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院這邊的準備讓陳秋極爲震撼。
說真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歌劇院這邊的實力能這麼雄厚。
特別是在之前樂團那邊的演唱部分。
陳秋當時甚至覺得這個歌劇院基本上是和海城廣播交響樂團一樣，專門過來養老的那種。
畢竟演唱的實力確實和其他的人有點差距。
因此陳秋當時其實已經做好準備，就算這個歌劇院的佈景特別簡陋其實都沒啥問題。
大不了就玩一些印象派的內容。
無實物表演。
很多的東西都讓觀衆去想象。
雖然可能效果會差一點，可在自己對於樂團的掌控，對於細節的掌控下，觀衆應該能將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樂手的演唱上，而不是簡陋的背景上。
當然！
這些都是陳秋對於歌劇院這邊實力不行的想象。
不過現在嘛……
看着歌劇院如此精細的佈景。
陳秋對於他們之後的合作，確實有了很多的期待。
秦弦和陳秋一樣。
作爲樂團的首席，他之前其實也對於海城歌劇院這邊也不太喜歡。
畢竟這羣人連陳秋的實力都不懂，一天到晚就在那個地方指手畫腳的，想着拿下樂團的控制權。
如果不是樂團這邊確實需要多方面發展，秦弦是真的不想要和這個樂團有半點接觸。
不過在看到現在歌劇院這邊的準備後，秦弦也不由地點了點頭，對着身邊的李淼淼小聲道。
“歌劇院，要比之前配合許多，他們的準備似乎也充分了多。”
“他們之前很差勁嘛？”
李淼淼看着秦弦，略微有些不解。
她的視線掃過自己的周圍，輕聲問道。
“我感覺他們好像沒有說的那麼差吧？”
“之前你還沒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準備其實比較一般，甚至還有點想要搶奪樂團的掌控權的樣子，不過在陳秋指揮的手下，他們反抗的反抗沒啥意義，反而被陳秋指揮指出了太多的問題，除非他們想要徹底撕破臉皮，不和我們合作，否則……”
秦弦後面的話沒有說，但是李淼淼卻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陳秋，點了點頭，心中有了計較，感慨地開口道。
“只能說，不愧是陳秋指揮。”
“嗯，確實，不愧是陳秋指揮。”
秦弦贊同。
他們兩人站在陳秋的身後，跟着陳秋一點一點地去檢查這次演出的細節。
並且作爲演出這邊的負責人，整體觀看了一遍演出的細節。
看到演出部分的時候，秦弦以及陳秋他們只能說……
之前沒有演出的排練是一回事，這樣的排練又是那麼一回事。
之前沒有舞臺佈景的時候，很多人的演出都比較輕鬆隨意，走位的細節也不怎麼注意。
但是隨着舞臺佈景的出現，他們的走路細節都需要重新設計。
經常會出現那種幾個人走着走着就碰到一起，然後跌倒在地上的情況出現。
甚至還有那種碰到正在移動的背景板的情況出現。
各種各樣的問題在排練的時候出現，看的陳秋不由得爲之頭疼。
很明顯，之前的歌唱部分其實只是排練時出現問題的一個小小障礙。
現在出現的問題纔是大頭。
陳秋皺着眉頭看向身邊的齊敏，對着他問道。
“你這邊作爲舞臺總監，這些東西你們之前都沒有排練過的嗎？”
“怎麼可能？當然排練過。”
齊敏無奈一笑，攤手對着陳秋解釋道。
“不過因爲時間太久了一些，加上我們的曲目庫比較大，所以雖然有那麼一點點印象，但是並不能算特別熟悉，所以……”
陳秋皺眉質疑：“那麼爲什麼不提前說，然後找一個你們更爲熟悉的作品？”
“嗯，有，但是……”
齊敏緩緩嘆氣，對着陳秋無奈道。
“我們最爲擅長的作品不如其他的一些團，比如說《雷雨》《紅色娘子軍》這些，前面有海城戲劇那邊偏向於職業的人，後面有還海城芭蕾舞團這樣專業的舞蹈團，我們最爲合適的，還是演唱。”
