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北澄實並沒有對細川千織提出什麼過分的請求。
他只是單純拜託對方，如果手頭上有人需要合適的子役試鏡，請對方務必推薦自己過去。
熟悉的演員、經紀人甚至公司之間彼此幫助，推薦工作。
這在日本藝能圈裡並非什麼少見的事情。
北澄實甚至聽說過有些導演爲了讓某個表現不錯的子役進組，還答應多捆綁一個成人角色給那個子役所屬公司的演員。
畢竟要想在日本的藝能圈混得不錯，混得好，要麼就是有錢，要麼就是有相應的地位，亦或是有普遍的人脈關係。
北澄實現在的身體年齡還小。
這既是優勢也是劣勢。
劣勢在於，子役這種特型演員實際上在擁有專業培訓所的日本並不稀缺，茫茫子役海洋裡，一年內能脫穎而出的就只有那麼幾個，真正成名的，被稱之爲天才的更是鳳毛麟角，屬於象牙塔上的那一層人。
優勢在於，子役這一年齡身份，能夠讓許多人對其擁有巨大的包容度。
就好像今天與細川千織的對話。
換作一個成年人和對方如此請求，估計早就被對方在心裡拉入黑名單，屬於以後見面都不願意見面的那種。
但小孩子不同。
就算犯了錯，大人們也能用‘他只是個孩子，再讓他多試試’‘小孩子不懂事’一類的話語安撫過去。
有些諷刺。
以前的北澄實是對這類熊孩子、熊家長極其深惡痛絕的一類人。
結果沒想穿越日本後，自己反而成了自己以前討厭的樣子。
只能說天道確實有輪迴。
但不管怎麼說。
優勢就是優勢。
北澄實不是那麼講究的人，能用得上的東西他都要用上。
“啊，早熟崽，你還沒回家？在等經紀人過來接你？”
聲音傳來，打斷北澄實的思考。
他擡頭看去，發現一臉鬍子拉碴的清水山正站在身邊。
“嗯，確實在等經紀人過來接。”
看着對方手裡拎着兩瓶水，北澄實倒也沒客氣，拽走一瓶的同時伸手擰動。
有點擰不開。
他乾脆把水遞回去：“給我擰一下，清水叔叔。”
“叫我哥哥！哥哥懂嗎？！”
清水山本來滿臉笑呵呵的，聽見這句‘叔叔’臉上的笑直接有些掛不住了。
27歲的男人，還真會在意這種事。
而且這個混小鬼！嘴巴還真是不客氣！
無語搖頭，將水瓶蓋擰開。
“怎麼樣？接下來的戲還有把握嗎？”
把水瓶遞過去，清水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今天北澄實的表現確實超乎了他的預料。
不管是演技還是臺詞功底、肢體語言，都讓他有一種不適感。
就像平面的黑田內一變得立體了。
能帶動起觀衆的情緒...
不對。
甚至說是能帶動細川千織的情緒——讓不太擅長演恐怖戲份的細川千織都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五的實力演戲。
要不是細川千織後續找上他，拼命解釋並沒有害怕，清水山還真以爲細川千織被嚇到了。
意外。
確實是意外。
北澄實過於良好的表現，讓清水山都有種走到路上撿了一百多萬的感覺。
當然，也可能有北澄實今天狀態不錯的原因。
他當然得問問。
本來他還以爲北澄實這個時候會像其他子役那樣，多少謙虛一些，說什麼‘還不算滿意吧，以後還要讓導演你多多指導’。
但是他這句話這邊剛出口，另一邊的北澄實就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過來：
“我今天的表現難道還不夠好嗎？”
“噗咳咳咳——！”
清水山一口水剛喝下去，直接被這句話頂得噴了出來。
“不是...小鬼，你怎麼這麼自信？”
清水山噎住，忍不住開口。
他真是無法理解了。
一個八歲的子役，應該還處於過度自謙，對人有禮的階段纔對。
怎麼到了北澄實這裡完全看不出來這倆特點？
甚至這傢伙還一臉理所當然？
“我們倆都什麼關係，和導演你說話也用不着那麼客氣。”
北澄實咕嘟咕嘟地喝了口水，毫無形象地‘哈’了一聲，頗爲理直氣壯地回答。
“嘶...雖然你小子話裡面沒什麼惡意，但是我怎麼聽着就這麼刺耳呢？”
清水山沒忍住揪了揪北澄實的臉。
對方這話確實沒說錯。
他的確不太喜歡演員畢恭畢敬的拘謹模樣。
特別是子役這種在業界裡本身就天生帶着‘短命BUFF’不健康的演員類型。
看着他們明明還是稚氣天真的年齡，卻要被經紀公司、父母強迫着學習禮貌的社交辭令、爲人處世，清水山本能地就覺得一陣反感。
相比起那些‘拔苗助長’得有些過火的子役。
北澄實就沒給清水山這種感覺。
這傢伙像是天生的社交能手，那怕年紀相差懸殊，他也能讓你覺得與他相處很舒服。
至少在北澄實面前，清水山是覺得自己完全不用端着導演架子的。
不過——
“話雖然這麼說，我還是想問問，今天的演技是你的極限了嗎？”
《怨子》的劇本十分不錯，清水山的拍攝班子也很紮實。
不是由特型演員扮演，而是由北澄實這種純子役扮演殺人犯類型的角色也挺新奇。
再加上細川千織的表現得也很好。
清水山完全有信心讓這部小成本恐怖片成爲當下有話題度的恐怖電影。
他有了期待，自然要問問。
“......”
這下子換北澄實犯難了。
老實講，今天的演技其實並不是他的極限。
人生體驗遊戲過後，他分明感覺到自己對這類‘殺人犯’一樣類型的角色掌控力更強了。
該用什麼站姿，什麼語氣，什麼表情能讓人產生危機，甚至恐懼感。
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悟，今天也就只是用了‘眼神’(威懾)這一技能而已。
要說提升的話...他還有很多地方能提升。
但是吧...北澄實想到了今天的細川千織。
老實說，對方人很不錯。
哪怕是對他這種不出名的子役都客客氣氣的，甚至還答應了他的要求。
只是用‘眼神(威懾)’就已經把她嚇得表情蒼白，久久才能回神。
要是這會兒再給對方上強度...這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了...？
果然...做人還是不能太過分...
“要是你之後還能保持今天的演技，甚至比今天還要好的演技，那我這邊只要以後有合適的試鏡角色，都能推薦你過去。”清水山說。
“好！”
北澄實沒猶豫，很乾脆地就點頭了。
嗯...做人確實不能太過分——但話又說回來了，細川千織本人都說沒事。
那再上上強度應該也沒問題吧？
這麼一考慮，確實沒多大問題。
就是他一直沒弄明白。
這個世界的清水山，和他那個世界的，拍了《咒怨》的清水崇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