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耳邊是呼嘯的夜風吹打着瘋長的野草,楚衡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低頭繼續拔着草。她要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後在空地上點一堆火,這樣夜晚不至於溼冷難眠,也免得被蛇鼠咬。
“累死了!”又拽下一把草,楚衡直起身子伸了伸懶腰。
身後傳來腳步聲,白霜捧着幾塊大石頭走了過來:“將石頭圍城個圈,在裡頭點火。”白霜將石頭往楚衡腳下一扔,又轉身隱沒到人高的草甸子當中。
楚衡將石頭撿起來,把石頭圍在空地中間剛剛拔下來的草堆子邊上,石頭不多,只能圍出個半圓,楚衡側頭看了眼白霜消失的方向,約莫白霜又去撿石頭了,她便在半圓旁坐了下來,開始整理一會要燒掉的草。草還是挑些乾的比較好,再架上乾燥的木質,免得濃煙燻人。
做完這一切,白霜也回來了,他用搬過來的石頭將剩下那半面圓圈圍好,又掏出打火石開始點火。
夜色濃重,頭頂的月光照的整個草野霧濛濛一片,楚衡坐在火堆邊,藉着明滅不定的火光翻着父親留下的筆記。
白霜不知道從哪兒抓了只兔子,正穿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烤着,她見楚衡低頭認真的看書,便忍不住出聲說道:“你在辛族秘境中精神受損嚴重,現在還是不要看書了。”
“看書不費什麼精神。”楚衡翻了頁手中的書,邊看邊說道:“我實在太弱了,沒能破開秘境,也拿不到秘境後的權杖,不但沒幫上哈魯。反而給哈魯引來了多餘的注意力。這本就是一件糟心的事了,可姬城和冬臨又來了辛族,還跟大王子勾結在一起,現在這個時候,我們手裡若是沒有一兩件能反擊的武器,實在心裡不穩。”
“你嘴裡說的都是哈魯的事,可哈魯的事同我可沒什麼關係。”白霜將兔子翻了個面。側頭看向楚衡:“我帶你去破秘境。爲的是你父親。”
楚衡點了點頭:“好,就算我相信你說的話,你跟我父親交情頗深。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那秘境之後的關於我父親的東西是什麼?”
“就是權杖。”
“權杖跟我父親有關?”楚衡眨了眨眼睛,一臉奇怪的看着白霜:“你莫不是要說,我父親是辛族的某個王子?”
“胡說什麼!”白霜翻了個白眼,口氣頗有些無奈:“無妄身份尊貴。傳承千年,血中有咒。怎麼會是辛族蠻夷?!”
見白霜忽然這麼認真,楚衡聳了聳肩說道:“我就是開個玩笑,我就是不明白我父親怎麼會跟這辛族的權杖有什麼關係。”
“這權杖是一把鑰匙。”白霜目光灼灼的看向楚衡:“這把鑰匙能打開這世上最隱蔽的一道門,而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就藏在這道門後頭。”
楚衡聽了這話,更迷糊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妄及笄成年之後,會有一次考驗。若是通過了這次考驗,便能證明你有資格繼承無妄的名諱。”白霜一臉嫌棄的看向楚衡:“由於你父親死的早。所以我受你父親之託,引你來接受這場考驗。可你這些年也沒受什麼教育,眼瞧都已經及笄了,水平還這般糙,這是我所料未及的。要是按照計劃,你這會應該已經通過考驗,得到權杖鑰匙了,拿到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了。”
楚衡聞言臉黑了下來,羞愧頭都要垂到地底下了:“那東西是什麼你知道麼?”
白霜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無妄一旦通過考驗,就可以接觸到代代相傳的秘術,傳聞中這秘術能移山填海,通神令鬼。”說到這裡白霜頓了頓,語氣加重了:“這秘術雖沒傳說中這麼神,可卻也着實不能小覷,你得努力,爭取早日破開秘境。”
“你是說,我父親將這無妄代代相傳的秘術放到權杖能開的那扇門後面了?”