“……”
陳秋大概明白了。
就是這支樂團底蘊還在，實力也還有，就是因爲其他的一些原因，長時間沒有演奏這類作品了。
既然如此，陳秋嘆了一口氣，對着身邊的秦弦問道。
“你能獨奏嗎？作爲伴奏？或者我再把樂團裡的一些人喊過來，我覺得如果等歌劇院這邊排練好，可能演出的時間上就來不及了，所以我們直接開始樂隊伴奏吧。”
“樂隊伴奏？我沒有問題。”
秦弦拿出身後的小提琴，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後，對着陳秋問道。
“但是他們都沒有準備好，我們就直接搞樂隊伴奏，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些？”
“不然怎麼辦呢？”
陳秋無奈攤手。
他對着秦弦解釋道。
“現在如果讓他們一點一點走臺，速度太慢了一些，你聽過奧爾夫嗎？”
“奧爾夫？”秦弦一點就透，“我明白了，讓他們跟着音樂的律動去表演，沒有問題，那麼我的建議是，喊樂團這邊的人，問問看他們誰有空，讓他們先過來。”
“我來處理這件事。”李淼淼立刻舉手。
她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手機，對着陳秋道。
“樂團這邊我比較熟悉，我去聯繫樂團裡的一些人，如果我沒有記錯，那麼他們現在應該還在樂團裡排練。”
“嗯，你先去。”
陳秋點頭贊同，李淼淼快速向着樂團外面奔跑而去，一邊跑一邊拿着手機撥打起來。
秦弦也在這個時候將琴包放在一邊，將自己的小提琴取出，拿着琴弓在上面彈了一下，快速校準了一下音後，對着陳秋點頭道。
“我沒有問題。”
“行，你快速準備一下，然後齊敏總監。”陳秋看向一邊的齊敏，對着他頷首道，“拜託了，麻煩召集一下樂團裡的其他人。”
“行……”
齊敏同意，剛準備離開，卻又折返回來，對着陳秋問道。
“話說，什麼叫做奧爾夫？我咋沒有聽過這個詞，這個是表演上的什麼專用詞彙嗎？”
“哦，這個啊？”
陳秋轉頭看向齊敏，不由得咧嘴一笑，搖頭道。
“當然不是演奏上的，而是在教學上的，全稱爲奧爾夫教學法，意爲兒童音樂教學法，是20世紀著名的作曲家卡爾·奧爾夫爲兒童設計的一種音樂教學法，這個教學法與達爾克羅茲、科達伊及鈴木教學法並列爲20世紀四大音樂教學主流。”
齊敏的嘴角僵硬：“呃……兒童教學法？”
陳秋點頭：“嗯，兒童教學法，奧爾夫於1924年，與舞蹈家歌特女士共同創辦結合音樂、律動和舞蹈教育的歌特學校。從觀察兒童學習音樂的過程中，他了解到兒童學習音樂，應該從培養節奏感開始，先從節奏樂器體驗音樂的趣味，再逐漸加入旋律、和聲等元素，後來逐漸發展而形成奧爾夫音樂教學法，雖然名爲兒童教學，可是實際上對成年人也同樣有用，畢竟……”
“跟着音樂的旋律一起律動，是人身體的本能！”
陳秋舉起一根手指，對着齊敏咧嘴笑道。
雖然很想吐槽，但是齊敏沒有辦法反駁。
一想到自己一大羣四十來歲，五十來歲的大老爺們，一天到晚的在這個地方搞這個什麼音樂教學法。
他真的感覺自己這輩子和白活了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聽到陳秋最後一句話，他大概明白了陳秋的意思。
現在演員那邊各種問題，最主要的原因其實就是因爲大腦沒有一個合適的記憶點。
音樂雖然會因爲指揮想要表達的不同，從而產生一些細微的變化，但是整體還是比較偏向於穩定的。
讓音樂的情緒帶着樂團衆人律動，給衆人一個記憶點。
這個就是陳秋想要做的事情。
而這個什麼所謂的，奧爾夫教學法。
大概就是陳秋故意用來氣那羣樂手的。
想到這個地方，齊敏緩緩嘆了一口氣，捏着自己的眉心苦笑道。
