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弟子,對於青州而言,幾乎等同於傳聞中的仙人。
此刻,這位童前輩竟是主動提出帶路。
游龍濤從愕然中回過神來,趕忙帶着衆人跟了上去。
一路穿過數個院落,來到武廟甲院外面。
無需童心釧多言,林白薇一眼就看見了人羣中的數道倩影。
攏共不到十人,卻是派系分明。
在看見那張熟悉臉龐後,姜秋瀾平靜的神情終於有所動容,只見其吐出一口氣,眼眶泛紅,輕輕抽了抽鼻尖。
畢竟是涉及到返虛境的丹藥,所用寶藥無比珍貴,且種類繁多。
不過是再攔一條狗罷了。
以他對沈師弟的瞭解,對方無論離開還是回來,皆是悄然無聲,若非還需要香火願力,可能根本就沒人知道對方的行蹤。
隨着它的開啓。
……
“千妖窟要發瘋了,都準備一下。”
聞言,吳道安下意識看了眼屁股下的小條凳,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在武廟大殿內,對方端坐於供臺之上,自己等人肅穆的立於下方,再慢慢商議嗎?
在得知梧桐山弟子要幫忙鎮守九州之地後。
豈不是說明……那二十多條性命裡,還包括了幾尊大妖皇。
還有,千妖窟發的哪門子瘋?
噗通在地上翻滾幾圈,滾落至童心釧腳下。
會強忍着敕妖金箭之痛,走至神風妖皇的面前,將自己給撿走。
“還沒個消息?”
聶君齜牙咧嘴,瞥童心釧一眼:“看什麼看?”
沈儀朝着許家衆人看去,輕點下頜:“勞煩諸位,將九州陣法再補全一些。”
千妖窟攏共四五十位妖皇,如今直接死了一半?
靈兮真人朝着姜秋瀾靠了靠,極力掩飾着身體的顫抖。
吳道安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的看過去:“那妖皇是沈師弟?”
好在梧桐山底蘊頗豐。
許鴻德拱手應下。
他離開大殿,緩步走入甲院。
都說聶君宛如一尊殺神。 先前追殺化血妖皇更是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別的不說,就梧桐山這羣人,天底下誰能管的住他們?
“……”
不知過了多久,那丹爐滴溜溜轉了幾圈,終於成功落地。
他們曾經並不在乎山下的其餘人,只是因爲更清楚南陽宗內的情況。
面對主人的詢問,青丘老祖和玄冥妖皇齊齊一顫。
“嘖。”
許久不見的姜師姐似乎和從前一般無二,安靜的站在最前面,在她側後方,則是一位被剜去雙目的女人。
“師兄。”
自己區區一個武仙,要是不擡出沈師弟,哪裡鎮的住場面。
它倆倒是略通丹法。
沈儀離開了青州。
武廟也是絲毫不失禮數的大擺宴席,替衆人送行,至於地方,直接就選在了武廟大殿,好讓癡癡呆呆的老祖也有些許參與感。
散碎髮絲下,沈儀那張白皙俊秀的臉龐上,一雙眼眸神光熠熠,哪有半點受傷的樣子。
聶君隨手挽了個劍花,強忍着出去喝酒吃肉的衝動,撇撇嘴,還是跟了進去。
將性命放在一條狗的心結上面。
“你在此地守着,我去找師兄。”
紫金色的巴掌小爐懸於空中,緩緩的打轉,沈儀分攤雙掌,無色離火連綿不絕的涌入丹爐之中。
“你倆安分點。”
童心釧自嘲一笑,挑眉道:“金睛獅皇大人,可是護了我等不止一次。”
這種挑戰對方的衝動,甚至超越了美食的誘惑。
沈儀掃向衆人,轉身回到院落。
那是一尊尊化神境修士的誕生。
從最開始的只爲了香火願力,到如今,沈儀終於想要再次伸手攔去,而非極力按捺自己的情緒。
青丘老祖和玄冥蛛皇已經瑟瑟抱住了腦袋。
沈儀照舊是沒有赴宴。
“滾蛋。”
吳道安目不斜視的回道。
只要能出丹,量夠大,沈儀就敢吃,反正一身丹毒,蝨子多了不怕癢。
甭管藥效會不會受損。
但身後站着的不再是劉家父女,而是數不清的黎民蒼生。
武廟內推杯換盞聲絡繹不絕,時不時便有天地之息沖霄而起,將天幕暈染開來。
就在這時,只聽喀嚓一聲悶響,木門碎裂,一道身影在衆目睽睽之下飛了出來。
“不可以,沈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足甲院半步。”
之所以氣氛如此凝重,皆是因爲吳道安的一系列命令,封鎖皇城,開啓大陣。
許家五祖憂慮的轉身看來。
童心釧點點頭,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說罷,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朝着屋內喊道:“剛纔不算,你出手偷襲,重新打過。”
苗清慧呆呆問道:“包括妖王?”
