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每個人都想成名,而成名最快的方式,無異於踩在別的成名高手肩頭之上。
莫離做到了。
一人一劍,斬殺嵩山派數十名好手,其中更是包含了嵩山派五大太保!
更關鍵的是他的年齡,任誰來看也不超過二十!
弱冠之齡,當着千餘江湖羣豪的面,硬撼嵩山派一衆高手,戰而勝之,這樣具有傳奇性的故事,隨着那千餘劉府中的豪傑散去,頃刻間遍傳江湖!
大江南北,市井街巷,全都在討論這位來歷神秘的年輕劍客。
一夜成名天下知,說的便是莫離!
衡陽城,城門口的一座茶館內。
此時,距離那一場大戰已有三日,然而衡陽城上上下下仍舊熱鬧的很,各門各派的江湖高手,也不是一兩日間便能走的完的。
茶館內熙熙攘攘,只聽得一道驚堂木聲,衆人陡然安靜下去,一名說書人站在桌前,朗聲喝道:“江湖風波惡,代有英才出,今日,咱們便說一說那劍魔莫離衝冠一怒爲婦孺,怒斬嵩山派數百高手的事蹟!”
“卻說那嵩山派人稱托塔天王的丁勉囂張無比,看不起莫離,直言說如是其人阻礙嵩山派行事,便要將其千刀萬剮,莫離出身隱秘門派,一身俠肝義膽,豈肯眼看着嵩山派欺凌劉府婦孺?”
“兩邊無法談攏,那丁勉獰笑一聲,口吐殺字,上百名嵩山派高手一擁而上,刀光劍影,將劉府上下映的一片森寒!”
“說時遲,那時快,莫離拔出長劍,頓時,天上黑光一閃,卻是一尊赤面獠牙的鬼王憑空而現,隨着莫離一聲令下,那鬼王厲喝一聲,大手一張,竟然將所有嵩山派高手的人頭盡數摘落!”
“原來,這位莫離莫少俠,竟然是咱們湘西大地上趕屍門的傳人,可以驅鬼御魔,無往而不利!”
……
靠近窗子的一個桌子上,坐着三名年輕人,兩男一女。
女子一襲粉紅長裙,模樣嬌俏美麗,她聽着那說書人的話,忽然玉手捂着櫻脣,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來,聲如銀鈴,極是悅耳動聽。
她一邊笑還一邊道:“原來你是趕屍門的傳人,還能召喚厲鬼索命,我說怎麼這般厲害來着?”
女子對面,坐着一名眉目清秀的年輕人,一襲青衫,英氣勃發,俊美非凡。
只是他此刻面上卻帶着幾分自嘲的苦笑,道:“嶽姑娘,連你也來笑話我?”
“這說書人雖然講的有些離奇,不過我看卻也有幾分道理。”
另外一名年輕人道:“莫大哥,你這一身武功,只怕是神仙傳授,否則如何能這般厲害?”
這三人不是旁人,恰是莫離、林平之、嶽靈珊。
當日金盆洗手大會後,羣豪各自離去,那劉府家眷爲了答謝莫離,硬生生的不讓他走,非要他多留幾日,好聊表謝意。
而華山派中,則是因爲令狐沖被田伯光打傷,傷勢雖有好轉,卻趕不得遠路,是以暫且留在了劉府歇息。
不過一晃三日,今日卻是莫離要離開的日子。
與劉府和華山派衆人告別後,嶽靈珊和林平之二人卻執意要送他,這纔有了這茶館內的一幕。
聽着林平之談及武功傳承,莫離腦海裡不禁閃過那個鶴髮童顏,一臉慈祥的老道身影,以張三丰和他的武功,在普通百姓眼中,只怕還真與神仙差不多少。
只是,這個外號……
從劍神成了劍魔,這落差也是夠大的。
莫離心中有數,上個世界他是武當派弟子,劍法通神,大夥自然便要給幾分面子,而這個世界,他上來便與五嶽劍派爲敵,殺了這般多的人,人家不敢尋他麻煩,外號這等小事,難道還不敢暗地裡陰他一下?