“雖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愉快，但是最起碼給他們一點尊重還是比較好的吧，畢竟他們年紀都那麼大，一直在這個地方羞辱他們，他們說不定可能會想要罷演啥的。”
“這也不算羞辱吧？只是一個排練的技法而已……”
陳秋看着齊敏一臉不信的樣子，只能攤手道。
“行吧，我回頭跟樂團排練的時候，會主動不去說這件事，我就是說給你聽聽，不過齊敏指揮，舞臺這部分你可能還是得要多上心啊，畢竟我不是你們的人，我自己那邊也有很多的排練工作需要去做，沒有時間一直看着你們，音樂以及演唱這部分我能做好，但是舞臺走位這邊……”
“這個我懂，畢竟長時間沒有做了，需要去回憶回憶，我再去在地上貼一些膠帶做定位，這樣他們走位的時候，也更好的去進行走位。”
齊敏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後，起身走到舞臺上，開始喊着樂團那邊走位的人全部集合，開始商量起演出的細節來。
而陳秋也和秦弦兩人坐在臺下，看着臺上的齊敏在那個地方指揮，並沒有插手。
秦弦抱着手中的小提琴，隨意地撥動着琴絃，對着陳秋輕聲道。
“陳秋指揮，你感覺我們這一次的演出，真的能夠成功嗎？”
“當然。”
陳秋咧嘴一笑，拍了拍陳秋的肩膀，看着舞臺上正在聽齊敏講話的那羣人，笑着道。
“畢竟我們是和聲交響樂團，我們只要做了，我們就必定會成功，不管咋說這個信念可不能破啊！怎麼？你開始沒信心了？不會吧？你可是我們樂團的首席啊！你都沒信心了，那麼我們豈不是完蛋了？”
“怎麼可能沒信心？畢竟陳秋指揮你在這。”
秦弦立刻反駁道。
他看了一眼正在走位的衆人，緩緩吐出一口氣濁氣，對着陳秋小聲道。
“就是感覺時間好像不夠的樣子，我們可能沒有辦法以最完美的姿態應對觀衆。”
“那麼，秦弦，你覺得什麼算是最完美呢？”
陳秋並沒有回答，而是對着秦弦反問道。
秦弦思索許久，試探道。
“沒有錯音，韻律完美，情緒表達流暢，每個細節都處理的很漂亮，就算有人想要挑刺，也只能挑一些情緒表達上的刺，而沒有多少人能從技術上挑刺？”
“那麼，你感覺想要達成這樣的目標，需要多久？”陳秋繼續問道。
秦弦立刻道：“如果是我們樂團的話，一週！”
陳秋：“你確定我們樂團真的達到了這個標準？”
秦弦：“我……”
秦弦一愣。
他沒有想到問題突然回到了自己樂團的身上。
他的目光中帶着一點遲疑，緩緩道。
“我……確定？畢竟陳秋指揮你都通過了。”
“那麼很遺憾，我們樂團還沒有達到這個地步。”
陳秋輕輕搖頭，微笑着攤手道。
“準確講，我們每次演出的效果，基本上都是我心中所預想的七到八成。”
秦弦呆滯，隨即着急道：“那麼爲什麼不……”
“因爲時間啊！”
陳秋打斷了秦弦的問題，對着他笑着道。
“你覺得，如果按照我說的，我們現在的完成度是七八成，我們每次都達到百分之百，那麼我們一套曲子，差不多需要準備多久？”
“大概……一個月？”秦弦遲疑，“畢竟有邊際效應，實際可能會更久一點？”
陳秋點頭：“差不多，按照我的估算，一些簡單的曲子，我們大概能一個月左右完成，一些困難的曲子，則是會一個半月，兩個月，乃至於更久，那麼你覺得，我們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排練嗎？排練一個半月，兩個月，去準備一套曲子？”
“……”
秦弦思考了許久後，搖頭道。
“沒有，因爲我們劇院比較小，不支持這樣的演出。”
“嗯，你說的沒錯，確實如此，如果我們真的準備那麼久，暫且不提我們能不能有那麼大的咖位，讓那麼多人來追着我們聽，每次都爆滿，就算爆滿，我們票全賣完了，那麼一次演出到手10萬，平分給樂團樂手5萬，30來人，加上樂器首席的1.5倍，每人實際到手可能才一千出頭，很明顯，換做是你，你願意爲了這一千，付出這麼多嗎？”
秦弦搖頭：“很難，可能會去找其他的工作，這個最多當個兼職。”
