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年齡最小,卻在這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坐下,都坐下。”
爲首的總經理江澈手心朝下,虛壓幾下,示意二人坐下。江澈看向其他人,蒼白的解釋一句:“剛纔周總監與趙主任看似是針鋒相對,其實他們的出發點還是爲了公司。工作不怕有分歧,就怕一團和氣,人云亦云。
趙主任說的其實不錯,製作部是有功勞的,我們不會忘也不能忘。但我們也得面對製作部的失誤。這是教訓,值得我們紫禁城影業銘記於心。
不管是爲了幫助公司扭轉困境,還是向外界證明我們紫禁城還可以,我們都應該齊心協力。這就需要其他部門的互相幫扶。
而這,纔是我們今天會議的主題,諸位,有什麼想法與看法,請開誠佈公的一述。”
沉默。。
還是沉默。。
現在的氣氛並沒有因爲江澈的慷慨激昂的發言而有任何改變。
甚至大家沒有自信的反應讓原本就不歡快的氣氛更加雪上加霜。
諸位部長、主任本來就不想參與這種慘烈的列強爭霸。有自家總監在場,更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鹹魚。
剛剛差點氣壞的的周芸自然不可能這麼快就消氣,只不過有總經理在眼前虎視眈眈,她也不好再放肆。
左手捂着額頭,右手在桌上畫着圈圈詛咒某人吃方便麪沒有調料包。
嘴上也不饒人的嘟囔着:“江湖規矩,誰惹禍,誰負責。某人都不承認錯誤,我們這羣外人有心使不上啊。”
“周總監這話糙理不糙。還得製作部先提出方案來,我們可以補充意見嘛。”
“確實,我們後勤部門平常就是打打輔助,臨事抱佛腳——來不及吶。”
咚咚咚。
江澈敲擊着桌面,視線在衆人臉上掃視,原本還期待這羣旁觀者可以提出不說驚豔,起碼切入點不同的意見來,結果還是想太多。
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歎一聲。他知道趙守時有句話說的對,這羣人已經被養刁了嘴。
對於獎金增加,他們欣喜,認爲這是自己的勞動換來的。你要是給他們削減一點,就跟從他們兜裡掏錢一樣。
爲了能帶來實惠的權利,平日裡也是勾心鬥角不斷,甚至是絞盡腦汁。至於如何將公司做大做強,估計他們想都沒想。
江澈與下野的孫總監曾是競爭對手,甚至競爭直接白熱化,但即便是他也得公道的說一句:這羣人的視野與格局遠不如老孫。
時也命也,鞠躬盡瘁的老孫終究還是敗走麥城,目前處於半退休的狀態。
一念及此,江澈不由得有些心累。望這最末角的趙守時,江澈只得遵循‘民意’點名:“我聽說趙主任第一天入職就找麾下主管談過話。所談論的跟今天我們會議的主題是一樣的。如果趙主任有想法,還請暢所欲言。。”
“好的,江總。”趙守時早有就準備,自然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不徐不慢的開口:“公司目前處於困境中,身爲製作部的負責人,我深切的明白要說這事跟製作部一點關係都沒有。那也是昧着良心說話。
公司的困境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爲我們製作部,我們敢於承認也敢於承擔。我們部門內部達成的統一意見,就是這個。”
趙守時打開筆記本並向同僚們展示,緩緩地翻閱,將其中的文字與圖片一張張展示,邊翻閱邊介紹道:
“就在會議開始前。陳嗪陳副主管把這本浸潤了他近四年心血的筆記本親手交給我。裡面記載了全國各地的風土風情,以及數百種極具特色的食材做成的美味佳餚。
我看了以後很有感觸,當時就萌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拍一檔宣揚中華傳統美食的紀錄片。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舌尖上的華夏》。”
趙守時稍一停頓,口乾舌燥的他擰開一瓶礦泉水,敦敦敦的一飲而盡。長吁一口氣的他看向江澈,:“江總,可否讓大家傳閱下這本筆記。這樣也方便我談談自己的想法。”
江澈略一沉吟還是點了點頭,對正在記錄會議內容的專員說道:“小劉,你負責一下投影儀,聽趙主任的吩咐就是。”
···
“【吃】是我們華夏民族的信仰,因此,我們華夏民族多了個可愛的稱號——【吃貨】。”
趙守這般開頭,然後指着被投影出來的筆記內容,緩緩的解釋:“生活中人人都是美食家。食物的美妙味感固然值得玩味,但食物從哪裡來?
