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五嶽之一,峰高秀險。
自全真教那位郝大通郝真人在此傳下道統,華山派延續至今,已有數百年,早已然是名垂天下的名門正派,甚至一度有拳出少林、劍出華山的說法。
華山派的武功確實有獨到之處,門中劍法經過歷代高手千錘百煉,精妙非凡,威震武林,幾乎每一代都有絕頂境界高手誕生。
雖說三十年前,山上經歷一場大變,高手耆老死傷殆盡,但是還有一個嶽不羣和一個甯中則,硬生生的靠着華山九功,將華山派延續下來,尤其嶽不羣,非但將門中紫霞神功練到了極高深的地步,待人接物,更是極爲老道公允,因此被江湖中尊爲君子劍,加上華山派過往顯赫的名聲和五嶽劍派的同氣連枝,等閒之人根本不敢上山放肆。
莫離漫步山道之間,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卻是不甚感慨。
這一座華山,與他之間淵源極深,張三丰便是在此山被迫飛昇,而他也是在此山突破先天,斬殺八思巴。
往事歷歷在目,只是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卻是很難再見到了。
不由自主的,莫離腦海中就浮現出武當派衆人身影來,眸中閃過一絲傷感之色。
“莫少俠可是在擔憂華山派衆人的安危?”
一旁的祖千秋極有眼力的勸慰道:“莫少俠放心,華山派到底是傳承數百年的大派,門中自有底蘊,計無施他們雖然人多,可在華山派的老巢,卻也未必能奈何的了華山派之人。”
“是極是極,當初神教攻打武當派,雖然打破山門,還是被武當衆人借地道逃走,狡兔三窟的道理,華山派的前輩豈有不懂之理?”平一指亦勸道。
三人自衡陽出發,一路上快馬加鞭,饒是路途崎嶇,遠隔千里,但是在星夜兼程之下,花了不過八日,便到了這華山腳下。
聖姑所言,十日不曾傳來消息,纔會對華山派動手,因此眼下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
莫離自然不會和他們解釋自己惆悵的真正原因,而是道:“你二人分頭看看,那些黑道高手早已然動手,如今華山派駐地未必有人。”
兩人自然不敢違逆莫離,自從見識了莫離的武功和殺性後,對於這個看起來清秀溫和的年輕人,兩人是畏懼到了骨子裡。
此人連四大宗師都不怕,難道殺他們還有什麼顧慮嗎?
當下他二人應了聲是,便分頭朝着山路的其他方向而去。
……
華山派駐地中,演武場上。
一道身影騰挪飛躍,清靈迅捷,周身一縷劍光乍隱乍現,繚繞翻飛,卻無淒厲劍嘯。
招招式式看似飄逸峻秀,實則殺機內斂,暗合奇、險之道,正是華山劍法。
而在這道身影之側,則是站着一位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頦下修着五柳長鬚,面如冠玉,正在觀看那身影練劍。
忽然,那道身影一聲長嘯,漫天劍光頓時一收,化作一道銀芒刺向角落處的石雕上,只聽‘噗呲’一聲沉悶聲響,那石雕亂石紛飛,那一柄長劍竟然刺入過半,劍身兀自嗡嗡顫抖不休。
“不錯,你內力又有進益了。”
書生出言讚道,恰是華山派掌門嶽不羣。
至於那道身影,年紀輕輕,容貌俊美,眉宇間還有一股抹不去的倔強之色,不是林平之又是何人?
當初他在衡陽城大仇得報,拜入華山派門下後,便跟着老嶽一起回山修煉。
雖只短短數月,然而得了龍象般若功的他,在老嶽不遺餘力的提供資源和指點的情況下,武功進展一日千里,內力如今已然是三流境界,也算是可圈可點了。
若是再遭遇那青城四秀,只怕便不會如當初一般,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都是師父指點的好。”
林平之被誇讚後,面上並無半分驕傲之色,取下長劍,便欲演練拳法。
經歷了當初那一場家門劇變,他性子沉穩很多,再也不會如當初一般衝動了。
“哈哈哈,林公子,嶽掌門,你們還在山上安然無恙,當真是可喜可賀!”
