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洞窟裡的疾風襲來,吹淡了空氣中的淡淡血腥,卷着些許蜂骸和泥土遠去。
此時天色將暗,洞窟裡石壁不斷閃爍着淡淡的紅光,將昏暗的洞窟內映照得壓抑恐怖。
一道不復凌厲的淡紅色刀光閃過,歪歪曲曲的像是小孩子的信筆塗鴉,半空中同樣筋疲力竭的血神蜂將身一扭,血腥味極重的刀刃竟從它毒針下扭過。
半空中的血神蜂仍然勉力地飛着,它那沒有多少智商的大腦讓它不明白爲什麼底下那個東西對它窮追不捨。
它已經躲過了十幾次這樣的揮擊,如果不是洞窟頂限制了它飛行的高度,如果不是它的兄弟們全都不知所終,它定要讓底下.......
思緒戛然而止,血神蜂拉昇高度,企圖躲過身下的寒光,但或許是因爲不應該有的思緒讓它慢了一絲,刀尖正與它的毒針相撞。
刀上的力順着毒針傳遞到血神蜂的身體,如果在地面上男人全盛時期,它必然會彈飛出去,受到不輕的傷,而現在這種碰撞只是讓它震退幾步。
但恰恰好是這麼幾步,血神蜂腦袋撞到了石窟頂部的巖壁,塊塊小碎石掉落,傷害不高卻也讓這隻血神蜂恍惚了片刻。
見到這一幕,地面上滿目灰塵的男人眼睛微微發亮,趕忙一刀劈出,將恍惚中的血神蜂從腹中剖開。
如果有人近前觀察,就會發現這個男人嘴裡彷彿在碎碎唸叨着什麼。
“第七隻,誒?第八隻還是第七隻來着?剛纔數到哪了?”
視野範圍內再無一片蜂影的蹤跡,陳啓終於將長刀歸鞘,拖着疲憊的身子與衆人會合。
此時稱號任務的進度已經變成:
當前獸靈怨氣:77/100
這是陳啓在這場混亂追殺中的成果,其中一大部分的擊殺都是慌不擇路的血神蜂往他身上撞送上來的。
說來也是有趣,在血神蜂首領死亡的瞬間,一衆血神蜂彷彿能在空氣中聞到什麼信號,一瞬間陣形大亂,理智漸失,直到最後竟然潰不成軍,這和一開始的瘋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剛一走進,陳啓就看見領隊師姐真氣迸發,幾道青芒連綿射出,將石窟地面炸出了一個小坑。
一旁地面上是那名賊眉鼠眼外門弟子的屍體,他衣着已經完全破碎,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毒針劃得傷痕累累,臉上還帶着滿足的笑容。
微微嘆息了一聲,領隊師姐隔空出手,真氣托起屍體,輕柔地飄到了小坑內。隨即只見她手臂微微一扶,一旁的泥土頓時就將小坑填滿。
不知什麼時候所有的弟子全都到了小坑旁,臉上或是肅穆沉重,或是悲傷痛苦,圓臉女子更是雙手合十,嘴裡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
見到陳啓,一旁的孫若海走近幾步。他身上的衣袍也幾近破碎,面容蒼白無力,口中隱隱傳出藥香,讓陳啓聞到竟也感到心曠神怡。
他以一種追憶的語氣緩緩發聲:
“死去的弟子名叫張偉,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對應着他平凡的家世和天資。”
沒等陳啓消化完,話音繼續。
“他努力了十幾年才勉強從雜役弟子升到了外門弟子,眼見內門弟子無望,特此來冒險一搏,以備離宗後也有些許談資。”
後方的高大弟子也是接口道:
“張師弟也知道自己天資愚鈍,平常在外門弟子中經營一些小生意,偶爾賣些八卦情報,倒是攢了不少貢獻點,他......”
話音說着說着幾近消失,身爲異世界來客的陳啓倒是沒有多少感觸,有的只是追求強大之路上掙扎煎熬的淡淡兔死狐悲之感。
弱者人生總是充滿無奈,他踏上這條道路的原因就是希望能有更多選擇。
在危機來臨時,在單調乏味時,在疲憊麻木時,在舉世孤獨時。
這時陳啓感受到一陣複雜目光的注視,彷彿夾雜着仇恨、感激、迷茫、痛苦,銳利到能將陳啓的身軀穿透。
陳啓轉身,直視面前的獨臂敖姓弟子,沒有說話。
好半晌,在一旁緊張觀察的用爪弟子即將忍不住出手干預時,陳啓終於聽到敖姓弟子的聲音。
那聲音乾澀到極點,以至於聽起來空洞而又死寂:
“你那一刀不應該斬斷我的手臂,應該斬斷我的脖子。”
說完他也沒等陳啓迴應,自顧自地回頭,獨自面向牆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着這一幕,陳啓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問題:
“強大對於一個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而當這種強大被剝奪時,一個生命究竟還剩下什麼呢?”
思緒飛轉,陳啓苦笑搖頭,憑藉他現在的人生閱歷是絕對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但他隱隱有種預感,當他尋找到答案時,他的生命層次的進化必將石破天驚。
“好了,我們去找這羣血神的巢穴,斬草除根,並在那裡紮營過夜。”
好像也是被這種氣氛所感染,領隊師姐的聲音一改往常的清脆溫柔,變得充滿活力。
藉着昏暗的紅光,衆人依次向前,領隊師姐走在最前,她可愛的小鼻子不斷抽動,調整着衆人的前進路線。
很快,陳啓見到一處巖壁凹洞處有一個紅色的球體,閃着比周圍巖壁更加深邃的紅光。
這個球體足足有四五個成年人大小,外皮是一層巖窟裡的土質,遠遠大於陳啓在地球見到的任何蜂巢。
沒有言語,領隊師姐催動手中長劍,一道紫色劍氣破空而起,將蜂巢劈成兩半。
蜂巢沿着裂口分開,露出了裡面螺旋般的構造,紅色的蜂蜜層層疊疊,越往核心,其色越深,最中心則完全化爲了黑色。
奇怪的是,此時的蜂巢安安靜靜,沒有半隻血神蜂的身影,彷彿只是一個空巢。
微微蹙了一下秀眉,領隊師姐再次出劍,劍光直指蜂巢核心。
黑色的蜂巢內壁被完全撕裂,紫色劍光照亮了裡面的場景:
一具比血神蜂首領更大的蜜蜂躺在裡面,它身上的黑紅絨毛細密柔長,遠看竟像一條小毛毯,它的身軀肥大圓潤,後腹卻被完全剖空,已是死去多時。
屍體後方是一個蜂蜜製成的小池子,裡面流淌着粘稠的黑色半固體,散發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
這股氣味好像是血腥味濃到了極致,轉而變爲淡淡的腥甜,使聞到的每一個人血流忍不住的加快,每個細胞好像都急切的渴求着物。
池子空了表面的三分之一,蜂巢的後半部有這種黑色半固體滴落在地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