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濤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大搖大擺站一旁穿着皮夾克的平頭青年身上。他的背後,站着三五個同樣凶神惡煞的青年,一看就是他叫來的手下。
“再成!你……”
林學濤驚呼出口。
趙再成這會兒被強子死死地拉住,手裡還握着半截碗口粗的木棒,本來白花花的木棒上頭,這會兒沾染上了刺眼的血跡,就連趙再的臉上,手上,也都是成片的血。
很顯然,趙再成手裡的木棒是活活打在人身上折斷的!
要不是強子死命拉住,這會兒劉惠普只怕已經見閻王去了。
看着滿地亂滾的劉家青年,和一屋子碎片,以及趙再成一臉咬牙切齒天不怕地怕的兇狠神情,林學濤忽然響起幾天前趙再成在村民大會上放下的那些狠話……
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屋子後頭,傳來一輕一重兩人急促的腳步聲。
片刻過後,氣喘吁吁的林國慶跟老伴也目瞪口呆地出現在劉家祠堂前的水泥坪子裡。
林學濤娘被眼前慘狀嚇得幾乎尖叫出聲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把一旁蹲在地上,早已經嚇得直哭的妮子拉到了懷裡。
“趙再成!你這個狗日的!”
林國慶暴跳如雷,手裡的銅煙桿子憤怒地咣噹一聲砸在水泥地上,瞬間斷成兩截……
“這可咋辦!再成,你趕快跑吧……”
林學濤娘慌里慌張地嚷嚷了一句。話音沒落,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徹劉家大院。
這回,可是鎮裡派出所孫所長親自帶隊。
李茂昌也跟着大隊人馬走下車來,看到眼前的狀況,觸目驚心,眉頭擰成了大疙瘩。
“下手夠狠的啊趙再成!不愧是縣城一霸。連人劉家祠堂都讓你給端了!你這是要大鬧天宮呢!”
孫所長踱着步子四下巡視一圈,衝趙再成譏笑道。
趙再成眼睛看天,睬也不睬孫所長一眼,那架勢彷彿是根本不把他這個小小的鄉鎮所長放在眼裡,沒資格跟他說話。
孫所長衝手下民警努努嘴,幾個民警小心翼翼地上前,繳了趙再成跟他手下還握在手裡的兇器,拿出銬子,咔嚓一聲就往趙再成手上扣了下去。
趙再成一臉從容不迫,沒有絲毫抵抗,束手就擒。
“老頭子,濤子,你們快想想辦法呀!”
林學濤娘焦急地拉拉林學濤跟林國慶的衣襟。
“嬸子,你甭費力氣了!我趙再成一人做事一人當,劉家的人都是我打的,跟林家人沒任何關係!”
趙再成昂着頭,理直氣壯地吼了句。
林學濤父子兩人聽在耳朵
裡,心裡都是沉重地嘆了口氣。
趙再在就這麼在林家人的目送下被民警帶上了警車。
“林學濤,好生待我妹妹,老子這回是爲了你受的罪!你可千萬別忘了兄弟!”
被民警摁進車裡頭的前一刻,趙再成忽然轉過身來,扯開喉嚨叫嚷起來。
“強子!我縣城那幫兄弟就託付給你了!今後你就是他們老大!兄弟信得過你!”
趙再成又吼了句,似乎知道自己這回要倒大黴了……
趙再成的吼聲,讓水泥坪子裡林家一屋人沉默無語。
劉惠普讓人好半天才從八仙桌底下給擡出來,腦袋捱了五六棍,早就打破了。血流得把頭髮都粘在了一起。民警把他從桌子底拉出來的時候,劉惠普發抖,不斷地掙扎着,嘴裡喃喃含混不清,像是給嚇傻了般。
後來拖到縣裡醫院,縫了二十幾針,躺了個把月纔出院,鑑定結果是輕度腦震盪。
三天後,李茂昌陰沉着臉,心事重重地走進了林家大禾場裡頭。屋裡,林學濤一家人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咋樣了?鄉長?”
林國慶沒等李茂昌屁股坐穩,就急不可耐地問。
李茂昌直搖頭,“沒轍,趙再成那小子手毒着呢!重傷兩個,輕傷三個,有個現在還尿血,八成是殘了!判了個惡意傷人加聚衆鬥毆,罰錢不算,還判了兩年。”
聽完李茂昌說完,一屋子人心裡都是沉甸甸的。
妮子早已經泣不成聲,撲在林學濤孃的懷裡肩膀一聳一聳的。
“唉!”
