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擡着錢箱笑呵呵地回到了城堡。得到這樣一筆鉅款後,馬爾多納多公爵的心思就又活絡開了:“我早就覬覦着那幾個擁有精銳射手的傭兵部隊,此時有了錢,不去招兵,更待何時?”說幹就幹,他連忙吩咐管家招來幾個騎手,讓他們去城牆外數不清的營帳中請來那幾個傭兵部隊的隊長:
“你們幾個,去城市外面那些僱傭兵的聚集地,給我請來這幾個傭兵團的隊長:‘銀翼冒險者大隊’、‘赫拉克勒斯衛士’、‘馬格里布人’、‘安拉之火’。記住,你們態度一定要好一點,不要給我出什麼差錯!”
話音剛落,幾個騎手連忙稱是,然後轉頭迅速離開。看着最末尾的騎手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樣子,他鬆了一口氣,正準備站起身從書架上拿上一本書打發中間的空閒時間,忽然想起糧食危機的事情,又轉過頭看向站在角落陰影處的管家:“你去把間諜主管……算了,就你負責這件事情吧。”
管家聞言,卑微的鞠了一個躬,謙卑地問道:“尊貴的大人,請問是什麼事情?”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吧?我們的城市已經有糧食短缺的跡象了。現在我交給你一個事情:我會交給你100個銀泰米,在這一個月之內,你至少要爲我從公國外面的商人手中購買到100蒲式耳的各種糧食!至於中間會做什麼事情,只要你最後不要拿我的士兵去攔路搶劫勒索,我都一概不管!”
“這……好吧,我的大人,我會盡力去做的。”聽完領主的要求後,多米利克·布瑞的表情略微有些緊張地走出門。這不怪他緊張,要知道這是馬爾多納多公爵交給他的第一件事情,而且難度也不小。100個銀泰米買100多蒲式耳的糧食,就相當於每1個蒲式耳的糧食都要花費1個銀泰米。
這個價格不能說少,確實比正常價格稍微高一些,但也高得有限。想要在一個月買到100蒲式耳的各類糧食,只是這麼點利潤可不夠周圍的糧食商人前來做生意的,總不可能往糧食裡面摻假騙份量吧?但是要是做不好,那他這個管家的身份搞不好就吹了,甚至還被關進終日昏暗的監牢裡面,這可就得不償失了。
馬爾多納多公爵可不知道自己的新管家在想着什麼事情,他從書架上隨手拿起一本皮革做封面的書,轉頭對一名拿着酒壺的女僕喊道:“葡萄酒給我滿上!”便坐到椅子上,翻開這本寫着拉丁文的《羅蘭之歌》,饒有興趣地閱讀。
過了不久,書房虛掩的門傳來了三聲清脆的敲門聲。馬爾多納多公爵隨手拿起一個書籤放在自己看到的那一頁,然後擡起頭看向門口,叫道:“進來!”得到了允許,房門口的人便推開了門,魚貫進入書房內,把不大的書房站得滿當當的。
在這羣人中,其中一個之前派出去的騎手站了出來,在馬爾多納多公爵審視的目光下,低下頭謙卑地道:“尊貴的大人,您要找的人除了‘銀翼冒險者大隊’的傭兵隊長以外都在這裡。至於‘銀翼冒險者大隊’的隊長,則是在昨天下午離開的,據說是要去尼茲米克塔尋找工作的機遇。”
“真是該死,竟然去敵人的地方找工作!”聽對方說完,馬爾多納多公爵頓時便感到一陣氣結,之後也就化作了無奈,只能怪自己沒有抓住合適的機會。畢竟僱傭兵都是追逐財富而四處奔走的豺狼,一個個的都是羣要錢不要命的主。
嘆了一口氣,馬爾多納多公爵不再糾結於此事,看向那些傭兵隊長,語氣威嚴地問道:“各位,我現在有一個工作機會給你們,你們願意接受嗎?”