沈儀輕聲道:“不夠還有。”
在他旁邊,祝珏飄在原地,小聲問了一句。
吳道安心思晃動間,卻忽然發現梧桐山那幾人接連起身,最後還是童心釧訥訥問道:“它們死了多少?”
像是上蒼垂憐兩妖。
沈儀沉吟了一瞬:“二十多個吧,沒細算。”
“多謝。”
他們的責任唯有突破返虛,前往千妖窟放入道牌。
真的要來了。
這裡有太多太多的普通人,地域又廣至即便化神圓滿修士,也無力盡數庇佑的地步。
話音未落,一柄玄劍爆射而出,啪的一聲拍在了聶君臉上。
許家五祖嚥了口唾沫,怔怔看向許鴻德:“……”
“沒關係,先吃。”
從未敢於停下腳步,爲的不就是一個心念通達。
“說什麼謝。”
這是大幹從未有過的景象,震驚了皇城世人。
身前丹爐再次爆發出炸響!
轟!
這般駭人的場景下,沈儀仍舊面色不變,再次熟練的往丹爐內放入藥材。
最後所缺的,便是相性符合的妖獸精血。
一聲兇戾的雀鳴響徹天際,滔天的火光衝出丹爐,最後凝爲一枚遍佈火紋的圓潤丹丸。
隨着對方的揮掌。
她帶着整個家族搬遷至大幹,可謂人生地不熟,唯一的依靠就是沈儀。
若是對方出了事,許家便會陷入極其尷尬的境地。
以他現在的實力,只要老狗不出手,幾乎不懼任何妖魔的伏殺。
在聶君看不見的地方。
在神雀涅槃圓滿以後,方可承受如此猛烈的藥力。
那麼千妖窟已經無力再鎮守修士洞府,也絕不可能繼續留在窟中坐以待斃。
童心釧擡眸看去。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寶藥都用別的東西替代了,這精血也乾脆從武庫中找了一些混元境妖血做個平替。
似乎不需要別的修士出手,僅憑宗內的他們,就已經有了處理這羣妖魔的機會。
返虛境的火性禽妖,別說其餘地方,放眼整個南陽宗也是絕對找不出來的。
就連那位失了雙目的女人,梧桐山的大師姐,臻至化神圓滿境的前輩高人,此刻也是老老實實的站在院外等候,還在那姜姓女子的後面。
交代完一切。
沈儀終於站起身子,看向了梧桐山衆人。
即便是沈儀將第四窟盡數搜刮乾淨,也只能勉強湊出來六七成的樣子。
見這羣人神情凝重的模樣,林白薇忽然心底微顫,有種不妙的預感,靜悄悄走了進去,站在角落裡。
但這材料都快換了一大半,煉出來的還能是丹方里記載的那玩意兒嗎?
更何況就主人的煉丹技術……
而且被砸出來的居然是聶師兄?
“呼。”
這兩個她心中的年輕一輩至強者,何時熟悉到了這般地步。
這分明是要搏命了!
聶君才察覺到不對勁,放下大酒缸,玄劍脫袖而出,攔下了墜落的各種熊熊燃燒的藥材。
兩人奇怪的話語傳進旁人耳畔。
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
這說的該不會是妖皇吧。
“……”
苗清慧看着聶君臉上的劍痕,眼皮跳了跳。
根據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老狗更多忌憚的是梧桐山手裡的道牌,擔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祝師兄,化神丹分發下去了嗎?”沈儀又朝武廟兩人看去。
千妖窟這何止是要發瘋了。
結果這二傻子剛剛睜開眼,第一反應居然是要拔劍動手。
“師弟什麼時候下的令?”
