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的方鼎中。
寫在青藤紙上的青詞緩緩燃燒,嫋嫋雲煙直抵霄漢,傳達到了太陰月宮之中。
“凡太清宮道觀薦告詞文用青藤紙,朱字,謂之青詞。”——唐李肇《韓林志》。
每年的天子祭月,是月宮中人尤爲關注的一件事。
況且此次白貴乃天仙,落筆驚鬼神, 所寫的青詞具有神意,在青章燃燒的那一剎那,神意就已經直衝月宮,驚動了太陰星君。
……
太陰星,月宮。。
祭殿。
“此是何人所寫青詞,竟然驚動了星君。”一羣雪衣宮娥正在審查人間, 給祭月的凡間百姓降福, 忽然看到一篇青詞落到殿宇供桌之上,緊接着太陰星君也被驚動而出, 訝然道。
祭月,對凡間和月宮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但不會驚動到太陰星君。
一般都由她們這些宮娥負責。
“此青詞是誰所寫?”
太陰星君落座殿中,她年歲仿若三十來許,氣質清冷,美眸輕掃了一眼供桌上的青詞,發問道。
領班宮娥走到供桌前,看了一眼青詞落款,回道:“啓稟娘娘, 是人間兵部侍郎、弘文館學士白貴所寫。”
“白貴?”
太陰星君念着這兩個名字,仙神有名,她聽到白貴名字的一剎那, 以她的道行,手指掐算,瞬間就瞭然了白貴的身份, “原來是司法部的天神在人間爲官,寫下了這篇青詞, 難怪驚動了本星君。”
“嫦娥,素娥,你們二人下凡邀此人上月宮用宴。”
“省得旁人知道了,還以爲我月宮不知禮數。”
她嗓音清冷,開口道。
“是,娘娘。”
宮娥中走出了兩個姝色麗人,皆是一襲月白宮衣。二人對太陰星君盈盈一拜後,就揮袖打開了祭殿的通道,藉助太陰之力下凡。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玉兔跳到了嫦娥的懷中。
……
地仙界,唐土,長安皇宮。
鳳樓上,第二篇青詞,正準備徐徐燃燒。而就在此時,嬋娟之上,飄然而下兩位仙子,腳踩月華凝結的霜橋,娉婷嫋娜的走向鳳樓。
嫦娥、素娥二人駐足在鳳樓外,見鳳樓裡的唐王、滿座的文武百官皆望向此處,螓首微點。
“我等奉太陰星君之命,邀唐國兵部侍郎白貴入月宮赴宴。”
щшш▪ttκǎ n▪¢Ο “白侍郎青詞驚霄漢,入月宮,爲娘娘所賞識。”
“不知在座何人是白侍郎?”
素娥杏眸掃向鳳樓衆臣,問道。
她和嫦娥縱然知道白貴是上界天神,但這身份就無需向凡人道出了,不然暴露了白貴的身份,就變相的相當於耽擱了白貴的人間歷練。如此一來,邀上月宮非但不是交好,而是得罪人了。
李世民和一衆文武百官,見到月宮仙子的美貌,怔了數息,還沒回過神來。
倒不是他們定力低,而是仙子下凡這種景象,百年、千年或許都難得一見。再加上朦朧月光籠罩下的二位仙子,更是絕色,難能不被吸引住。
白貴跪坐起身,拱手道:“仙子所請者,應是在下了。”
他這話音一落,李世民和羣臣才緩過了神。
“白愛卿竟被月宮仙子邀請到月宮飲宴……”
李世民雖說讓白貴親手寫青詞,就打着白貴寫的青詞能傳達到天庭,被神靈所知,但見到此一幕,還是震驚萬分,難以自持。
“月宮……”
他喃喃念着這兩個字。
若說他不想去,那是假的。可如今太陰星君只邀請了白貴一人,他乃大唐天子,也不好覥着臉讓月宮仙子或者白貴帶他前去。
而衆臣的神色就更精彩了。
但凡文人,哪怕現在爲官多年,穩重多了,但何曾不嘗想過……良宵美景之下,月宮仙子邀他們上天相會這件事。但沒想到,這等好事竟然讓白貴這廝撞到了。
以他們的修養,也忍不住有些羨慕了起來。
好色這件事,不分年齡大小。
“明明我也是人曹官……”
魏徵板着一張臉,見月宮仙子沒請他,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忿。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白貴已經升官了。僅是一個人曹官,還不足以驚動月宮,讓太陰星君派遣宮娥下凡相邀。
“還請白侍郎稍作準備,妾身等人這就帶白侍郎入月宮。”
嫦娥柔聲道。
她看到了白貴身側的楊嬋,她和楊嬋相識,算是好友。本是一件公差,但多了楊嬋,卻不免予了一些方便。
“不知本官可否多攜帶幾人?”
