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
全真教最後一代掌教!
亦是八十年前,皇宮之中,那場辯經論武的道門領袖!
他曾經親眼見證,道門一衆先輩血灑皇宮,這其中罪魁禍首,便是八思巴!
想不到,陸雲程竟然是他的弟子,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還活着!
難怪陸雲程心心念念着一定要來報仇,全真教和**寺不死不休,作爲李志常的弟子,他便是死,也要刺上八思巴一劍!
只是那等七星匯聚的一劍,早已然偏離了中原武學,與全真教的諸般劍法武功更是大相庭徑,更像是藏地精神秘法,李志常爲了報仇,也是拼了。
沒來由的,莫離腦海中忽然劃過張三丰的影子,倘若這一場大戰,他老人家敗了,那麼武當,極有可能重蹈昔日全真教覆轍!
屆時,誰又來替他們報仇?
想到方纔八思巴展露出來的強大武功修爲,和那在精神世界裡強橫的秘法,莫離心裡便是一陣嘆氣,雖然,雖然他從未見過張三丰真正出手過,然而張三丰能勝嗎?
他心中沒有底氣,任誰見了八思巴的手段,心中也不會有什麼底氣。
就在衆人回味方纔那直如神魔交戰的驚世場景中,那蒙古將軍忽然面露兇色,厲聲道:“來呀,將這些刺客盡數殺!”
嘩啦一聲,衆兵士齊齊擡起兵刃,身上甲冑碰撞叮噹作響,騰騰殺氣,撲面而來!
莫離見狀,心中一沉,不過毫無半分畏懼之色,而是將那柄斷了劍刃的子午劍,放在了左手上。
他傷勢很重,斷了幾條經脈,真氣受阻,肺腑也遭受重創,這也就是他了,若是換了一個不曾修煉外家功法的高手來此,被那股磅礴掌力打中,只怕當場就要成一灘爛泥!
但他也不好過,右手虎口震裂,根本無法揮劍,好在他龍象般若功修煉的很有火候,這一門功法抗擊打能力很強,他憑藉周身氣血之力還勉強能動手,只是不可久戰。
逃自然可以逃,但莫離不能走,因爲地上還躺着一個陸雲程。
兩人雖然相識不久,莫離對這個書生卻很是喜歡。
這書生雖然武功不行,可卻心底純良,更是少年意氣,爲報師門大恩,不惜一死,千里而來,刺殺八思巴,比莫離更難能可貴。
莫離來,雖然也有怕張三丰出事的意思,但是這樁禍事,乃是他遠赴大都,斬殺汝陽王府父子三人惹下的,他來實屬應當。
“且慢……”
輦轎之上,再次傳來了八思巴的聲音。
蒙古將軍不解,他回頭看向輦轎,面露奇怪之色,不過到底沒有敢說什麼。
不提八思巴是大元帝師的身份,光是其人乃是藏地活佛,這一份信仰,便足以讓他贏得無數草原男兒的尊敬,這是一尊聲望地位,甚至比當世元帝更加尊崇的大人物。
“宋青書,老僧問你,你怕死嗎?”八思巴道。
莫離不解其意,不過仍舊坦然道:“怕,何止怕,還怕的要死。”
“那你可曾想過此來會死?”
“想過,但死也得來!”
莫離笑道:“我師父常說,大丈夫在世,有所爲有所不爲,殺大師便是當爲之事!”
“你很不錯,和李志常的弟子一樣不錯,張真人收了一名好徒孫,老僧雖然不曾見過那位名動天下的劍神莫離,不過依老僧觀之,來日,你成就不會比那莫離低。”八思巴讚道。
這話卻是說對了,莫離苦笑,自己這一輩子,自然成就不會比莫離低,卻也休想超過他。
“你回去,替老僧給張真人帶句話。”
帶話,這是不殺自己嗎?
莫離眉頭一挑,摸不準這位活佛的心思,他道:“帶什麼話?”
“你告訴他,老僧這一生都不曾欠人,華山之約,讓他勿要忘了,走吧。”
聲音落下,衆僧應是,也不待莫離迴應,衆僧人隨即擡着輦轎朝着遠處行去,呼圖活佛似笑非笑的看了莫離一眼,什麼也沒說。
沒人管莫離,也沒人管陸雲程。
縱然那些蒙古騎兵心懷殺意,縱然那些僧人未必想放過他,可是不得八思巴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敢妄動。
隊伍越行越遠,越行越遠,緩緩便消失在了衆人視野中,逐漸地,連禪唱聲和馬蹄聲都聽不見了。
再沒發生變故,也再沒人敢出來尋釁,一地的屍體和兩位受傷不淺的年輕人,便是最好的榜樣。
寒風吹來,捲起街上的枯葉,莫離只覺得今日的冬夜,是格外的寒冷,冷到刺骨。
他自出道以來,屢戰屢勝,屢戰屢勝,便是汝陽王府那般多的絕頂高手圍攻之下,都奈何不得他。
可是今日,一名年歲過百的老僧卻讓他有高山仰止之感……
輕輕嘆了一口氣,莫離撐劍自原地站起,步履蹣跚的朝着陸雲程而去。
事已至此,已然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辯經一戰,誰勝誰負,亦只能寄託在張三丰身上了。
平生第一次,莫離心中充斥着無奈之感。
……
“祖師!祖師!”
陸雲程驚醒之際,赫然發現自己已然不在那一處長街之上。
此刻,他躺在一方柔軟的大牀上,身上還蓋着錦緞被褥,暖洋洋的,極是舒適。
長街,寒夜,騎兵,僧人,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一場真實的有些過分的夢。
他勉力想要自牀上坐起,然而一動彈,就像是一個信號,渾身上下,每一處肌肉都如同造反了一般,散發着異樣的刺痛,頭顱更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割裂一般的生疼。
“哎呦……”
有氣無力的呻吟一聲,陸雲程無力的癱倒在了牀上,放棄了掙扎起身的想法。
“陸兄,你醒了嗎?”
陸雲程的耳邊傳來莫離帶着幾分喜色的聲音,他勉強扭頭一看,卻見得身側還有一張牀榻,其上盤膝坐着一名眉目清秀的小道長,正是與他同行的莫離。
只是此刻這道長的模樣很是狼狽,一整隻右手都被紗布包裹住,臉色蒼白如雪,神色很是萎靡,不過他嘴角掛着一絲笑意,顯然看見自己甦醒很是開心。
“宋道長,我早說了我有絕招嗎,你可見識了?”陸雲程虛弱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