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以不期然的方式出現,又以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結束,空餘見者嘆聲盤旋久久未散。
“鴻安大長公主當街毆打朝廷官員”之事,不消多時就傳遍了京都的各個角落。
甭管事由起因怎樣,也拋開具體事實不談,只說公主無故毆打官員這事兒,都察院就必要發聲,哪怕鴻安大長公主做了他們想做又做不到的事兒,哪怕他們對此感到解氣。
沒辦法,皇親國戚和朝臣清流之間的關係,總是特別微妙。
前者自恃高貴不凡,認爲朝臣俸祿、榮譽皆繫於皇家,乃是皇室屬臣,當予皇室中人極大尊重。
而後者則認爲,皇室子弟受天下供養,享非己之功的富貴,就當兢兢戰戰躺平、安安穩穩地去當米蟲,不該惹事生非,更不該妄圖參與朝政,彼此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除卻末世朝廷特有的景象,歷史長河的大多時間裡,想要名聲的清流朝臣,並不樂於和皇親國戚走動過近,過近則會有人以諂媚權勢爲名予以抨擊嘲諷。
因此,重清名的言官朝臣,即使樂見盛苑吃虧,也不可能明晃晃地給鴻安大長公主鼓掌叫好。
朝堂那邊兒態度分明,宗室這邊兒卻含含糊糊。
此番事涉皇后之妹,而從皇后似乎對宗室頗有意見,誰都不清楚幫鴻安大長公主出頭會不會成爲宗室受到炮製的引子,故而只能裝聾做啞,擺出支持公事公辦的態度。
於是,很快,這場鬧劇的處理結果就出爐了。
“鴻安大長公主被暫拘禁於大長公主府,無詔不得自出,倒是讓咱們耳根子清靜不少,省得她時不時來咱們府上說情。”盛向潯捋着鬍子鬆口氣。
明明對對方膈應的不得了,卻因彼此身份不能擅動,還要好言好語敷衍應對。
“可把我們老兩口兒給累壞了!這輕不得、重不得的,太考驗咱心態!”盛向潯想到這些時日的頻頻接待,後怕的表情不由自主浮現出來。
“太客氣了,對方就要蹬鼻子上臉;可要是太直接了,又好像咱們依仗着你姐姐的威勢猖狂,這裡面的度可不好拿捏呢!偏偏那鴻安大長公主就跟聽不懂人話似的,真真讓人苦惱!”
盛向潯這些話說得聲調詠歎,鄭氏聽了這些語氣誇張的話,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順着視線又看向了連連點頭的小女兒,見她露出深以爲然的表情,終於,忍不住了。
“盛苑,你這丫頭曉得自己多大了唄?還以爲自己是三歲小娃娃呢?都多大的人了,多大的官了!怎麼還能一言不合就訛人呢?!”
想到她那天看到的情景,鄭氏就想撫額:“你說說,誰家三品侍郎,這說暈就暈說躺就躺呢?你不要面子的嘛?!”
“面子又沒裡子重要。”盛苑還沒說話,盛向潯就勇敢的咕噥了一句。
安嶼本來跟盛苑一起耷拉着腦袋聽訓呢,不想他老丈人竟然接了話茬兒,頓時敬佩之情翻涌不絕。
“爹說得對啊!我小時候,爹比我現在還幾歲呢,怹就這樣對付難纏的人的!雖說招式略老,可卻好用啊!百試不爽哩!”
盛苑骨碌着眼睛前腳說完,安嶼就緊跟其後舉手表示:“我記得,爹爹想當初就是用這招嚇走我祖母的!這辦法好用哩!”
想要拿丈夫出氣的鄭氏,頓了頓,給氣樂了。
只是她剛要反駁,就見府上管事和小遙一起急步出現,前來彙報。
“侯爺、夫人,小姐、姑爺。”管事行過禮,擦了擦額角冒出的汗珠兒,“五軍統督府和戶部各寄了一封信給三小姐。”
“信?!”盛苑聞聲立刻抻出脖子,示意小遙拿給她瞧。
“唔,裡面說的什麼?”安嶼湊過去,邊看盛苑拆封邊說,“難不成是催你就任?”
“還真讓你猜對了。”盛苑匆匆看了兩行,忽然笑了一聲。
隨手把信塞給安嶼,她笑呵呵點頭:“瞧,赴任的時機這不就到了。”
剛要得意顯擺,盛苑就瞧見孃親斜睨她,頓時再度老實。
連帶着匆匆看完信,想要手舞足蹈的安嶼都噤聲了。
鄭氏看不得這倆人這副鵪鶉樣,一人送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後,就專心致志地揪着自家丈夫的耳朵、在他嗷嗷叫的伴奏下,前往花廳敘話。
“呼~~”虛驚一場的盛苑和安嶼,不約而同地擡手抹掉虛汗,彼此對視之後,忍不住笑了。
“之前五軍統督府那邊兒沒個反應,眼下卻三催四請,莫不是因着咱倆接連前往盛國公府,所以沉不住氣了?”安嶼驚喜交加地看着盛苑,“剛任命你做第一副督統時,五軍裡還有人不斷上疏反對,現在卻盼你赴任,想想也是好笑……對了苑姐兒,你打算怎麼回覆?”
盛苑彈了彈安嶼手裡的信封,很有原則的表示:“上任的最後時限未到,急什麼?說好三日之後赴任,肯定就要那天赴任,早一天晚一天都很沒原則……我,堂堂光明磊落之人,豈能這般無信?!”
“唔,好吧!”雖然想不透明天和大後天上任究竟有何不同,安嶼對盛苑的想法予以支持。
畢竟赴任後的工作眼見得不容易,挑戰即將開始,在此之前,苑姐兒想多歇歇就讓她多歇歇吧!
……
“盛氏人權盡有,五軍九部皆在手;滿朝文武不能言,皇姓更復愁上愁。”
不起眼的街巷,一首不知何人教導的童謠,就這樣不起眼的在頑童之間流傳開來。
只因暫時沒成氣候,故而暫時不曾傳到權貴朝臣耳中。
就在這童謠慢慢傳播、影響隨之慢慢發酵的過程中,盛苑去五軍統督府赴任的日子,可算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