忽然,一道清朗的笑聲傳來。
“誰!”
嶽不羣和林平之都是臉色大變,極是警惕的握緊兵刃,轉身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卻見得遠處,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輕劍客邁步而來,此人身材挺拔,五官俊美,眉眼之間,充斥着一股勃勃英氣,腰間懸着一柄長劍,嘴角掛着一絲溫和笑意,不是當初衡陽城中一鳴驚人的莫離又是誰?!
“莫大哥!”
林平之一臉驚喜之色,歡聲呼道。
“莫少俠!”
嶽不羣臉上也掛上了一抹微笑,心中的沉鬱之氣,此時也消散了數分。
來了便好,來了便好,來了珊兒便有救了。
“數月不見,林公子武功大有長進,比之先前可是全然不一樣了。”
莫離笑着走到兩人身旁,朝着嶽不羣行了一禮,道:“嶽掌門,我前幾日聽聞有宵小要上山作祟,心中擔憂,連夜趕至華山,想不到卻是杞人憂天了。”
聽到這話,兩人的笑意都僵住了。
嶽不羣嘆息一聲,臉上掛滿愁色,林平之則是眸光黯然。
嗯?難道還是出事了?
莫離心中犯了個嘀咕,那邊林平之已然語氣低沉的道:“莫大哥你有所不知,前些時日確實是有賊人來犯,只是早早被師父得到消息,我等分頭藏匿在華山各峰間,那些人也奈何我等不得,反而被師父師孃抽空子殺了幾個。”
“本來他們已然心生去意,只是,只是前幾日……”
“前幾日,魔教教主東方不敗親臨華山了!”
嶽不羣將話接了過去,面上流露出濃濃的忌憚神色,他道:“此人武功,當真是臻入了不可思議的境界,我在他手下只走了兩招,便被他打傷,將珊兒擄了過去。”
“他說莫少俠你好大的膽子,敢殺他教中高手,要你親上黑木崖,去接珊兒下山。”
“哦,東方不敗竟然下山了?”
莫離眉頭一挑,面色卻是凝重了許多。
他原本看着衆人無事,想着是敵人退去了,想不到,竟然是東方不敗親臨,還將嶽靈珊擄走!
此人倒還當真重視任盈盈的很。
也是,畢竟是喊了他一聲東方叔叔的,若沒有幾分情分,他怎麼會在囚禁東方不敗後,還讓任盈盈做教中聖姑這個位置?
只是,千不該,萬不該,偏偏不該惹到自己身上來。
他若好好在黑木崖上待着,莫離興許還不會去尋他的麻煩,如今既然他自己找上門來……
莫離眸中閃過一絲厲色,他道:“除了嶽姑娘,可還有其他人一同被擄走?”
“並沒有,不過此人武功實在是可怕的很,師孃被他打成重傷不提,便是我華山派的一位宿老也傷在了他的手中。”
林平之有些擔憂的道:“莫大哥,我知你與師姐交情匪淺,只是但凡你要上黑木崖,可務必三思,那人的武功,已然近乎神魔了!”
“不錯,平之說的不錯。”
嶽不羣一臉肅重道:“被打傷的宿老,乃是我華山派前輩,三十年前輩江湖中譽爲劍聖,幾有天下第一劍客的風範,他尚且敗了,可見東方不敗的武功之厲害。雖然珊兒乃我親生骨肉,可是少俠若無把握,也絕不可前往黑木崖,萬一丟了性命,嶽某心中何安?”
他這番話確實是發自內心。
都道君子劍嶽不羣,是天下第一等虛僞人物,卻是不知,那是在左冷禪的逼迫下,不得已而爲之。
這一世,在莫離接二連三幹掉了嵩山派高層力量後,五嶽劍派內鬥之勢頓時消散一空,其餘幾派雖然實力不弱,可是卻無一派有資格和嶽不羣相提並論。
是以,哪怕是得到了辟邪劍譜的嶽不羣,至今也沒有修煉。
他當然是感激莫離的。
倘若不是莫離,華山派至今還是風雨飄搖,隨時有傾覆之禍。
至於嶽靈珊,他雖然也想去救,可是黑木崖乃龍潭虎穴,東方不敗武學更是強如天人,倘若武功不夠,強行上山,只怕非但救不了人,反而還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
旁人可以在此時衝動,身爲華山派掌門,執掌數百年傳承的嶽不羣,當然不會被負面情緒衝昏頭腦。
“有勞嶽掌門掛礙了,只是那東方不敗再強,莫某手中這柄長劍,卻也未必會比他差了。”
莫離輕撫長劍,面上極是自信的道:“此番上黑木崖,東方不敗這不敗二字,定然要改上一改了!”