嘖!果然是沈師弟,無論到了哪裡,永遠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位,便是當妖魔,也要當最強的那一批。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是無需刀兵,便能一字喝退第二窟的大妖皇。
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新晉大妖皇,合着是從大幹走出去的。
“吳大人,您是不是可以進去問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次搞出如此聲勢,必然是出了什麼問題。
聽聞此言,反應最大卻是武廟。
便是看見沈儀席地而坐,神情平靜,一襲黑袍搖曳,宛如超然脫俗的前輩高人。
羣妖離窟,禍害蒼生。
在收穫了整個靈植園的剩下寶藥後,別的東西不敢說,化神丹還是管飽的。
見狀,其餘人也是不再客氣,紛紛挑了合心意的地方坐下,花臺邊,槐樹下,直至坐滿了院子。
“……”
聶師兄離山以後,衆人遲遲等不到靈兮師姐三人的歸來,這才動身前往大幹來找。
念及此處,許婉韻猶豫了一下,往前邁出半步,在許清兒疑惑的目光中,稍稍站在她前面一些。
妖王還是青花殺的比較多,自己哪有功夫去算那個。
今夜的大幹熱鬧非凡。
他很難想象,會有一個從未見過的修士。
破碎的屋門處,沈儀隨意的席地而坐。
這輕描淡寫的話語,卻是讓梧桐山幾人如遭雷擊。
沈儀倒也不挑食。
簡單兩個字,便讓在場十餘人幾乎沒有猶豫的邁步跟了上去。
“已經發下去了,只不過他們沉澱太久,有些失了鋒銳之心,都還在調整心態,確保每一顆丹藥都不被浪費。”祝珏起身回道。
看着那一道道氣勢雄渾的身影。
天凰丹。
“進來。”
吳道安悻悻瞥了祝珏一眼,沒有說話。
沈儀緩緩道出了一句話,便讓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嘶。”
實際上身爲武廟弟子的他們,也是什麼都不清楚,只知道那尊金身法相突然現世,鎮守此地。
大幹,許家,梧桐山。
其中最慘的清風,直到現在還身處牀榻,昏迷不醒。
……
沈儀點了點下頜。
“沈大人,我們該做點什麼。”
直到藥力都變作火雨落下。
身爲老父,他哪裡不知道清兒的心意,但……但這附近哪有一個尋常人,即便身爲許家族長,他也沒辦法替閨女爭取點什麼。
在那同門幾人的拼湊下,雖拿不出丹方中記載的藥材,倒也用其他藥性相近的珍寶勉強替代。
還真別說,一個比一個漂亮。
苗清慧從遠處走來,悄然給童心釧使了個眼色:“我收到風聲,有人在千妖窟附近看見了紫霄神雷劍宮。”
那可是世間一等一的大勢力,地位之崇高不可撼動。
如此輕快的氣氛下。
“快點,怎麼煉。”
“我會去聯繫其餘的幾位師兄師姐。”
但大幹不同。
先前的一記狗爪,算是讓他看清了自己和真正返虛境間的差距。
但現在。
相較之下,沈儀悄無聲息的便宰了一半,直至此刻,若不是對方親口說出,旁人竟是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吾等領命!”
無論是何等妖魔,只要在護宗法陣打開的瞬間,自會有人去處理。
此丹方就是專門用來修習天凰不滅真身的。
另一邊,在老嫗的帶領下,一箇中年男人攜兩女立於身後。
以聶君爲首,整整七人全都身處大幹皇城內。
難道是按姿色排的先後?
許婉韻掃過周圍,感受着寂靜的氣氛,心中忽然生出些感慨。
沈儀淡淡搖頭。
他是全然沒想到,看在對方幫自己取出金箭的份上,他拿出南陽宗寶丹替聶君療傷。
卻好似做着相同的事情,同樣的受人信服,成爲所有人心裡的最後防線。
它倆有預感,若是主人再失敗一次,自己恐怕要小命不保了。
伴隨話音,一道黑袍身影踱步邁出門檻。
如果一切都如沈儀所說。
她們被救走的時候,沈儀正獨自面對五位大妖皇,如今對方以這般姿態而歸,甚至就比自己等人晚回了不到半天。
對方不敢出來,並非是因爲受了什麼限制。
這恐怖的一幕,忽然讓青丘老祖想起了對方是如何修習陣法的。
完全不沾邊的三個勢力,竟是如此融洽的同處一個院落之外。
至於最後方,則是身着廟祝服飾的數人。
待到看見三人時,卻沒想一個比一個狼狽。
許鴻德蹙眉瞪了兩女一眼。
似乎在爲他們慶賀,隔壁的武廟甲院內,一道道暴躁的火光直衝雲霄,化作漫天星光,濃郁的藥力瀰漫開來,比醇香美酒還要醉人。
童心釧終於明白過來接下來要面臨何等險境。
他現在是真的很手癢。
游龍濤和陳乾坤對視了一眼,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就像是看見了曾經的自己等人。
沈儀揮掌將其取下,感受着那抹灼意。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