“對！這個就是問題！”
陳秋滿意地點了點頭，對着秦弦繼續道。
“我們必須讓樂手吃飽，吃飽的同時還能享受音樂，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願意一直在我們這邊幹下去，而不是幹幾次就不相干了，碰上現實與理想的碰撞，最終只能無奈選擇放棄夢想。”
秦弦沉默，隨後問道：“所以，陳秋指揮你就選擇增加演出量，讓大家先吃上飯？”
陳秋搖頭：“不，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
陳秋極爲神秘地舉起一根手指，對着秦弦笑眯眯地開口道。
“你沒有發現，樂團的實力正在一點一點地增長，並增長到了我們所期待的樣子了嗎？”
秦弦一愣，隨後眼睛一亮。
“因爲高壓？”
“對的！高壓！”
陳秋點頭，視線繼續看向那羣演員，對着秦弦隨意道。
“我的曲目選擇都不是非常困難的，很多的內容我都是在循序漸進地增加，給樂團裡面的樂手壓力也同樣如此，樂團那邊的壓力越高，他們爲了演奏出自己想要的音樂慾望越強，他們的水平也會越高。
日積月累之下，樂團從一開始只能完成我五成要求，逐漸提升到了現在的六到七成，並且，這不是終點，他們會越來越高，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完美詮釋出我的想法！”
陳秋的目光中充滿了光芒，他起身，走到秦弦的面前，雙手撐着自己的膝蓋，彎下腰，居高臨下地對着秦弦笑着問道。
“你覺得，只能演奏出七成左右我預期的樂團，差嗎？秦弦首席？”
“不，不差，很好！”秦弦搖頭，看着自己面前的陳秋，嘴角洋溢出一抹笑容，“或者說，很強！”
“那就對了！秦弦，我告訴你，沒有任何一支樂團的演出是在有百分之一百完成度的情況下去表演的，不僅我們，就算柏林愛樂，倫敦交響，維也納愛樂，阿姆斯特丹皇家這些樂團，他們的每次演出也都不是百分之一百準備的！但是那又如何？他們不是照樣都是世界Top20？”
陳秋轉身，揹着手走到月池裡面的指揮台前，看着臺上的衆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緩緩道。
“所以秦弦，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這一次我們的演出完成度不會很高，可能也就六成，七成的樣子，但是……我們照樣可以創造出，讓所有人都爲之震驚的演出。”
陳秋聲音落下，舞臺入口處的大門打開。
秦弦的視線向着入口處的方向望去。
門外的陽光刺眼，看的不是熱別清晰。
但是逆着光線，秦弦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肌肉男，如同長着腳的低音提琴，帶着方框眼鏡的優雅男子，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書卷氣息，揹着大提琴的女生，還有其他衆人。
在秦弦的視線下，衆人魚涌而入，抱着自己的樂器進入樂池內。
艾鼓走到陳秋以及秦弦的面前，挑了挑眉毛，對着兩人嬉皮笑臉道。
“嘿，讓你們倆出來演出不帶我們，你看吧，回頭還不是給我們打電話！嘖嘖，看你們下次還敢不敢兩人偷偷摸摸地出來不喊我！”
說罷，艾鼓不等陳秋秦弦回話，走到樂團的最後面的定音鼓處，對着陳秋高聲道。
“陳秋指揮，和聲交響樂團全員就位！請指示！”
“別扯這些沒用的，搞得這麼中二。”
陳秋一揮手，對着樂團，以及呆站在舞臺上的那羣演奏者，高聲道。
“所有人都有，將一切恢復初始狀態，準備開始第一次合作排練！”
“是，陳秋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