聞言,傭兵隊長互相看看身旁的同行,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眼的疑惑。雖然搞不清楚馬爾多納多公爵的真實意圖,但還是可以確定他們又擁有了一個工作機會。想到之前爲了來到埃德薩賺錢而與各個埃米爾和貝伊的軍隊交戰損失的士兵和空蕩蕩的錢包,在現實壓力下,他們的猶豫頃刻便消失了:“當然願意,大人。”
“很好。”聞言,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知道了前往埃德薩的傭兵們究竟經受了什麼樣的危險後,馬爾多納多公爵就知道他們會答應。
要知道,成爲僱傭兵,尤其是一支傭兵團的隊長是很不容易的:
一部分的僱傭兵是一些合法退役的老兵或者逃兵,又或者是一些貴族的第三子及更小的孩子,他們都很有些武藝,有足夠的金錢置備自己的裝備,並且想要賺更多的錢而不是單純拿着死工資,於是出來闖蕩的,屬於一開始就能和正規軍作戰的人;
至於剩下的一部分,有一些是不甘心一輩子當農民的年輕人,或者平時飢一頓飽一頓,一時碰不上願意吸收他們爲領民的貴族的流民,還有些人是從匪幫中脫離出來的等等。這一部分成分複雜,大多數戰鬥力都比較孱弱,但也有些比較厲害的,這種人一般是匪幫出身的。
相對於前者來說,後者的戰鬥力基本就相當於湊個人頭,大多數可能也就是一個農民徵召兵的水準。他們當中的孱弱者一般是作爲傭兵團中打雜的後勤人員,比如說搬運東西、編織各種複合或者填充型的軟鎧甲,編織札甲鱗甲、做飯什麼的,而強壯者一般會被專門訓練,最後成爲一名持矛步兵或者標槍兵之類的對訓練要求不高的兵種,因爲大多數的傭兵團都是沒有錢弄軍事訓練建築訓練士兵的。
而對於傭兵隊長來說,湊出一個龐大的傭兵團是很花時間和金錢的事情。大多數的傭兵隊長都是沒有土地繼承權的貴族孩子或者想要轉行的土匪頭子,所以吸收新成員的方式主要是從酒館僱傭那些規模不大的同行,偶爾還可以吸收一些流寇和逃兵。
至於說那些待在村莊中嚮往戰爭的年輕人,他們一般是很難吸收到的,因爲貴族們都知道年輕人口才是生產力,除去少部分從村子裡偷跑出來的,大多數都會被領主管得好好的,不會被輕易招募去。至於流民,那對他們來說並不算常見,而且大多數的流民都很瘦弱,想要他們成爲正規部隊作戰也是一個難事。
馬爾多納多公爵轉過頭,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疊紙,然後放到桌子上,指着它們用不太熟練的亞美尼亞語說道:“這些都是你們的僱傭契約,現在我報名字,報到你們的傭兵團就上去領取自己的契約。”
說完後,他拿起紙,一一報出紙上的名字,而傭兵隊長根據報的名字拿取上面的契約。等到桌上的紙張發的只剩下一張後,馬爾多納多公爵叫來一名僕人,吩咐他帶着這些傭兵隊長去金庫領取錢財,這纔將他們打發走。
等到這些僱傭兵隊長走後,馬爾多納多公爵又叫那幾個還留在原地的騎手,吩咐道:“我等會兒要寫一封信寄給本公國內的伯爵們,你們就在外面等着。”說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僕人:“把書記官和他的學徒們叫來!”
“是!”
…………
同一時刻,馬蒂拉貝伊國,北方邊境,哈德羅素沙漠邊緣。
放眼望去,枯黃的草地就近在咫尺,身後便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在少許微風的吹拂下,一座座沙丘微微起伏。頭頂是橘黃的太陽,發出的猛烈陽光讓貝奧武夫汗流浹背,彷彿置身於蒸籠;一些似雲非雲的灰氣浮在空中,讓剛剛經過了一場劇烈戰鬥的他感覺胸口很悶。
此時,他將一面缺了角的、表面滿是刀劈矛刺痕跡的鳶尾盾擋在胸前,左手則持着一把磨鈍的單手戰斧,雖說握持武器盾牌的手已經隱隱顫抖,但是一雙藍色的眸子依舊帶着疲憊但是依舊不願服輸的氣勢瞪着將自己圍在中間的敵人,戰意充沛。
他身上的鉚接短袖鎖子甲上滿是刀劍劈砍留下的白痕和同伴或者敵人的鮮血,甚至有少許鎖環最終斷裂在持續不斷地攻擊中,此時正靜靜地躺在黃沙上,和周圍的黃沙、血液作伴;帶鐵眼罩的頭盔歪歪斜斜地戴在頭上,表面已經佈滿了刀劍產生的劃痕和凹陷,甚至皮帶都被砍斷,幸好有鍊甲頭巾的保護,讓他不至於死於非命。
忽然的,人羣中傳來一聲不太標準的希臘語:“投降吧,可敬的勇士!我在這裡答應,只要你親吻我的靴子並改變你的信仰,我就放過你,讓你做一個奴隸卑微地活下去!”貝奧武夫自然是懂得些許希臘語的,連忙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中帶有極致的怒火。這對他來說,是一個羞辱!即使他接受了公教會的洗禮,可是他終究是維京人的後代,又怎麼會投降!?
