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收拾一下資料,等一下跟我去北湯鎮。”
陳之生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對着站在面前的蘇青青說。
蘇青青已經在陳之生所在的品牌策劃部上班好幾天了。
這個部門由十幾號人,分爲市場、策劃、會務三部分,平常除了承接總部安排的活動外,還對外承攬活動策劃和廣告製作。
陳之生是這個部門的負責人。
蘇青青做他的助理,除了替他寫方案、寫文稿外,還協助他對外處理事務外。
所以聽到他叫自己跟他外出,她並不驚詫,只是,這個出差好像比較突然,她還不知道去北湯鎮是幹嘛的。
“陳總,不知道去北湯鎮是談什麼項目?跟誰談?”
蘇青青例行地問清楚,以便自己準備資料。
“我們這次去參加北湯鎮政府招標會,他們要舉辦大型旅遊節,以此來推動當地旅遊業發展。我們的招標書前陣子已經遞過去,今天過去是做最後一次陳述,你把公司的介紹資料和做過的案例都帶上。”
“知道了。”
蘇青青領命而去,但是,心裡卻閃過一絲狐疑,北湯鎮,旅遊節,這不是高峰也在努力爭取的那個項目嗎?
北湯鎮離A市比較近,開車一個小時就到了。
旅遊方案陳述會在鎮政府一個小型會議室舉行。
果然,碰見高峰和程明。
蘇青青看見高峰時,那個尷尬啊,畢竟是前東家。現在自己跟陳之生出現在會場,高峰肯定知道自己跳槽到他那裡了,不知道高峰會怎麼看待自己。
陳之生卻神態淡定,對着高峰微微一笑:“高總,您好。”
高峰呵呵一笑,說:“陳總,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也沒想到咱們是競爭對手呀,等一下,我可不會讓你的哦。”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晰尖亮,聽不出任何怨恨,倒像是跟一個朋友拉家常一樣平實。
他笑眯眯的,眼角邊的皺紋更深了。眼光一飄移,就看到陳之生身後不自在的蘇青青,親切地說:“青青,一段時間沒見,漂亮了很多呀。跟着陳總,見過了不少場面吧?連氣質都出來啦。”
蘇青青乾笑幾下,言不由衷地說:“高總您真會說笑。”
她的目光一轉動,就跟高峰旁邊的程明對接上了。
程明雙眸幽深,顯然他也沒想到蘇青青會在這種場合跟她見面。
今天兩人不是朋友,而是競爭對手。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只是目光對碰,當是打招呼,並沒有說話。
雙方一番寒暄後,各自進入會場,隨後,北湯鎮鎮政府負責人到達會場。
方案陳述會馬上開始。
儘管現場還有一家策劃公司,但在人脈、資源、實力、經驗方面都不是陳之生和高峰的對手,已經淪爲陪襯。
陳之生和高峰分別陳述完畢,就進入歇息階段。而現場的政府負責人和專家則進行閉門會議,討論兩者方案的優劣。
陳之生去了趟洗手間,準備洗手時,程明進來。
他離紙巾盒最近,就抽了兩張紙給陳之生。
陳之生接過來,擦了擦手,忽然壓低聲音:“程明,謝謝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說完,拍拍他的肩膀,出門而去。
程明莫名其妙的,一臉迷糊,這什麼跟什麼呀?自己就遞一張紙巾給他而已,至於要酬謝嗎?
他不明所以,搖搖頭,便進了一格洗手間。
他剛進去,旁邊一格廁所的門卻打開,高峰陰着臉走出來,眼裡閃着算計猜疑的光芒。
30分鐘休息時間結束。
招標會繼續進行。
北湯鎮政府負責人走上主席臺,手中拿着一張紙。
下面的人都非常緊張,宣佈結果的一刻到了。
“下面,我宣佈,北湯鎮首屆溫泉旅遊文化節的主辦權由莫高集團品牌策劃部獲得!”
蘇青青一聽是自己公司獲得,高興地一下子跳起來,滿臉興奮:“陳總,是我們,是我們,我們拿到了主辦權!”
