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通宵達旦,凌晨時分賓客們才各自離開,城堡漸漸安靜下來。
蘇雲生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洗了個澡剛要睡覺,就在這時,姬城便帶着一身夜色冷氣走進了蘇雲生的房間。
“晚宴怎麼樣?”姬城在椅子上坐下,擡頭看向蘇雲生。他衣襬上還沾着露水,看樣子是走好遠的路纔回來。
“夜宴可着實不怎麼樣。”蘇雲生邁步走到牀邊坐下,他目視着姬城語氣沉沉的:“我不知道皇太后究竟要做什麼,她今天竟然偷偷從房間溜了出來,在湖邊見了九王子,後來竟又讓她遇到了辛族的王上。”
姬城聞言眉頭擰了起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是她的風格。”
“有個消息你可能不想聽到。”蘇雲生頓了頓,眼神帶着一絲不安:“辛族的王上邀請皇太后進王宮敘話。”
“這的確不是個好消息,我會努力讓她安分點。”姬城揉了揉眉心,又說道:“大王子可帶回了江嵐的消息?”
“江嵐在離王城不遠的一處草場裡。”蘇雲生轉身從枕頭底下拿出一份地圖遞給了姬城:“江嵐生了病,那個原本伺候過大夫人的丫鬟芙白現在和他在一起。”
“楚衡和白霜的下落有了麼?”
蘇雲生搖了搖頭:“這兩個人的下落大王子也沒有查出來。”
“那怕是隻有九王子哈魯才知道了。”姬城將地圖塞入懷裡。
“我會找機會接觸九王子,看看能不能探出楚衡和白霜的下落。”
姬城搖了搖頭:“哈魯不會告訴你的。”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有個法子可以將楚衡引出來。”姬城拍了拍懷中的地圖:“你說,要是江嵐有生命危險,楚衡會不會出現?”
“皇上這想法雖然不錯,可是……”蘇雲生眉頭皺了皺:“這九王子哈魯似乎看起來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弱。要是打草驚蛇,對咱們可不妙,畢竟這是辛族,皇上又是親身來到這裡……”
姬城聞言眉毛也皺了起來:“你何時這般瞻前顧後了。”
“皇上您若是能回京城去,屬下自然能放開手做這些事……”
“不行。”姬城眼中閃過一抹堅持:“找不到楚衡,我是不會回去的。”
“蘇雲生眼中閃過一抹驚訝:“我以爲皇上已經不喜歡楚衡了。”
“這跟喜歡不喜歡沒關係。”姬城身子往後一靠,他眼神複雜的看向蘇雲生:“對於楚衡。我從頭到尾一直是愛着她的。不過既然我得不到她,就一定要親手毀了她。”
蘇雲生皺了皺眉頭:“那皇上決定如何辦?”
“最好能夠不驚動哈魯就除掉江嵐,不要讓哈魯注意到我們。”姬城直起了背。臉上表情陰沉的嚇人:“芙白是個有野心的人,她不該甘願老死在這草原上。”
七天後。
在廣袤的草原上,楚衡和白霜縱馬馳騁,一路行到丁格湖畔。
“湖水那邊。就是辛族的王宮。”白霜勒馬在湖邊碎石上來回踱步:“這丁格湖佔地遼闊,是草原上罕有的大湖泊。”
“我們可以從這邊順水潛入王城麼?”楚衡極目遠眺。入目只有湛藍的湖水,看不到半點辛族王城的影子。
“你可千萬別想從湖水這邊潛進去。”白霜聳了聳肩:“這丁格湖是辛族的聖地,邪乎的很,千年來從未有人從湖這般潛入過王城。”
楚衡聞言皺了皺眉頭:“這也是辛族的大巫搞得鬼?”
“不清楚。”白霜翻身下了馬。轉頭看向楚衡:“有時候,大自然就是最厲害的巫。”
“那我們現在要在這裡做什麼?”
“做我們這些天一直在做的事。”白霜翻身下馬,邁步往丁格湖內走去:“你要繼續用心去感受自然。記住自然得每個模樣,這樣你才能在幻術發生的時候一眼看破其中的不自然。”
楚衡也跟着白霜一道翻身下馬。她學着白霜的樣子邁步往丁格湖水中走:“前幾天是感受風聲草長,現在該換成感受水了麼?”
