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偉這些話,讓餘明輝的臉色更是陰沉,他扼着我手腕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他冷冷地瞟了陳道偉一眼,冷冰冰地說:“你喜歡搬弄是非,也得挑人來。之前你怎麼步步逼近步步打壓,我不屑跟你糾纏敵對,但是林四四,她是我的底線,我勸你最好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身邊的那些人,不然後果自負。”
撂下這番讓我聽得一頭霧水的話,餘明輝沒再站在原地逗留,他而是拽着我,徑直朝着小艇那邊走去,他三兩下將我扶着坐上去,自己又跳上來,然後飛快地發動。
把小艇搗鼓停好之後,餘明輝說:“林四四,咱們去觀海長廊那邊吹吹海風吧。”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出頭了,大冬天的寒風凜冽,平時那麼喧鬧的觀海長廊,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們兩個人傻乎乎地肩並着肩走了一陣,餘明輝突兀地頓住,他一把將我拽住懷裡狠狠擁住,我在愣了一下之後,輕聲問了一句:“怎麼啦?”
餘明輝環在我身上的手臂更用力,我的耳朵剛好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聲在我的耳朵繚繞着,他的聲音徐徐而來:“林四四,我能不能答應我,不管我爺爺跟你說了多麼過分的話,你都不要想着離開我。”
即使我的心硬如磐石,但他聲音裡面夾雜着的疲憊萬分和困頓重重,如同一個不受控制的錘子那般敲進了我的心裡面,這足以撼動我軟化我。
我不得不承認,我太可悲了。
即使在快艇穿梭在海面上時,在那些海風撲面將我的臉扎得生痛,這些痛讓我的理智暫時回到我的身上,我細細品味那個笑面虎的所有話,我知道如果我不想自己的家裡人因爲我,而再一次失去那些捉襟見肘的平凡生活,那我必須時刻明白,我跟站在我身邊的男人無法匹配,我這一生無法以合法的身份跟他攜手一生,我只能陪他一段,打發了消耗了,以後只能是愛了散了。在海風撲面的那一刻,這些年經歷磨難而根紮在我身上的理智和冷靜,它們差點就促使我,伸手從背後擁抱他然後說餘明輝,要不然我們到此爲止吧,可是我卻在那麼一瞬間發現,當我在糾結重重之後選擇立在原地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在這份感情上面,我的感性駕馭了我的理性,我的任性駕馭了我的理智,而我那些所謂自尊,它只會漸行漸遠。
當我在這份愛情裡面,把自己的自尊放到一邊,把卑微退縮逃避忍讓和只需要曾經擁有這一類可笑的東西放到前面,我就已經可悲到無可救藥。
我明明如此清楚,卻偏偏不能清醒地作出正確的決定。我只能貪圖地一錯再錯,用自己的優柔寡斷來換一時的風平浪靜。
是的,我就是這樣,反手抓住餘明輝的肩膀,我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我說:“說的什麼傻話。我除非腦子進水了,纔會想着離開你。”
餘明輝的另外一隻手遊弋着覆到我的頭頂上,半響之後他說:“林四四,我一直以爲自己無所不能,以爲自己可以解決任何事,這幾天我才知道,我太自以爲是。我以爲自己能很容易讓你家裡人認同我滿意我,滿心歡喜地把你許給我。我也以爲我可以運籌帷幄掌握一切,我以爲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可是我想不到的是,我們在海上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你的動搖,我感覺你想走,你想離開我,林四四,你快告訴我,我的感覺是錯的。”
我將內心那些快要噴薄而出的情緒硬生生地壓制下去,我裝出一副挺輕鬆自在的樣子微微推開了餘明輝,藉着昏暗的光線,我揚起臉來,裝作心情不錯那樣望着他說:“毫無疑問,你是想多了。你看看你吧,長得好看,工作能力強,對我好,我爸也挺喜歡你的,用一句俗話來說,你就是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樓盤啊,你以爲我傻啊,我要離開你。”
說這些話的時候,雖然我是故作輕鬆,但是那些誇他的話,確實來自真心實意,甚至我的嘴角,都難以自禁地往上揚。
餘明輝的眼眸裡面,那些沉沉的困頓隨着我這些話慢慢散去一些,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面,過了一陣,他冷不丁跳躍地說:“林四四,你搬來和我住行嗎?”