毫無疑問,我們從神奇的大自然中獲得所有的食物,然後走進廚房,最後走上餐桌。
而我們做《舌尖上的華夏》的目的,便是迴歸自然,去看看她給我們最初的饋贈。我們打算將選取生活在華夏境內截然不同的地理環境(如海洋、草原、山林,盆地、湖泊)中的具有代表性的個人、家庭和羣落爲故事主角。
以及由於自然環境的巨大差異(如干旱,潮溼,酷熱,嚴寒)所帶來的截然不同的飲食習慣和生活方式爲故事背景,展現大自然是以怎樣不同的方式賦予國人食物。
我們又是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從而瞭解在世代相傳的傳統生活方式中,通過各種不同的途徑獲取食物的故事。
食材、主食、發酵品、醃製、晾曬的乾貨、調味品。
色、香、味、形、器;
烹、蒸、煮、炒、燒、燉、悶;
酸、甜、苦、辣、鹹。我們的美食文化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可以講述的故事。”
最後,牆上的畫面定格在一張有些昏暗的照片上。兩名女性舉着一枚剛剛採摘到的松茸對着鏡頭露出純真的笑容。在她們身後,是一輪剛剛升起的zhao陽。
趙守時指着這張照片,給衆人解釋照片裡看不到的故事:“松茸對生長環境要求極爲苛刻,生長過程極爲緩慢,一般需要五六年,且無法人工培育,因此非常的珍貴。
芸南香格里拉產出的品質尤其的好,受到國內各路老饕的青睞。因此,當地的山民沒到雨季便走入深山,去採集這造物的贈予。
每年雨季裡,這一對母女要每天凌晨三點鐘就出發(因爲去的晚了,松茸就被別人挖走了)步行二十公里,不顧身體,風雨無阻的尋找這珍貴的食材。
松茸價格不低,品質好的數百一斤。即便如此,兩個月的時間,她們最多賺到五六千元錢。
對大自然的敬畏、對食材來之不易的珍視,比‘吃’更重要。甚至這纔是美食文化最重要的部分。”
“我們製作部想要製作這檔節目,在我看來,這檔節目有成爲爆款的潛力。”趙守時如是結尾。
在場十幾人,三兩人交頭接耳互相交流,有人面色陰沉、有人面露思索。
往後倚着的江澈看着倒是輕鬆愜意,十指交叉的他環顧左右兩側,笑道:“趙主任說了這麼多。大家這次可以暢所欲言了吧?”
張牆根臉色慎重的看向趙守時,問道:“看得出來趙主任個人很喜歡這檔節目,要不然也不至於情緒竟有些激動。趙主任口才很好,說的我都有些心動。這些照片也不錯,讓人垂涎欲滴。
但都說醜話在前頭,我就想問一下,這檔《舌尖》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是否有收回成本乃至盈利的把握?如果有,怎麼收回?如果這點把握都沒有,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散會了?”