便是東方不敗是先天高手又如何,莫離自恃劍法武功,也必能大獲全勝,況且他還未必是先天高手!
八思巴這等千年一出的天驕,又豈是隨處可見的?
嶽不羣見攔不住莫離,心中半是開心,半是憂慮,開心的是,興許莫離當真有本領讓東方不敗低頭,而憂慮的則是,萬一連莫離的性命也搭進去,那又當如何。
他想起那位師叔的囑託,當下道:“莫少俠既然執意闖黑木崖,嶽某也不好再勸,只是我門中前輩風師叔曾言,若是少俠要去迎戰東方不敗,務必前去見他一見。”
風師叔,自然便是風清揚了。
想不到東方不敗上山,竟然將此人也驚出來了。
不過想來也是尋常,以東方不敗的武功,只要想,覆滅華山派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情。
風清揚雖然是劍宗一脈,對嶽不羣等人看不順眼,但再看不順眼,他到底也是華山派的人,門派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出手抵擋一二,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莫離對這位得了獨孤求敗傳承的前代劍聖也有幾分興趣,聽他要見自己,道:“那便請嶽掌門引路吧。”
三人隨即朝着華山派駐地內裡走去。
只是剛剛邁步,便聽得外邊數道呼喝之聲,還有兵刃出鞘之聲。
有人高聲喝道:“大膽,竟敢擅闖我華山山門!”
又有人道:“不不不,我等是前來拜山的,並不是尋麻煩的。”
“鬼鬼祟祟的,還說是來拜山,拿下了!”
……
吵嚷不休,聽着還有動手的聲音,嶽不羣臉色一黑,心中怒氣上涌。
纔打發了日月神教的人,轉眼又有人上山撒野,真當他們華山派是泥捏的不成!
“莫少俠恕罪了,有宵小闖山,待嶽某前去打發了,再來陪少俠,平之,你領着莫少俠前去見過你風太師叔。”嶽不羣吩咐道。
林平之正待應聲,莫離卻是擺了擺手,道:“嶽掌門莫動怒,是跟我一起來的,只是先前我怕你們不在這裡,讓他們去別的地方找尋。”
“原來如此。”
嶽不羣點了點頭,臉色好看不少,畢竟是一方大派掌門,屢次三番要被人欺上門來,誰心中也會不爽利。
他道:“平之,你去和得諾他們說清楚誤會,領貴客去正氣堂奉茶吧。”
“是,師父。”
林平之抱拳應是,衝着莫離點了點頭,隨即身影朝着打鬥聲傳來的方向而去。
這兩人又復前行,不多時,便到了一個草廬旁。
尚在外邊,便聽見內裡之人不時發出陣陣輕咳,還有濃濃的藥味飄散過來。
“看來,貴派這位風老前輩受傷不淺。”莫離皺眉道。
嶽不羣臉色一黯,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風太師叔年事已高,雖然功力精湛,可也沒幾年好活了,此番被東方不敗重創,大夫說,怕是熬不過今年。”
風清揚一人獨居山中,風餐露宿,本就過的不好。
人老了便全靠一口真氣吊着,如今被東方不敗打傷,有損壽命也在情理當中。
至於嶽不羣,他難過雖是有風清揚時日無多的消息,但是更多的則是華山派的前途。
畢竟這麼一個前代高手,他多活一日,華山派便多一日的保障。
要真說他與風清揚有什麼感情,那也是笑話,昔年那一場劍氣之爭,他可是險些被劍宗之人一劍劈死來着!
“誰……誰說老頭子要死來着……咳咳咳……”
草廬之中,忽然傳出一道虛弱嘶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