收起腦海裡的念頭,莫離笑道:“林兄弟,這世上哪有神仙,武功都是自己好生練習,你父母已然獲救,你當在華山之上好好練功,以你的資質,要不得一二十年,必然會名動天下。”
若是旁人這般說,林平之必然不以爲意,他做少鏢頭時,聽了太多太多這樣的話。
只是說話的人卻是莫離,當世絕頂高手之一,由不得他不信。
他激動的拱手道:“平之定然不負莫大哥厚望,好生練功,一日不敢懈怠!”
莫離點了點頭,又看向嶽靈珊,對於這個單純善良,救過他一命的美麗少女,他心中還是很有幾分好感的。
好在如今,林平之不再揹負血海深仇,嶽不羣也能輕輕鬆鬆的得到辟邪劍譜,想必她的悲慘命運也不至於再次出現了。
他道:“嶽姑娘,你救我一命,我感激的很,只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日後你若有什麼心願,遣人持此物告知莫某一聲,莫某必會幫你辦到。”
說話間,他隨手取過一隻木筷,擡手輕輕在上面一劃,隨即便遞了過去。
嶽靈珊和林平之瞧着那劃痕,只覺得平平無奇,只當是莫離隨手做個記號,那嶽靈珊接過道:“那我便收下了,只是莫大哥,你當真不與我們回華山,這江湖之中兇惡的很,哪裡有我們華山安寧?”
自從隨着勞得諾南下,又回返衡陽,這一路上嶽靈珊見得青城派屠家滅門,又見劉府一場血雨腥風,小姑娘心中對於江湖中的憧憬盡數被打破,只想回家見見自己的孃親。
“華山雖好,可是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不過……”
莫離想到華山上隱居的那人,道:“待我做完了事,定然要到你華山上走上一走,見識一番當世最厲害的劍法。”
嶽靈珊不知莫離說的是獨孤九劍,只當是誇讚自己華山派的劍法,心中卻是一片歡喜。
“這一杯茶,便祝咱們來日見時,兩位早已然成了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少俠女俠了!”
莫離端起茶杯,與二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他朝二人拱了拱手,拿起長劍,起身便走。
嶽靈珊和林平之有心想要再說些挽留的話,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出口,只是各自在背後道了一聲珍重。
來時還是大雨滂沱,如今的衡陽城卻是豔陽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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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衡陽城門,莫離看了看天色,眸光卻是往北方而去。
所謂大明江湖,那裡纔是真正的江湖,五嶽劍派雖然強橫,然而到底只是正道勢力的一小部分,可在京師,非但有兩大宗師,更是朝廷兩大勢力抗衡不休,牽動着天下風雲!
而在那裡,亦有他想要的東西!
天香豆蔻!千年雪蓮!
這兩樣曠世奇藥,前者可以活死人,後者可以治百毒,都藏在了皇宮之中!
就在莫離準備邁步離開之際,城門洞處,忽有一縷低沉暗啞的胡琴聲響起。
琴聲咿咿呀呀,雖是悠揚動聽,卻帶着幾分蕭瑟離愁,恍如秋日裡的落葉,美則美矣,卻平白的讓人心中不喜。
莫離定睛看去,只見得城門處,一名身材枯瘦的老者走了過來,此人臉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長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狀甚是落拓,像是個遊走江湖唱戲討錢的。
他拉着手中胡琴,神情似有幾分陶醉,不過一雙眸子卻是精光四射,直勾勾的看着莫離。
望着那一把胡琴,感受着老者身上暗藏的凌厲之氣,莫離心中一動,道:“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衡山派之人尤喜音律,劉正風喜好撫琴吹簫,這才與曲洋二人引爲平生知己,而莫大,則是愛一把二胡拉遍天下,他與劉正風之所以不和,便是一個自以爲高雅,一個喜好市井之聲,是以縱然劉正風金盆洗手大宴,這位莫大也不曾入劉府一坐。
莫大停下手中胡琴,略帶訝然道:“你認得老夫?”
“之前茶館,有幸見過前輩的劍法。”莫離笑道。
初來衡陽城之際,莫離見過他一劍削斷了七個茶杯,是以此時一眼便將其認了出來。
莫大微微沉吟,近些時候他出手的唯有一次,已然曉得了莫離從哪裡見他的,當下搖頭道:“那日,卻是老夫獻醜了,敢在劍魔身前班門弄斧。”
劍魔……
莫離撇了撇嘴,心中對於這個名號好不彆扭。
他道:“不知莫大先生尋在下,所爲何事?”