“你要走的路還長。”白霜的半個身子已經淹沒在丁格湖中了,他見楚衡也跟着自己走了下來,便彎起嘴角笑了笑:“從這幾天你的表現來看,悟性很是不錯,不愧是楚無極的孩子。”
“你領我做的這些,小時候父親也帶我做過,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時候無論冬夏,父親只讓我穿着粗布衣服,說是貼近大自然,剛開始的時候夏天熱冬天冷,可到了後來竟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了。”
聽了楚衡的話,白霜沉思了一會,纔開口說道:“如此說來也難怪你會在辛族秘境中迷失,原本我以爲你便是找不到破開秘境的辦法,也頂多是坐在那發呆哭無辦法而已,可你卻空有悟性,摸不到門路,這樣最是危險。”白霜嘩啦一聲從水中站起身來,他走到岸邊一邊擦拭身上的水,一邊繼續說,“只是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門,這一點我幫不了你。”
“要走了?我們不是剛來麼?”楚衡依舊站在水中,她一臉疑惑的看着一身水淋淋便翻身上馬的白霜,“這是去哪兒?”
“是我要走了,你依舊留在這裡感悟自然。”白霜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水中的楚衡:“你已經滿十五歲了,我答應過你父親,在你十五歲的時候帶你來這裡取回屬於你的東西。可是我們若要再次進入秘境,必須要有一位王子領路,哈魯和哈齊今年都已經進入過秘境,他們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我得去給我們找個新的夥伴。”
“你要去找別的王子?”楚衡心裡頭忽然忐忑起來:“這不行,皇上現在還在哈魯那裡,若是讓他知道你要投靠別的王子,那皇上的性命堪虞。”
“你說皇上指的是廢皇上江嵐吧。不管我去不去找新的王子,江嵐已經命懸一線了。”白霜彎腰順了順馬的鬢毛:“江嵐原本身體就弱,因爲路途顛簸前一陣又染上了病,本來就半死不活的,更別提旁邊還有個人一直在虎視眈眈。”
“你在說什麼?誰在江嵐身邊虎視眈眈?”
“芙白。”白霜直起身子,一臉諷刺的看向楚衡:“你那個心腹丫鬟,她可是已經跟姬城攪到了一起。”
楚衡猛地從水裡站起身來:“你給我說清楚了。”
“原本我不打算告訴你的。可我忽然改主意了。”白霜目光灼灼的看着楚衡。嘴角的笑冷冷的:“芙白投靠了皇太后冬臨,在進辛族之前便給冬臨報了信,我和蘇雲生也是因爲她的原因。才找到的你們。”
“皇上現在在哪兒?”楚衡急匆匆的從水裡跑出來,一邊拿布巾擦着身上的水,一邊焦急的問白霜:“他現在還安全麼?”
“據我所知,明兒中午芙白便會動手。不過江嵐是死是活與我是沒什麼關係的。”白霜一臉好整以暇,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嘴臉。
楚衡跟白霜在一起這麼多天。已經習慣白霜這副能將人起吐血的情緒節奏了,也掌握了跟白霜溝通的方法……
“你能幫我救救江嵐麼?”
白霜搖頭。
“那你告訴我江嵐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他。”
白霜依舊搖頭。
“那你能做什麼?”楚衡瞪着眼睛,手指蜷成拳頭。極力壓着自己的怒氣,她知道自己越憤怒白霜就越淡定,他就喜歡激怒自己。就好像他能從中取樂一般。
“給你這個。”白霜在馬脖子上的袋子裡掏出一個錦囊裡:“這是我唯一能幫你的了,能不能找到江嵐。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這是什麼?”
“你看看便知道了。”白霜掂量了兩下錦囊,隨後將錦囊扔給楚衡:“還有件事得告訴你,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江嵐藏身的地方很近,可距離辛族的王城卻遠了。”
楚衡接住錦囊,白霜便打馬掉頭,往草原深處奔去。
楚衡沒時間理會離開的白霜,她飛快的解開錦囊。錦囊晃悠起來叮叮咣咣,等倒出來楚衡才發現,不過是幾枚銅錢罷了。
“我……”楚衡握着銅錢,氣的想罵人。這白霜的意思是讓她占卜着去找到皇上麼?這也太扯淡了!