在他的注視下,一個穿着塗黑的札甲,頭戴着羽飾波斯尖頂盔的突厥將軍從包圍了自己的重裝步兵中走出來,並饒有興趣地望向他。哈,對方居然想要對他勸降,實在是令人好笑!
來者正是馬蒂拉貝伊:圖魯姆·阿比阿德·艾哈邁德·本·扎因。
“你若是早日向上帝懺悔,那還有上天堂的希望!畢竟你們都是一羣半開化的畜牲,他自然會對你們更加寬容些!換成我們,早就下地獄和撒旦作伴了!”
他用腳狠狠地踩在一具被自己劈開天靈蓋的突厥重裝步兵的屍體的面部使勁摩擦,把自己的皮靴和褲子弄得血淋淋的,同時對面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突厥將軍用同樣不標準的希臘語大聲譏諷,說完,又朝着對方表情凝固的臉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然後仰天哈哈大笑。
看着面前像是癲狂了一樣的北地十字軍武士,馬蒂拉貝伊麪色陰沉地轉過身走進了重重疊疊的步兵中,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從密密麻麻的人羣中傳來:“殺掉他。”
得到命令的突厥重裝步兵們迫不及待地舉起長矛,正準備衝向他的時候,卻看見對方從腰間染滿血的小布包中拿出一小塊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塞進嘴巴里嚥下去。過了不久,對方瞪大眼睛,望着他們發出一陣激昂的戰吼,然後握着斧子,急速衝向被眼前的一幕愣住的他們。
此時的貝奧武夫,在吞下那個東西后,原本的乏力和傷口帶來的負面狀態彷彿一掃而空,就彷彿是被魔鬼附了身。只見他衝到一個重裝步兵面前,在對方恐懼和不敢置信中,對着敵人毫無保護面部狠狠地揮出斧子,輕而易舉地繞開對方擡起的圓盾,劈進對方的大腦中。對方受此重創後,便迅速倒在身後的盾牌上,屍體還在微微顫抖。
“快點,控制住他!”不知誰喊了一聲,在場的士兵們這纔算是找到主心骨一樣,紛紛呼喊着各種口號撲向貝奧武夫,試圖將他解決掉。
“啊!”一個撲到他背上試圖將他壓倒在地的波斯輕裝傭兵被狠狠地掀翻在地,只見一道銀光閃過,便看見那個波斯傭兵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線,嘴不住地往外吐血沫。另一個人見他單膝跪地上,以爲正是好機會,連忙用手中的彎刀劈向對方的脖子,然而對方的頭靈活的一偏,最終刀劍僅僅將他的頭盔劈到地上。
貝奧武夫高聲怒吼,擡起斧子狠狠地劈在背後一個正準備用單手錘敲他頭的披甲步兵那被鎖子甲保護的面部。只聽見一聲慘叫,對方應聲倒地,捂着傷口在地上打滾。
雖然對方的面部基本被鎖子甲保護住了,但是對方的眼睛這裡還是開了口的,這一斧子正好劈在了他的左眼,即使對方沒有在未來死於傷口感染,也基本要做獨眼龍。
就在這時候,其中一個輕裝士兵意識到對方已經有些體力不支,連忙雙手握緊手中的矛,對準對方的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一刺,只見圓錐狀的矛頭撐開了金屬環,刺穿了對方的頸椎。受此重創,對方的動作頓時一僵,然後倒在地上,口中不住地涌出血,很快就沒有了聲息。
“狂戰士。在藥物激發而發狂的同時,還留有些許清醒,進攻招招奔着甲冑的破綻處,果然名不虛傳。”等到對方基本沒有了聲息後,馬蒂拉貝伊來到貝奧武夫的屍體邊上,望着那幾具被他殺死的屍體,口中嘖嘖稱讚。
“好了,他死了,這羣敵人也算是真正地完蛋了。或許,我們應該把目光再次轉向沙塔努公國。”身後,另一個穿着重型鱗片甲的將領從人羣中走出,走到了馬蒂拉貝伊的身旁。聽到對方的話,馬蒂拉貝伊也轉過頭,笑盈盈地點頭道:“是這麼回事,亞希耶埃米爾。”
“希望您還記得我們的協議。”被稱作亞希耶埃米爾的撒拉遜貴族瞥了一眼貝奧武夫的屍體,又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嘴,馬蒂拉貝伊臉上露出一抹假笑,連連重複道:“當然,沒有誰敢於欺騙塞爾柱帝國。”
當然,他嘴巴上是這麼說,心裡怎麼想就誰也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雙方都心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