白貴掃了一眼在座羣臣和李世民,出言問道。
如果他就這樣直接離去,倒也不是不可。但這樣一來,木秀於林,必遭人嫉恨。這嫉恨倒也不是大事,頂多是有人看他不舒爽罷了。當然,他也不懼這些嫉恨。
但同殿爲臣,倒也有一些知交。
一人上月宮,太過私利一些。
反正多問一句話,也費不了他多少功夫。他是天庭六品,雖比較太陰星君還有所不如,但也不至於在太陰星君面前謹言微行。
另外……,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鮮花也需綠葉襯。
這種暗地的舒爽,不足爲外人道也了。
再說,一旁還有三聖母、靈芝,總不好留二女獨自在鳳樓上。
“此事……”
“還需妾身問過星君。”
嫦娥見白貴帶着三聖母,就知白貴心意,微點螓首,回道。
“謝過……”
白貴不知嫦娥姓名,訥言片刻。
“妾身名爲嫦娥,旁邊的是素娥姐姐。”
嫦娥抿脣,輕笑一聲,傳音入白貴耳中。
白貴點頭,再道謝。
他此次親自書寫青詞,上表月宮,和上次在西嶽廟中爲西嶽大帝上了一捧香的道理相同。他的一篇青詞,給月宮增加的香火不在少數。
這點小請求,並不過分。
一般來說,若太陰星君不是什麼不好相與的人,都會順勢答應下來。
“等等……”
“嫦娥!”
白貴擡頭,凝眸再打量了一眼這個麗人。
剛纔在朦朧月色中,他沒有多看,畢竟天庭下來的女仙,鮮少見醜的。見得多了,也就不怎麼稀奇了。
一襲月白宮裳,秀髮梳成飛仙髻,沒有太多的裝飾,只插了一根普通的白玉簪。纖纖柳腰亦被白色絲絛束着,勾勒出了動人心魄的玲瓏曲線,娉婷婀娜。嘴脣微微泛白,更襯出了雪凝玉砌的香肌。
麗容不怎麼特別突出,至少和三聖母相比,差不多,但……給人一種強烈的,想將她拉入懷中,狠狠呵護的感覺。
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難怪豬剛鬣會調戲嫦娥……”
白貴收回目光,暗忖道。
他打量的很隱晦,嫦娥雖感覺別人在看她,但作爲天庭美人,她早就對此種感覺熟視無睹了。
“白侍郎,娘娘回旨了,讓你可攜帶三人入月宮赴宴。”
“至於唐王、三聖母等人,亦在邀請之列中。”
嫦娥凝聲道。
月宮中有特殊的聯繫方式。
剛纔白貴開口的時候,她們就已經將此事奏報了上去。
“多謝星君。”
白貴致謝一聲。
太陰星君也沒讓他難做。若是僅給他三個名額,僅僅楊嬋、靈芝就已經佔了兩個名額,靈芝雖僅是婢女,但宰相門前七品官,可不見得身份低。剩下的一個名額,請誰都是難事。
“魏相向來對吾照顧有加。”
“臣曾爲魏王府主簿,魏王善詩才,入月宮也可寫得月宮恢弘……”
白貴前半句話對羣臣說,後半句話對李世民說,他頓了一會,“請魏相和魏王隨我一同入宮赴宴,至於剩下一個名額,臣擇疑不決,就讓給陛下了。”
羣臣中,他大多交情泛泛。
魏徵原先和他同爲人曹官,對他日常多有袒護。這是百官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邀請魏徵,在常理之中。魏徵官位不低,邀請魏徵,別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其次,魏王李泰,白貴雖早就升官,不再是魏王府主簿,但魏王李泰也是個懂得鑽營的,對他這個老師孝心不斷。所以帶這個徒弟前去,別人即使知道,也不會置喙。
最後一個名額,難以抉擇,請誰都難請。
所以白貴幹脆讓給了李世民。
魏徵和魏王李泰出列,跟隨在白貴身後。
魏徵面色稍慚,剛剛他腹誹了白貴不少,但白貴反倒“以德報怨”……。
至於魏王李泰,喜色難掩。他想着能入月宮,這可是不僅代表着他能見一見世面,同時面見神人,亦是對他今後爭位,有莫大的助力。
皇權神授!