楚衡隨手扔掉銅錢,翻身便上了馬。可站坐在馬背上,看着眼前茫茫無際的草原,楚衡咬了咬嘴脣,眼裡都是茫然。在馬上坐了好一會,楚衡又翻身下馬,將剛剛扔掉的銅錢撿了起來。
占卜便占卜吧……
占卜雖然不靠譜,可好歹能讓自己有個方向。
但是好擔心,明天中午前若是依舊沒找到皇上,皇上怕是就不妙了。要不然去王城吧,找到哈魯,哈魯會告訴自己如何找到皇上的。
可是剛剛白霜說,現在這位置距離皇城要很遠。等自己到了王城,再轉道去找江嵐,怕是江嵐已經身遭不測了。
“白霜!你這個混蛋!”楚衡氣的直跺腳,可最後也只能坐下來,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拿起占卜銅板,占卜起來。
“向南……”
“東南……”
“北……”
楚衡一路走一路占卜,可她占卜技術着實差了些,有時候走了好久才發現自己竟然又轉回來了。
太陽落下去月亮升起來,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可楚衡依舊在一邊占卜一邊尋找着。
第二天早上,天空才矇矇亮,楚衡騎馬走到一處馬場邊兒上。她下了馬想進馬場去查探一圈,纔剛剛步入營地範圍,便看到了熟人。
“楚衡?!”哈魯瞪大了眼睛一臉驚喜,“你這些日子可跑到哪兒去了?”
“哈魯!”楚衡奔走了一天一夜,所有的疲憊在這一刻全都消失殆盡。她找到了哈魯便是找到了江嵐,天色還早,距離芙白行動還有幾個時辰,自己還可以阻止芙白。
“瞧你這一身狼狽的。”哈魯哈哈大笑,“去找芙白給你換一套漢家衣服。”
楚衡點了點頭,跟在哈魯身邊往營地中的一方帳子中走去。
“芙白,你猜誰來了?”哈魯撩開帳子,大步走了進去。
楚衡趕忙也跟了進去,剛邁進帳子,她便看到哈魯黑着臉瞪着帳子中間的牀。
江嵐正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瞧着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這是怎麼回事?”楚衡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去,伸手搭上了江嵐的脈,又翻了江嵐的眼皮。
“他昨兒還好好的,雖然病了,可大夫說他已經要康復了……”哈魯眼中都是怒色:“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天……”楚衡收回把脈的手,痛苦的跌坐在地上,她眼神中都是慌亂:“這是中毒。”
江嵐的脈象虛浮無力,眼底充血眼中,臉色蒼白異常,嘴脣隱隱發紫,他中毒已深,想要解毒怕是不易,再加上江嵐本身就體弱……
“都是我害了你……”楚衡回身伏在牀邊,聲音已經哽咽了起來:“若不是我,你還是那個武功蓋世不羈灑脫的江嵐……”
哈魯站在牀邊久久看着楚衡和江嵐,好一會後,他轉身想悄悄退出帳子。
“你去哪兒?”楚衡猛地回頭看向哈魯。
哈魯眉頭皺的深深的:“無論你怎麼想,可這事真的跟我沒關係。”
“在你的地盤發生的事,你說跟你沒關係?”
哈魯聞言抿了抿嘴脣,什麼也沒說。
“幫我找到芙白。”楚衡眼神微閃:“皇上中的毒,沒有對症的解藥,很難解開。”
“是芙白下了毒?”哈魯猛地瞪大眼睛:“我說這幾天她怎麼神出鬼沒的。”
楚衡眯了眯眼睛,看着哈魯沒出聲。
“我現在就派人去找。”哈魯受不了楚衡那殺人的眼神,趕緊轉身出了帳子。
帳子中,楚衡拉着江嵐的手,低聲一聲一聲的呼喚着:“皇上,你聽的到我說話麼?我是楚衡,我回來了……”??
江嵐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可半晌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你彆着急,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你放心,我會醫好你的。”楚衡站起身,走到帳子邊,正看到哈魯在離帳子不遠的地方吩咐下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