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飯盆……
空口白牙說這三個字,在絕大部分人看來,僅僅是一個標明的地界。
但是,即使是長久居住在這裡的老百姓,別說是現在,往後二三十年,都沒多少人敢輕易涉足這樣的地界。
經常聽人說的是,某某人進入那裡再也找不到了,某某從某地進入,數天後從另外一個地方僥倖跑了出來,據說出來的時候,眼見到人都不敢相信,一味地往前跑。
還是懂得山裡事情的老人明白髮生了什麼,喊着鄉民把人絆到捆起來,擡到屋裡餵了吃的喝的,好半天才讓他明白自己得救了。
乾飯盆就是這麼個地方,非常的神秘莫測。
呂律在上輩子收山貨的時候,到江源地界的時候,知道了這個地方。
這是一片方圓數十公里的原始森林,毫無人跡,有進入無出路。
從名字上可以看出,這是一塊像盆一樣的地方,但卻不像盆一樣平整,古久以前從老人那裡傳下來的說法:這個地方只要進入,就會產生莫名其妙的幻覺,永遠只在一個地方打轉,再也出不來。
呂律自然是不信這些的,但他知道,裡面的山形地勢,極易讓人迷路。
他也曾查過資料,說這地方在遠古的時代,是一個巨大的火山口,經過幾萬年山脈沉積鉅變、植物的繁衍生息,這裡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原生地帶。
也有說是隕石砸出的地形。
到後世也沒個定論。
聽說整片區域,少見山泉溪流,人在這種地方迷路,恐怕最怕的不是缺少食物,而是缺水。
呂律之所以對這地方印象深刻,是因爲這裡曾是抗聯戰士利用手中簡單的武器和小龜子周旋的地方。
他們經常小股分隊出擊,把不明就裡的小龜子引入乾飯盆,進行遊擊殲滅。
上過幾次當後,小龜子都不敢再進入。
很多熟悉山形的戰士,只要拐進乾飯盆,便可以甩開小龜子的追擊。
當然,還有個相當有名的傳聞,很難不讓人記住這地方。
早年間,老毛子的鋼鐵洪流引入大荒,小龜子日薄西山,全線潰敗,在從牡丹江撤下來的約三萬人的小龜子,還不肯接受潰敗而死心,毅然決然地決定撤入長白山深山隱藏起來,等待時機。
而這些蠢貨所選的地界就是乾飯盆。
三萬小龜子外加數萬僑民,一股腦地從大北溝方向進入這片神鬼莫測的山谷地帶,從此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一個人出來。
據說,就連當時追擊的老毛子都覺得不可思議。
後來雖然打探到了這些小龜子的去向,但畢竟老毛子的是鋼鐵洪流,在這種根本連路都沒有的原始森林裡根本無法施展,只能放棄追擊。
哪怕解放後很多年,無論是當地的居民還是部隊,都對這片區域有着高度的警惕。
但是,幾十年過去了,沒有見到一個小龜子活着出來,大概這數萬人馬,他們骯髒的血肉,早就成了乾飯盆中野生動植物的食物或是肥料了。
這事兒,是乾飯盆最神秘的傳說。
這是片和百慕大三角一樣,有着各種恐怖和神秘傳聞的地方。
說它是山中谷地,但這谷地並不簡單。
是環形山圍起來的像飯盆一樣的地方。
谷中有山,山中有谷,盆裡套盆,峰迴路轉,而所有的谷底都沒有水,所以叫乾飯盆。
而乾飯盆,也成了當地人對原始森林中山峰相似、溝谷類同、峰迴溝轉、極爲相似的地形地貌構成的特殊地帶的稱呼。
並不是只有江源這邊有一個,在長白山裡,類似的乾飯盆這樣的地方有好幾個,一般人進入其中,難辨方向,很難走出來。
不難想象,這樣地方無疑是擡棒槌、狩獵的秘境。
事實上,就即使這些有經驗的趕山人進入其中,葬身其中的也不計其數。
所以,一旦有人失蹤,在江源這邊,通常稱爲被“燜了乾飯”。
甚至還有這樣的民謠流傳:乾飯盆,悶死人,壞人進去就斷氣,好人進去嚇掉魂。
這特有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山巒圍成的盆狀峽谷,盆內形狀像八卦迷宮,人進入其中,就像是進入一個非常大的圈,而乾飯盆,不只是一個大盆,而是大盆套中盆,中盆套小盆,據說共有九九八十一個這樣的盆地交雜。
進入的人,無論怎麼往前走,不論走出多遠,最終還是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這就像是在裡邊轉圈圈一樣,並且在裡面判斷方向,往往是完全相反的。
這樣的地方,當然讓人好奇,呂律也不例外。
但在後來得知,指南針之類的東西,在乾飯盆混亂的磁場下里根本就沒用後,呂律連靠近的想法都沒有了。
畢竟是小龜子當年調飛機進入探查,飛機都會一下子栽進去的地方。
當然了,後世被開發成了森林公園,成了旅遊地。
呂律沒有進去過,卻知道,那裡是被譽爲是東北三寶的故鄉,棒槌、鹿茸、貂皮都很多的地兒。
他細細想了下,在腦海中的獸皮書地圖中,乾飯盆那片區域一片空白,沒有啥老兆的標記,但在周邊倒是有着好幾個。這樣的環境,無論地狩獵還是擡棒槌,都應該是極好的地方,動植物繁衍生息的絕佳地方,人爲干擾少,容易出大貨、好貨。
呂律忽然又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只是,江源那邊,離伊春可是有很長一段距離,在吉林那邊……
話又說回來,這路程,似乎也不比去漠河、HLBE那些地方遠。
可以考慮!