“張總監說的很有道理,收回成本很重要。”
“還有版權問題一定要落實明白,我們可不能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藍圖很有吸引力,但執行呢,可以保質保量的拍攝出來嗎?這些都要考慮。”
有張牆根的開頭,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提出心中的疑慮。
“嗬,大家的問題可夠多的。我要是腦子稍微笨一點,都記不過來。”
趙守時似玩笑,似揶揄的回敬了一句。然後搖頭笑着迴應:“我可以跟諸位保證。你們的要求我基本都滿足不了。我不知道要動用多少人力,也不清楚具體需要多少資金。
對於收回成本乃至盈利的把握更是沒有。由誰負責就一定可以保證質量,更是不敢給出保證。
哦,版權沒問題。這是陳嗪副主管四年的心血,他願意將版權貢獻出來。”
“趙主任可不好開玩笑的。”
“我可沒有開玩笑,只是實話實話而已。就算真的是玩笑,那也是張總監您先開我小趙玩笑的。”
趙守時絲毫不準備給明顯不想讓這個項目孵化出來的張牆根留面子,繼續說道:“不是我推諉責任,是真的做不到。具體要動用的人力、成本,需要策劃部的同事們進行專業評估。
如何收回成本以及盈利與否,需要業務部與客戶部的同事們進行市場調研,廣告推廣與招商引資。
還有讓誰負責可以保證質量,我對咱們公司內的導演不瞭解,不敢說這個大話。如果諸位實在要我下保證。那我保證章謀導演出馬絕對,沒問題,可咱們請不來啊。”
“趙主任,我可不可以說句話?”周芸指着自己的酥胸一副示弱的語氣,但眼神與表情卻是你要敢不讓我說話,我當場夾死你的架勢。
“周總監,請。”
周芸伸出一個指頭,惡狠狠的質問:“我就問一個問題,剛纔你說市場、投資評估是我們策劃部的事,推廣與招商是我們業務部、客戶部的事,請問您跟您的製作部幹啥?看戲嗎?”
被人懟的趙守時卻不着惱,甚至笑出聲來,“我們製作部啥也不幹,卻啥也幹。這一點,我可以給出保證。
我不會說我能如何如何,但我可以保證盡最大的能力。首先,導演人選,我準備交給陳嗪副主管負責。他對這本筆記的熟悉程度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單就這一方面,連章謀導演都不如他。
其次,人力物力投入方面,我們製作部會派出最精銳的隊伍,用最少的資金、最短的時間完成任務。我初步估計,五個月的時間、五十人的團隊,六百萬的資金就差不多。
最後,說回收入的問題。廣告營收方面確實需要辛苦業務部的同事們,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協調。
我通過熟悉的朋友聯繫到了清雨工作室,對方有意願與我們共擔風險、合作共贏。哦,對了,清雨工作室並不出名,但她們是《好聲音》的版權擁有方,與帝都衛視、東方衛視、上辰傳媒都有不錯的關係。
還有就是我曾參與《好聲音》項目,跟衆多廣告商有一些情誼。昨天試着聯繫了一下,數家公司對我的項目有些興趣,也表示願意參加我們的招商會。
還有,我與電視中心的曾副主任有過交流,他原則上同意將我們的節目推薦給BTV-11的生活頻道。
還有起點視頻的吳總監,也是有一定興趣的。這二位的前提條件都是影片質量要過硬。他們要的就是精品。”
江澈j驚訝的看着趙守時,他都沒想到這位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做了這麼多的預備工作,可以說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典範。
有些意動的江澈側着身子,向周芸詢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對方一邊做着筆記一邊開口:“我簡單的評估了一下,可能跟趙主任的數據有些出入,但相差不多。
如果我們內部全力支持,還是五個月,五十人。但成本可以控制在五百萬內。成本不高,但對我們來說還算有些壓力,不過有趙主任不是說有合作伙伴嘛。這樣我們的壓力要小很多。
加上植入廣告+版權銷售,收回成本的可能性非常大,甚至可以有盈利。最關鍵是可以培養一個IP。”
周芸頓了頓,惡狠狠得瞪了趙守時一眼,然後纔看向總經理江澈,與之對視的周芸極度認真,幾乎是一字一頓的開口,“雖然我對某個說我曠工還罰了我二百塊錢的混蛋很不滿。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項目有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