“一個名額。”
李世民暗謝白貴的慷慨,若是普通人臣,他興許會心中不喜,畢竟臣子搶了風頭,但在白貴面前,他卻不會升起這個念頭,這可是神仙,他哪會置氣,他目光望了一眼在側首的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激動。
但李世民又回頭看了一眼長孫皇后。
比起嫡子,觀音婢纔是他的真愛。
一行人被素娥、嫦娥施法,接引上了太陰星光凝聚的霜橋之上。
鳳樓上,則由太子李承乾監國。
“怎麼回事?”
“白侍郎身旁的女眷怎麼也被邀請上了月宮?”
衆臣詫異。
但下一刻,他們便見到月宮下來的仙子和三聖母言談正歡,二人神色親暱,頓時啞然不語。
……
霜橋上。
“嬋兒妹妹,你怎麼和白巡檢在一起了?”
嫦娥悄悄詢問楊嬋,內心好奇。
“白巡檢升官到了司法部,司法部的主官是我二哥,我二哥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白巡檢就來西嶽找我……”
楊嬋面色大羞,急忙解釋道。
嫦娥捂嘴輕笑,不置可否。
她歲數比楊嬋年長的多了,哪能看不出楊嬋這是喜歡上了白貴。也是,年紀輕輕就修爲登至天仙,又位列仙班。
這等青年才俊,哪怕護妹的二郎真君見了,亦不免多生一些想法。
“嫦娥姐姐……”
“我可不喜歡白巡檢,你別胡說。”
見到嫦娥的神態,楊嬋哪能不知嫦娥內心在想什麼,她矢口否認道。
“真的?”
嫦娥輕咦一聲。
楊嬋不語了。
“素娥……”
嫦娥正調笑楊嬋的時候,忽然看到和她一道下凡的素娥卻一直偷偷盯着白貴,盯着不停,“素娥看來也動了凡心,看上了白巡檢。”
仙神不同。
仙是仙,神是神。
神靈可得冊封,哪怕是一凡人,但冊封之後,即爲神靈。而仙,則是自己修成正果,被授予了仙職。
天仙被授天庭授官之後,可比神官過的逍遙許多。
譬如秦瓊、尉遲恭兩位門神,這兩人只是凡間武夫,死後持敕旨入天庭爲官,雖說也是仙神,但顯然無法和白貴這種修得的仙神比。這種神官,不能輕易動了凡心,否則持心不正,對神位就有影響。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故此,天庭有規,神仙不可相戀。
但這條規定,並不限制天仙。就例如四大天師中的葛玄,葛玄的妻子是鮑姑,二人一起得了仙道。
看似同在天庭爲官,卻也分個三六九等。
道統出身的正兒八經的仙神,最是尊貴!
例如素娥這等宮娥,在天庭中不能和神仙相戀,但天仙少之又少,能修成天仙的,在凡間也不乏道侶。
此刻素娥見到了白貴這等有修爲、有地位、有才俊的郎君,哪能不動心。
不時,一行人便入了月宮。
卻不料,宴席之中,已然多了一人。
此人相貌堂堂,頭戴銀冠,身穿一領淡鵝黃,腳踩縷金靴,玉帶團花八寶狀,腰間挎着彈弓,手持三尖兩刃槍。
眉心處,一顆豎着的神眼半闔半睜。
“二哥,你怎麼來了。”
三聖母見到此人,立刻小跑了過去,驚喜道。
“我要是再不來,就怕你被別人拐了去。”
楊戩斜睨了楊嬋一眼,悶哼一聲,緊接着他從酒宴上起身,喝令道:“素娥,你已心思凡塵,本神掌御天律,按照天律,當將你打入凡塵,歷經凡胎苦難生死,當可免罪,不知你可願意受此罰!”
他隱匿了身形,李世民等一衆凡人不可見。
素娥正盯着白貴瞧個不停,乍聞此言,頓時花容失色,跪地乞饒,“素娥知錯,還請司法天神寬大處理。”
她不知自己怎麼就觸犯天律了。
但楊戩乃是司法部主官,她地位卑小,不聽也得聽。
楊戩見狀滿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