象升冷冷的說道。
“我人手不夠,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張準意味深長的說道。
“你想讓我去遼東?”
盧象升皺皺眉頭,深沉的說道。
“去朝鮮。”
張準緩緩的糾正。
“爲什麼?”
盧象升有點詫異的問道。
“懿安皇后七月份要訪問朝鮮,我覺得,你去給她打前站比較合適。懿安皇后需要一位信得過的老臣子,可惜我身邊的其他人,都無法抽身。”
張準緩緩的說道。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盧象升冷漠的說道。
“懿安皇后好歹是替你求情了的,你這麼沒良心?”
張準冷冷的說道。
“你”
盧象升的臉色,頓時微微一變。
的確,他剛剛被下獄的時候,滿朝的文武大臣,都不敢向崇禎皇帝求情,那時候的崇禎皇帝,給人的感覺,是誰要給盧象升說話,他就將誰的人頭剁了給孫承宗陪葬。在這樣的高壓下,自然是誰也不敢出聲。
只有懿安皇后張嫣在崇禎的面前,給盧象升說了一些好話。也是得益於這些好話,他在錦衣衛的昭獄裡面,纔沒有受到殘酷的折磨。否則,他出獄的時候,可能根本連路都走不動了。錦衣衛昭獄的名頭,豈是一般人能夠了解的?
提到懿安皇后的事情,盧象升就不得不慎重的考慮了。對於一位曾經忠於朝廷,忠於皇室的大臣來說,懿安皇后是他們尊敬的對象。她或許很年輕,比他們都要年輕,但是,她做過的很多事情,都要比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有膽魄,有智慧,有擔當。用女中豪傑來形容她,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張準,你到底想怎麼樣?”
盧象升緩緩的說道。
張準既然攤牌了,他也只有攤牌了。盧象升很清楚,崇禎皇帝是不可能再次啓用他的,他在崇禎皇帝的心目中,還沒有這樣的地位。現在,是楊嗣昌和陳新甲等人登臺表演的時候,他們兩個,和自己的關係,可不是很好,他們纔不會讓自己重新出山呢。
既然已經不可能繼續給朝廷效力,他想要貢獻自己的才華,爲明國的百姓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暫時的確是只有寄希望於虎賁軍了。如果虎賁軍的目的,不是推翻朝廷,不是要將崇禎皇帝攆下臺,盧象升或許現在已經是虎賁軍的一員了。
“第一,殺韃子。第二,保護懿安皇后的安全。”
張準輕快的說道。
盧象升的目光,緩緩的低垂下去。
在張準到來的時候,盧象升就知道,張準是要和自己攤牌了。在過去的時間裡,高弘圖、張慎言,甚至是喬允升,都已經先後來過。他們和自己談了很多,還隱晦的提出,請盧象升爲虎賁軍出力,結果,都被盧象升嚴詞拒絕了。
但是,最終的決定,還是在張準這裡。因此,他們的到來,並不能代表虎賁軍已經放棄他。盧象升知道,張準肯定會親自來的。果然,張準親自到來了。
“你盧象升不會拒絕殺韃子吧?韃子給我們明國,造成了如此沉重的災難,不消滅韃子,你能睡得着嗎?你是朝廷的忠臣,維護懿安皇后的安全,乃是臣子的職責,你想要逃避這份責任麼?”
張準緩緩的說道。
盧象升躊躇着沒有回答。
是的,張準的這兩個要求,他都無法拒絕。本來,盧象升認爲,張準到來,可能會和自己說大道理,他都已經準備好反駁的言辭了。但是,張準沒有和他說大道理,而是直截了當的提出兩個很簡單的要求。偏偏他盧象升不能拒絕張準的要求。如果他拒絕的話,他就不是人了。
真的,他要是拒絕的話,真的不是人了。如果他拒絕殺韃子,他的良心肯定過不去。韃子,是明國的頭號敵人,作爲明國的忠臣,他能拒絕殺韃子嗎?當然不能再說,北直隸那麼多死難的民衆,要是他不給他們報仇雪恨的話,他還是人嗎?