莫大聞言,面上露出了幾分悲傷之色,道:“前些日子,閣下逼得我師弟劉正風自刎,此事雖然過不在閣下,但是身爲衡山派掌門,看着師弟慘死,總要爲他討幾分說法。”
說到此處,他手忽然握住了胡琴的把柄,道:“還請閣下試一試,我衡山派的迴風落雁劍!”
一個‘劍’字剛出口,其人已然拔出長劍,只見得這烈日之下,寒光一閃,凌厲劍氣撲面而來,莫離眼前已然多了九道劍影,每一柄劍,都是來勢洶洶,迅疾無比,直奔他各處要害所在!
原來昔日在茶館內,其人一劍削斷七個茶杯仍然不是全力出手,而是爲了證明那茶館內的人胡言亂語!
▲ ttκǎ n▲ ℃o 莫離心中升騰起一陣明悟,卻是不慌不忙,手中連鞘長劍揮動,動作緩慢至極,然而偏偏有呼嘯的勁風之聲自那長劍所過之處響起。
莫大隻覺得胸中一陣沉悶,知曉這年輕人手中之劍,只是看似緩慢,實則快到極致,那種時間和視覺上的矛盾感,實是武學到了非同一般的高明境界才能施展的出來!
他不敢大意,手中劍光愈發凌厲,迴風落雁劍施展到極致,劍光縱橫之間,彷彿真有九隻大雁交錯飛落!
森寒劍氣鋪天蓋地的涌向莫離,劍光未至,地上被切裂出無數道深深的劍痕!
不過下一刻,莫大的臉色驟然一變!
卻見得對方那柄連鞘長劍撞上他的長劍,竟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反而有一股奇怪的粘力自其上綻放,九隻劍光所凝就的大雁一瞬之間,倉皇逃竄,漫天劍影,盡數消散,只剩下一柄極細極窄的長劍搭在一柄樣式古樸的連鞘長劍上,動都動彈不得。
莫大想要驅動長劍,然而任憑他使盡力氣,卻是依舊動彈不得。
“你敗了。”
莫離笑道,面上並未有半分激動,彷彿擊敗衡山派掌門,如同擡腳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我敗了……”
莫大搖了搖頭,面上滿是苦澀,他鬆開劍柄,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想不到,你的劍法真的如傳說一般厲害,只是莫某更不曾想到的是……”
他頓了一頓,看向莫離的那柄劍,道:“你竟然是武當弟子!”
江湖中各門各派的精妙劍法絕不在少數,然而如同莫離方纔施展的,似緩實急、以柔克剛的劍法,也只有武當派的太極劍法了,再聯想到那一戰中,莫離擊敗丁勉所用的武當綿掌,莫大自然是不難猜出莫離的身份來。
“武當弟子……”
莫離目露幾分緬懷之色,只是轉瞬消散,他劍鞘輕抖,那一柄窄劍當即飛回到了莫大掌中,他道:“只是僥倖得過武當傳承罷了,算不上武當弟子。”
這個世界雖然也有武當派,然而沒了張三丰,沒了七俠,沒了宋青書等熟面孔,對於莫離來說,便再也不是那個武當了。
武當派立派百餘年,廣收門徒,與少林一般,不知多少絕學被傳到了門外,莫離這種際遇,實是不足爲奇。
莫大也不深究,道:“你不殺我嗎?”
莫離搖了搖頭,笑道:“前輩劍法雖然凌厲,然而其中並未包含殺氣,莫某爲何要殺前輩?”
“看來,江湖傳言卻是有誤。”
莫大道:“所謂劍魔殺人如麻的說法,也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我衡山派一貫恩怨分明,劉師弟的死,是罪有應得,你救了他一家老小,卻是於我衡山派有恩。”
“老夫知曉,以你的武功我衡山能幫上的地方不多,不過日後,若有什麼用得上我衡山派,也儘管張口。”
他衣袖一揮,一道銀光當即朝着莫離飛去。
莫離接過一看,卻是一枚製作精美的令牌,以熟銅所鑄,上書衡山二字。
“衡山派弟子,見令如見掌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