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笑了。
好在我沒有笑出了眼淚。
等我笑完了之後,我繼續帶着那種很不屑的語氣說:“餘先生,你猜猜我爲什麼會在酒吧裡面唱歌?”
餘明輝聳了聳肩說:“不猜。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答案。”
靠着餐桌的遮掩,我的兩隻手交匯擰在一起,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又膚淺又虛榮,我張嘴就說:“幾個月之前,我在另外一個酒吧做酒水促銷,每天喝得要死要活也算了,但就是遇不到有錢男人。後來我發現,那個駐唱的女歌手長得比我還寒磣,卻經常有很有錢的男人帶她出去玩,請她吃飯,給她送禮物什麼的。我想想我唱得不算特差,我還會彈吉他,不然換一份工作,爭取早一日攀個有錢人。餘先生,老實說吧,剛開始我是對你動了點心思,畢竟你長得不賴。但是那天我酒醒之後,發現你就是一開破摩托車的,估計你在鑫海名城的房子,也是租來的。再客氣一點,估計也是你那些有錢的親戚讓你暫住的。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大好青春,搭在一個沒車沒房的窮鬼身上。”
把手放到餐桌上,我端起旁邊的紅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又特裝逼地搖晃了一下杯子,繼續嘲諷地說:“我之前都不知道餘先生那麼可笑。你以爲,你打腫臉充胖子,請我吃頓西餐喝個紅酒,我就能和你這種白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經濟卻完全跟不上的窮鬼,發生點什麼嗎?想追我的話,先買個房子,買輛寶馬或者奧迪,咱們再說吧。不然的話,也別浪費我的時間,我很忙的。”
騰一聲站起來,我擺出特風情萬種的款施施然地朝餘明輝笑了笑說:“當然,我還是很感謝你這頓晚飯的,十分感謝,再見。”
說完,我飛快地轉身,想要特灑脫地逃離現場,卻暮然看到小娜抱着一大束花慢騰騰地走過來。
真是臥槽臥槽的,以前不覺得這香水百合的味道濃,今晚卻覺得它濃得刺激到了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眶都薰紅了。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比我想象中,更喜歡這個不過是幾面之緣的男人。
可是我不能留下來,我要走,我要馬上走,我要給他丟下一個瀟灑的身影,我要成爲一塊曾經不痛不癢擾亂他的心波,卻也能被他快速遺忘的沙礫。
或者有人認爲林四四你特麼的想太多,享受當下多好啊,你特麼不矯情會死啊!但對於我而言,我不僅僅是不想白白浪費餘明輝的時間,更重要的是,除了還擁有着那些能要掉我命的尊嚴,我一無所有。
我實在無法面對着一個心動不已的男人,交代自己那一段太多男人無法接受的過去,讓他來審判,我是不是有足夠的資格跟他開始下一段旅程。
我也無法張嘴對他說,我髒得不知道如何救贖自己。
更何況就算我不開口提這茬,如果我跟餘明輝真的往前走,那些埋藏在我身上的秘密,自然就會慢慢浮出水面來。畢竟那一年,那件事轟動了整個縣城,它給我帶來的紛擾和摧殘,還沒有停下來。
我很懦弱,我怕他會像那些我曾經遇到的膚淺的人一樣,在知道我這段過去之後,他會把我視爲洪水猛獸,會把我當成致命毒藥,會對我避而遠之,會鄙夷我,會看輕我。這更讓我難過。
所以,我必須走掉,馬上走掉,堅決走掉,像不曾心動過那般走掉,擁抱着爲數不多的尊嚴默默地走掉。
然而,我不過是邁開了幾步,餘明輝就在身後散淡地說:“林四四,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