我怔了怔,張嘴正要說話,餘明輝又把剛纔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神使鬼差,我遲緩了幾秒鐘之後,竟然點了點頭。
隨着我這個點頭,餘明輝的眼睛突兀變得亮晶晶起來,他晃了一下我的肩膀:“那明天搬怎麼樣?明天我們都請假,我去幫你搬家。”
我一個激靈,猛然想起蕭炎讓我明天跟他一起去見丁展波的事。
我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抿着嘴想了想,我覺得要明天再給餘明輝說個藉口不陪他去上課,可能太倉促也可能被他看穿,還不如今晚就先說好,省得他生疑。
打定主意之後,我的手揪住自己的衣袂,張嘴就扯淡說:“讓你一個大男人去幫我收拾我覺得尷尬啊。這樣好不好,明天咱們還是正常上班,下班之後你去上課,我找個以前的女同事幫幫忙,怎麼樣?”
餘明輝搖了搖頭:“你覺得我能自己一個人去上課,讓你一個人回家去搬搬擡擡?”
見餘明輝不肯,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正想搜腸刮肚找個藉口讓他同意我們明晚自由活動來着,就在這時,餘明輝的響了。
他歉意地掃了我一眼,掏出看都沒看就按了一個接聽,他把話筒貼到耳邊,過了一陣之後他說:“好。”
將揣回到衣兜裡面,餘明輝的眉毛聳動了一下,他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說:“林四四,深圳那邊生產線臨時出了異常,我明天過去看看,得在那邊呆三天。”
絲毫沒有不費吹灰之力就甩開餘明輝的欣喜感,我反而是憂慮地問:“沒大問題吧?”
餘明輝拍了拍我的頭,他笑說:“沒什麼大事。做實業,生產線經常會出點小異常,別擔心。”
頓了一下,餘明輝又說:“你也累了一整天了,我送你回去。這幾天你就先隨意收拾一下小件的東西,那些重的,等我回來再幫你。”
回到我的住處,餘明輝看着時間也晚了,他沒像以往那樣多作逗留,他叮囑了我幾句之後就走了,我貼在門上一直聽他的腳步聲,直到完全聽不見了,纔去洗澡搗鼓一切。
輾轉一夜沒怎麼睡好,第二天我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公司。
下午正忙得熱火朝天,我辦公桌上面的電話響了。
我一邊敲鍵盤一邊拿過話筒喂了一聲,蕭炎的聲音隨即傳了過來,沒一點兒溫度,他說:“林四四,知道你不太搞得掂餘明輝,我昨晚幫了你一把,把出差去深圳的事推給他了。我也老費勁了,他才願意幫我去出差,所以你最好不要辜負我這個幫忙。你五點提前下班,去做一個頭發,順便化一個妝,用了多少錢,回頭找我報銷就好。晚上你保持暢通,我到時候再聯繫你。”
也不等我回話,蕭炎在叨叨說完這些話之後,咔擦一聲把電話掛了。
我握着話筒茫然了一陣,再看看電腦上面的時間,還差兩分鐘就到五點了。
將話筒扣回去,我將做了一半的資料保存了一下,把電腦關了,再拉開櫃子把之前蕭炎給的那兩個脹鼓鼓的袋子拽出來。
拎着袋子,我快步走過熱鬧喧囂的辦公區,飛快地走出了勤酬的大門。
沒想到,我前一腳才從勤酬出來,陳道偉後一腳就從恆成裡面走出來,他手上拿着一根菸,一路的吞雲吐霧,隔着這些煙霧,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沒跟我說話。
我也自覺有些彆扭,當然也沒主動去跟他搭訕。
就這樣,我們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在我按了個一樓之後,陳道偉按了個負一樓,他把煙掐滅了,他緩緩開口說:“林四四,你這個點去哪裡?順道的話,我送你一段?”
我一隻手抱着那兩個高大上的袋子,另外一隻手忙不迭地擺了擺,我連連說:“不用不用不用。”
陳道偉又掃了我一眼,他沒再說話。
到了一樓後,電梯門開了,我慌亂地衝着陳道偉示意了一下,這才急慌慌走了出來。
抱着衣服和鞋子,我在商場裡面如同幽魂一樣晃盪了一陣,決定先回去把衣服和鞋子換上,再去找一個便宜一點的美髮店,洗個頭吹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一起化個妝啥的。
等到我從美髮店裡面頂着被吹得特別蓬鬆的頭髮,和一個讓我不太自在的妝容出來,整個湛江已經陷入了夜色彌散中。
太多亂七八糟的情緒摻雜着堵在我的心口上,我失魂落魄地遊蕩在大街上,一會兒坐一會兒站的,總是找不到讓自己特別舒適的方式。
這樣放空的狀態持續了大半個小時,我的響了。
蕭炎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都有點變形了,他不冷不熱地說:“二十分鐘之後,我會從廣百的停車場出來,你在出口等我。”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蕭炎側過臉來掃了我一眼,他說:“丁展波讓我們直接去他家裡談。如果你能把這事給弄砸了,我也能把你現在的快活日子給砸了。所以,你最好醒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