林國慶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張老臉擰成了疙瘩,“都怪我!都怪我哩!就不該說啥舉報的事兒!明知道趙再成那小子混得很,當初訓了他,也沒顧得多想,其實我該料到那小子……”
林國慶說到最後,滿臉懊惱,聲音也發不出了。
“國慶,你也別太自責了!趙再成的事兒,大傢伙都沒有預料到!就那小子那脾氣,出事兒是遲早的。在縣裡的時候,地面大,他還有點兒顧忌,回了村,他那眼睛就長到腦袋頂上去了。橫行無忌,能不捅婁子麼!我已經好好勸他了,看他大家都是本鄉本土的份兒上,讓他聽聽勸,在裡頭好好表現,爭取提前放出來……”
“哎!也只能這樣了!但願他出來後改改脾氣,收斂着點兒。再成這孩子其實挺苦的,十幾歲就在外頭謀生活,也沒個人管……”
林學濤娘說着說着,心裡也難過起來,連聲音都哽咽了。
趙再成給關起來後,妮子跟家裡人都陷入了悲痛難過中。林學濤讓妮子回了家裡休養,廠子裡的事兒,就都交給了林學濤自己和強子。
林國慶心裡也不好受,整個陰沉着個臉。手裡那杆煙桿子拿到鎮上鐵匠鋪重新給焊上了。整天吧嗒吧嗒地吞雲吐霧,愁眉不展。
本來他還打算跟小濤提跟妮子兩人的婚事呢!可趙再成的事兒這麼一鬧,兩家人哪兒還有那份心情。妮子也住回了自己家裡,林學濤整天忙裡忙外的不落家,老伴也是唉聲嘆氣的,時不時提進趙再成被押在警車時吼的那句話,說是咱老林家莫名其妙地欠了人趙再成一個還不起的大人情哩!
雖然林國慶也覺得趙再成這話那是逼迫,可無論怎麼說,趙再成被判刑的事兒,老林家都脫不了干係,還得負起這個責。心裡思來想去,覺得等事情緩和陣子,就跟小濤提辦喜酒的事兒,也好給趙家人一個答覆,讓他們安下心來。
而此時的林學濤,心裡的種種愁緒也是攪成了亂麻。前腳修路的事兒剛剛破滅,趙再成這個混球就出了事,鬱悶之餘,他不想回家裡看到父親那張陰沉的臉,只是整天躲在學校裡,把心中的煩悶說給秦嵐聽。兩人趁着學生放假的當兒,一起散步走到小河邊,坐在河岸上傾吐着心中的不快。
“秦嵐,你說我是不是一個立場不堅定的人?當初做罐頭生意的時候,我就尋思過,趙再成這號人不能招惹,可事到臨頭,爲了解決困難,終究還是免不了跟他打交道。現在想想,我真是後悔哩!”
秦嵐聽了,淡然一笑,說:“學濤,你可不能這麼想,要是什麼事出了岔子再後悔,那有什麼用呢!人生在事,總不能一切都算計好了再過日子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麻煩困難你想躲總是躲不了,倒不如干脆坦然面對,盡力去解決就行了!趙再成的事兒,順其自然就行了!”
林學濤聽了,信服地點點頭,心情也舒暢多了。
“秦嵐,你說的有理哩!心胸可比我開闊,不像我這麼患得患失的。這麼一說,我想通了!既然要幹出一番事業,咱就得迎難而上,修路的事兒,我不會放棄,還是必須得想想辦法!”
秦嵐聽了,眉頭一揚,驚訝說,“你還想着修路的事兒呀!村民們都不同意,你爹也不支持你!你打算想什麼辦法?”
“暫時沒有,不過天無絕人之路,我肯定能找到辦法的!”
秦嵐聽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還以爲你已經有什麼妙計了呢!”
“秦嵐,你就放心吧!這回說什麼我也得自個兒解決這個問題!總不能什麼事都靠朋友,靠你吧!”
秦嵐不屑地撇撇嘴,“我就不信,連我都沒辦法的事,你還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真不信?”
“不信!”
“那咱打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