“是。”白霜點了點頭:“他覺得那扇門是極其安全的地方,現在看來,的確是很安全,你瞧,你不是都沒拿到麼。”白霜的幾乎每一句都帶着嘲諷,聽得楚衡渾身不舒服。
“這就是你帶我去秘境的緣由?”楚衡垂着頭,巴掌大的臉被火光映的一半明一半暗:“我的十五歲生辰過的悄無聲息,沒有插笄,沒有祝福。可這生日一過,竟有人迫不及待的給我送考驗來了,我還差點死在這場考驗裡。”
“那是因爲你太弱。”白霜冷笑一聲,嘲諷臉如影隨形:“你父母雙亡,無朋無友,是挺慘的,可你的慘與旁人何干?你若想自憐自艾,那就離我遠點,我是沒心情聽你說這些的。”
“你的年齡沒比我大多少。”楚衡咬了咬嘴脣,眼神刀子一般看向白霜,眼底的神色讓人捉摸不清:“你真的是我父親的朋友?”
“是你父親的朋友,就得憐憫你麼?”白霜的不耐煩已經表現的尤爲明顯了:“我的年齡的確跟你差不多,你父親死的時候,我也才十二歲,可十二歲就不能有朋友麼?我若真想害你,你覺得你是我的對手麼?”
楚衡被白霜氣的內傷,她白霜一眼,決定不跟他說話了,便低頭開始看筆記。
“你不相信我?”白霜伸手撿起一段樹枝,捅了捅楚衡:“這可不是好事情。”
楚衡扭身不去看白霜,嘴裡的話冷冷的:“你也許不是想害我,而是想利用我。”
白霜聞言忽然露出了笑,好似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利用的?你的術比我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楚衡臉上徹底掛不住了,她擡頭一臉黑的看着白霜,又找到了個反駁白霜的理由:“那你是想要無妄成年後能學到的代代相傳的秘術?”
“那我可以自己去取權杖,然後自己打開那扇門。”白霜頓了頓:“你覺得我破不開辛族秘境?”
“你破得開。”楚衡想起白霜在江邊畫的那條線,想起自己墮入無邊黑暗後。白霜將自己帶回了現實。白霜做的一切,都那般遊刃有餘。
“我不知道怎麼讓你相信我。”白霜難得的好脾氣起來,他語氣和緩眼神複雜的看向楚衡:“我想做的,就是引導你破開秘境,拿到鑰匙,得到原本屬於你的東西。”
楚衡聞言身子僵了一下,好一會她才幽幽開口道:“那你知道。你說的那扇門是什麼來頭麼?”
“是辛族第一任大巫做出來的幻境。裡面藏着辛族歷代的寶藏。”
“辛族的寶藏?”楚衡臉上閃過一抹疑惑:“我父親將無妄秘術放在了辛族的寶庫裡?他不擔心被辛族的人得去麼?”
“你放心,自從辛族王殺了自己的弟弟偷了權杖之後,辛族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開啓寶藏了。”
“哈魯給我講過這個故事。說他的父親是偷了自己弟弟從秘境中取出來的權杖,這才當了辛族的王。”
“他一定沒給你講全。”白霜抿着嘴笑了笑,眼睛望向楚衡身後茫茫高的草叢,好似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你父親十七年前外出遊歷的時候到了辛族。那時候他身無分文餓的不行,正好在邊境山中碰到了前去秘境的一個年輕的辛族王子和他的巫師。這王子給了你父親食物。你父親便假借報答之意,跟王子一塊進了秘境。”白霜說道這裡頓了頓,他回過神衝着楚衡眨了眨眼睛:“我說假借的意思是,你父親明明一直想去辛族秘境瞧瞧。可若是沒有辛族的王子帶路,沒人能進得去秘境,所以他吃了那王子的饃饃。就跟着王子一道進了秘境,還破開了秘境。幫王子得到了權杖。”
“後來呢?”
“後來那王子因爲權杖一事,被自己的王兄殺了。可這權杖鑰匙只能被取出它的人使用,那個王子死了,現在的辛族王拿着也沒用,你父親也死了,所以這世上能使用權杖的人已經都死了。”
“我聽說辛族王的父親到現在還沒死,他不是曾經也取出過權杖麼?”