但現在這年頭,很多地方還未開發,是真正的原始叢林和荒野,和後世山裡車道縱橫的條件沒法比。
去了,得能走出來才行。
現在,呂律居然很意外地聽到了蔣澤偉說自己進入過乾飯盆,而且還成功走出來了。
他倒是很想聽聽,他在裡面究竟經歷了什麼。
畢竟,他現在也是趕山人,無論是獵隊還是參幫,他都是把頭,主心骨一樣的存在。
常在山裡跑,即使仗着後世對這些大山的瞭解,這些日子以來,走得很順當,還不曾麻達山過,但萬一某一天碰到了呢?
別的地兒還好說,特別是類似乾飯盆這樣的地方,萬一某一天,自己也領着一幫子人進入呢,怎麼走出來,是個非常考驗人的法子。
要知道,就呂律自己所瞭解的,有專業的探險隊進入,也麻達山的事情,找了熟悉山形地勢的當地人領着才把人搜救出來,而根據他們的描述:乾飯盆裡氣壓特別低,進去後頭感覺很暈,指南針之類的儀器,到了“盆”裡就都失靈了,甚至都能聽到周邊鄉村的雞鳴狗叫,就是無法走出去。
就連人的生物鐘都是失衡,記憶都是混亂的。
就比如,蔣澤偉剛剛所說的,跟着鹿羣腳印走出來,就是個很好的法子。
動物在這些方面,有着比人更敏銳的直覺。
但呂律還想知道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畢竟那是野物,它們在裡邊生活自如,卻不是人能輕易控制的。
“大爺,你當年去得挺遠啊,是咋想起來跑到那邊去的?”
呂律有些奇怪地問。
“這有啥好奇怪的,那會兒那麼亂,我當時都沒個固定的落腳地兒,走到哪兒算哪兒,聽到哪裡有好東西,就往哪兒躥,山東那邊不還有多少人到了大荒裡邊,人員到處流竄,我去到那地方算啥啊?”
蔣澤偉的理由很強大,呂律挑不出毛病來,居無定所、四處流竄的情況確實很正常。
“乾飯盆那裡邊,究竟有些啥?”呂律追問道。
“我在裡邊折騰了幾天,看到的東西不少,成羣的梅花鹿、枝頭上跳着的紫貂,野豬、熊,啥都有,在別的地兒,就見不到那麼多,是個打獵的好去處。棒槌也多……我之前瞎找了那麼多天,一直沒能找到的棒槌,就在乾飯盆裡,麻達山了,反而找到了,而且遇到的,大貨都有好幾個。
可是,在那種地方,尋常的打拐子、砍樹皮這些記路的法子,都不管用,你在裡邊一路做着標記走,到最後發現,周圍到處是標記,亂了,全都亂了!感覺就是一個勁地轉圈圈,大圈小圈地轉,東南西北,啥都不知道,走得人脫力,走得人絕望。”
說起這事兒,蔣澤偉直甩腦袋。
頓了一下,他接着說道:“尤其是天氣特別熱的時候,總是能看到一些霧氣升騰,那感覺就像是在墳場一樣,迷迷濛濛、恍恍惚惚,那種時候更不得勁,就像是突然到了陰曹地府一樣,總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瘴氣……
在蔣澤偉說到這些的時候,一個詞兒瞬間跳到呂律腦海中。
這是枯枝爛葉、動物屍體沉積腐爛產生的毒氣,瀰漫在山間、石縫中,確實有很強的致幻作用,在很多地方走不出去,就是因爲瘴氣之類的影響,甚至致死的可能性都有。
在乾飯盆那樣的地方,四面環山,也是瘴氣積聚的地兒。
呂律突然記起之前蔣澤偉說過,是在大雨過後纔跟着鹿羣腳印走出來。
大雨……這也是一個關鍵。
下了大雨,壓下了瘴氣,讓蔣澤偉頭腦清醒起來,這纔是他走出乾飯盆的關鍵。
很多時候,一個清醒的頭腦很關鍵。
“大爺,進山打記號,出山看幌子,這是所有穿山溝的人共同遵循的,還有獵人通過動物蹄印、獸類的糞便和野獸穿行留下的獸道進行判斷,在麻達山的時候,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能走出來?”
呂律趁機問道。
“別的法子……你們幾個打獵的問我一個多年沒進過山的老傢伙,我又不是沒跟你去過,這方面,你們可比我強得不是一星半點,你可是趙團青的徒弟,他教你的還不夠多啊?”
蔣澤偉瞪了呂律一眼:“你這不是讓我班門弄斧嗎?”
“話不能這麼說,各有各的法子,多知道些,不是壞事兒。”呂律很謙虛地說。
蔣澤偉想了下,點點頭後說道:“我倒也知道兩個法子,就不知道能不能用,是個滿族老人告訴我的。”
果然還有私貨!
呂律連忙問道:“是啥,給我們說說!”
似乎酒的後勁起來了,蔣澤偉前後晃了晃,被旁邊的張韶峰扶住,這才接着說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雀書’和‘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