陳之生依舊鎮定地坐着,姿勢不變,但是就輕輕一抿脣,露出自信的笑容。
旁邊的高峰目光一下子暗下來,使得他長方形的臉龐更加陰鬱,連嘴邊的紋路都加深了。
他臉色難看,站起來,對隔壁的程明投來一束不懷好意的目光,隨即一言不發地在離場,壓根就沒向陳之生恭賀道喜。
程明看見談了那麼久的項目,到最後居然被陳之生奪得,心裡也頗爲惋惜,但還是頗有風度地走向陳之生,笑着說:“恭喜陳總。”
“謝謝。你可是個人才。如果在高峰那裡做得不開心,不妨過來我這邊。”
程明目光跳動一下,卻沒半分喜悅,淡淡地說:“謝謝陳總好意,不過暫時沒這方面考慮。”
“沒事。你慢慢考慮。”陳之生笑得意味很深。
高峰步出會場後,在一處僻靜的角落撥打了一個電話。
“林教授,您是這次方案的評審專家,現在招標結果已定,能否告訴我選擇陳之生的理由?”
電話那頭的專家咳嗽一下,聲音緩慢:“高總啊,你們兩人方案的思路和主題都差不多,政府部門一時難以抉擇,但是,人家陳之生報的價格,卻比你低了整整10萬。現在政府部門不是提倡節儉辦活動嗎?既然對方報價比你低,雖然只低了10萬元,但政府抱着能省一分就一分的觀念,於是就向他們傾斜了。”
高峰聽得一愣,細長的眼睛旋即眯起來,目光深沉可怕。
旅遊節慶活動的報價不同於工程報價。
工程報價可以算得物料器材人工,價格透明。
但節慶活動報價的隨意性很大,兩者哪怕方案相似,但各自的報價起碼在30%左右的範圍內浮動。
爲什麼陳之生的價格僅僅比自己低10萬?自己報300萬,他居然報290萬?!
如果非得要解釋兩者價格相差不大的原因的話,那就是有人泄露了低價給陳之生!
這個方案的報價除了自己和程明,就政府部門和專家知曉。
政府部門和專家基於保密守則,是不會泄露價格。
那麼,泄露價格,就只能是自己公司的人!
高峰的眼睛閃過一抹凌厲。
洗手間裡,陳之生對程明說的那句話猶在耳邊響起:“程明,謝謝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一瞬間,高峰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眼裡隨即浮起痛心……
“程明,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
高峰把一個厚厚的信封推到程明面前。
程明有點驚訝,眼裡跳動着疑惑和不解。
“高總,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這個公司太小了,無法讓你施展抱負。”高峰淡淡地說。
“這不是你真實的理由吧?”程明明白了,高峰是要炒掉自己。他輕輕一笑,非常鎮定,他倒不是害怕被炒,而是,這種不明不白離職原因,讓他很不爽。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被算計,被背叛。”
“能說清楚一點嗎?”
程明聲音依舊平靜,只是,心裡開始有氣了。什麼算計什麼背叛,他程明是這樣的人嗎?
“你應該比我清楚,陳之生爲什麼能奪得北湯鎮旅遊節主辦權。”
程明明白了,他冷聲說:“難道你在懷疑我泄密給陳之生?”
“誰知道呢,反正方案的價格只有你我知道。何況,你跟蘇青青那麼熟。蘇青青既然被陳之生挖過去,難保你沒有被陳之生以高薪誘惑,有離開之心。”
程明臉上肌肉微微抽動一下,他直視着高峰,眼裡的鋒芒不作半分退讓,旋即,冷冷一笑,站起來,拿過桌上的信封,揚了揚,嘴邊有一絲嘲笑:“高總,我這人能吃苦,能熬,脾氣不見得暴躁,別看我平時笑呵呵的,但是有一點,我非常不喜歡別人懷疑我。這錢不管多少,我照拿。非常感謝高總您對我委以重任,使我得到很多鍛鍊的機會。以後,就不必再見了。”
他這一番話說出,語氣雖然平緩,卻因爲他身材的高大,自帶着一股強大的氣場,高峰仰頭望着他,也感覺到氣息一窒,心裡莫名地閃過一絲慌亂,這程明,不像一個普通的打工仔啊。
程明穩穩地邁着腳步轉身離開,快到門邊時,他忽然轉過身,正在出神的高峰看見他轉身,馬上擡眼看他,等待着他的說話。
“高總,如果錢令我背叛的話,那對方根本出不起價格。”
程明臨走時那種蔑視的眼神以及冷冰強勢的話語,讓高峰出了一身汗。
他沉思幾秒後,趕緊撥打一個朋友的電話。
“老鄭,有沒有打擾你?上次你介紹一個胖子給我,其實,這個胖子他是什麼人呀?”
老鄭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的:“你問這個幹嘛?”
他越躲閃高峰就越起疑:“咱們都那麼多年朋友關係,你怎麼還防着我?你不說,我也能調查。但我就想從你口中瞭解。”
“......好吧。”
…….
高峰不知道電話什麼時候掛的,只知道神思恍惚,他開始懊悔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