白霜點了點頭:“的確,他也取出過權杖,可在權杖再次從秘境中被取出後,他也同時失去了使用這把鑰匙的權利,因爲國家的王權已經交替了。”
“辛族王的傳承方法還真是奇特。”楚衡噓出一口氣,又開始低頭看筆記:“也不知道我何時能破開秘境。”手中的筆記已經被楚衡翻舊了,這筆記中多是些楚無極做過的術,就比如幫白甄續命,幫某個王妃解毒之類,其中不乏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讓楚衡很是感興趣。
“看什麼呢?”白霜劈手將楚衡手裡的筆記奪了過去,藉着火光看了起來:“移魂術?”
楚衡伸手要奪回筆記,可白霜會武功,身手敏捷的很,楚衡搶了幾次竟都沒搶過來,最後只能陰沉着臉看着白霜。
白霜翻了兩下筆記,隨後將筆記扔還給了楚衡:“你看移魂術做什麼?”
“這筆記曾經被藤王妃冬臨奪走了,她便是對照着這本筆記完成了一場移魂。”楚衡頓了頓,又說道:“現在該稱呼冬臨爲皇太后了。
白霜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抹驚異。
楚衡神色陰沉,她擡頭望向白霜:“你說你跟我父親交情很深,那你可知道他會施展移魂術?”
白霜愣了半晌,隨後僵硬着點了點頭:“據我所知,移魂術極其危險,而且即便是成功了,也會因爲個體體質產生不同的副作用,很少有成功移魂的存在。”
“可這筆記上記載了我父親曾經做過一次移魂,而且他成功了。”楚衡將筆記攤開,指給白霜看:“這上面關於移魂術的施展方法記錄的非常詳細,而且冬臨也成功的將我跟白家的白池荷移了一次魂。”
“你說什麼?”白霜聞言一把搶過筆記,可他的視線卻沒看向筆記,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楚衡:“你說你被移過魂?”
“是,不過好在我已經還回來了。”楚衡深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宮變那天,我從無妄殿找到了父親藏起來的護魂玉佩,利用玉佩又將自己的魂魄移回了自己體內。”
“天……”白霜低頭看向手裡的筆記,匆匆翻了兩頁,他便將又書本遞還給楚衡:“這上面的文字太複雜,你念給我聽聽。”
楚衡依言將記錄楚無極給人移魂的片段唸了一遍,可略去了奪魂術的具體實施方法。
白霜也不在意那具體方法,他聽楚衡讀完,又問道:“那上可的的確確寫着,他將一個身患癆病的女人的魂魄轉移到了癆病女人那個心智盡失的女兒身上?”
楚衡點了點頭
白霜又說道:“你這本書所用之語言晦澀難讀,冬臨竟然看懂了並且還成功展開了一次移魂……”
“許是她認真研究了王族古文字,姬城和白甄也都研究過,他們多少也懂些。”
“我也研究過王族古文字,你這筆記我卻大部分都看不懂。”白霜眉頭皺了起來:“白甄和姬城皆是天資聰穎之人,可他們可能看懂這筆記?”
楚衡搖了搖頭。
“冬臨她卻看得懂。”白霜眼睛眯了起來:“據我所知,這冬臨出身市井,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入了蘇府,跟着蘇莫心陪嫁進了宮,可蘇莫心對王族文字都半點不懂,這冬臨是怎麼學會的?”
“你在懷疑什麼?”楚衡眉頭皺了起來。
“我得去查查冬臨的母親是怎麼死的。”白霜站起身來,從懷裡抽出一條布手絹,隨手從火堆裡抽出一根碳條,按滅了火,用碳條在布手絹上寫了幾個字,隨後他又衝着天空吹了聲口哨,不多時一隻海東青撲楞着翅膀紮了下來。
將手絹綁在海東青脖子上,白霜放飛了海東青。
“你懷疑,冬臨就是那個換了癆病的女人?而她現在用的身子,是她自己女兒的身子?”楚衡不知爲何忽然感覺後背冷的厲害:“那冬臨不是得有七八十歲了……”
“若是所料不錯,她豈止七八十歲,怕是九十多近一百歲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