至於保護懿安皇后的周全,那也是臣子義不容辭的責任。不要說懿安皇后曾經給他說過求情的話,就算什麼都不說,他也要粉身碎骨保護懿安皇后的安全啊。她可是和魏閹作鬥爭的骨幹人物,是深得他們這些文臣好感的。
萬一懿安皇后在朝鮮出點什麼意外,他盧象升萬死難辭其咎,就算死了以後,恐怕也是要被人唾罵的。這件事情,就算是分攤到任何一個正直的文臣的頭上,都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好大一會兒以後,盧象升才深沉的問道:“張準,你爲什麼會選中我?朝廷那麼多人,你爲什麼不選其他人?”
張準緩緩的說道:“記得你給崇禎皇帝的奏疏嗎?”
盧象升深沉的問道:“哪一個?”
張準緩緩的說道:“《剿寇第一要策疏》”
盧象升有點疑惑的說道:“這封奏疏,有何特別?”
張準微微一笑,慢慢的說道:“很簡單,你在這封奏疏裡面,明確的提到,流寇的出現,是因爲百姓們活不下去了。想要平定流寇,首先要從政治上入手,要給百姓活下去的機會。只要百姓有活路,他們就不會從賊。你的觀點,恰好和我的不謀而合。”
“民從賊,多起於飢寒;兵從賊,多緣於缺餉。軍民的暴動,是因爲他們實在沒法活下去了,剿匪的根本,還在於要讓民衆可以有活路。你在《靖寇綏民八則》提到:酌緩徵之宜以延民命,勤修廢之役以奠民居,通山澤之利以濟民窮,戢刁告之風以降民害,禁差拘之攏以安民生,廣招墾之術以裕民養,恤行戶之苦以資民用,嚴驛遞之歸以蘇民困。我認爲,你的觀點,是正確的。”
“但是,觀點正確,並不代表就能實現。相信你現在已經很清楚,朝廷,又或者是崇禎皇帝,都不可能答應你的請求。相反的,他們只會反着來。就好像孫傳庭在陝西給流民畫出來的田地,沒過多久,又被當地的權貴霸佔去了,結果,那些流民又變成了流寇。你說,有這樣的官府,你能剿賊成功嗎?”
沉默良久,盧象升岔開話題說道:“我已經不是朝廷中人,朝廷的事情,和我沒有多大的關係了。你準備如何處置多爾袞和多鐸?”
張準意味深長的說道:“你真的想知道?”
盧象升緩緩的說道:“我想知道。”
張準點點頭,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盧象升的神色,有些驚異,有些愕然,然後又有點茫然。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以後,他纔有些悻悻的說道:“就這樣?”
張準點點頭,肯定的說道:“就這樣。”
盧象升再次陷入了沉思。
張準靜靜的坐着,沒有說話。
盧象升不是輕易改變主意的人。他對朝廷的忠誠,對崇禎皇帝的忠貞,都是歷史上大大有名的。但是,就因爲他盧象升不是輕易改變主意的人,才值得他張準大力的招攬。要是那種有奶便是孃的傢伙,就算是送給張準,張準都不敢要。沒準坑自己一道,又跑去跟其他人卿卿我我去了。但是盧象升絕對不會。只要盧象升改變主意,他就不會輕易的背叛自己。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盧象升才說道:“你給我什麼職位?”
張準輕描淡寫的說道:“中朝聯軍總指揮。”
盧象升皺眉說道:“職責?權力?”
張準慢條斯理的說道:“朝鮮境內的所有軍隊,包括虎賁軍、朝鮮王室軍隊、反戈的朝鮮叛軍,都全部歸你指揮。你的任務,是從朝鮮方向,向瀋陽方向進攻。”
盧象升目光炯炯的盯着張準,深沉的問道:“我有多少的時間?”
張準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兩年。”
盧象升的目光,更加的銳利。
兩年的時間收復瀋陽這個張準,還真是有雄心壯志啊皇太極真的那麼容易被你打敗嗎?你張準真的那麼有本事嗎?好,我倒要看看,虎賁軍的本事,是不是真的如此強大忽然間,盧象升摘下牆壁上的大砍刀,轉身就走。墨煜急忙跟在盧象升的身後去了。
“啪”
張準心情愉快的打了一個響指。
搞定
得一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