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昌一聲宣佈，村民們們頓時哄地一下鬧開了。
鄉里領導請村民吃飯，還是上館子吃，這可真是稀罕新鮮事兒，個個都顯得興奮又緊張。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上無不洋溢着喜慶之色。
“怎麼樣？濤子，你看我這個處理辦法還行不？”
李茂昌笑呵呵地轉過來看着林學濤，眉飛色舞地問。
“行！李鄉長這個順水人情做得漂亮，自己也落了個漂亮！”
李茂昌哈哈大笑，拍拍林學濤肩膀，“彼此彼此！”
當天，辛莊的全村出動，齊齊涌向了鎮裡，把個本來就不大的鎮上擠得水泄不通，一些不明就理的別村人看着來來往往拖家帶口的全是辛莊的人，還都樂滋滋的，覺得直納悶，也不知是啥活動，跟趕集開萬人大會似的。
酒席喧鬧而擁擠，村民們果然沒有令李茂昌失望，真的老少都帶來了，酒席大大超過了原定計劃，一輪吃完立馬就收拾換上另外一輪，來的娃娃太多，甚至還開闢了專門的娃娃桌，李茂昌說出“都來”的話後雖然心裡早有所準備，可村民們全體出動的陣勢，還是足足讓他吃了一大驚，帶着鄉里的幹部，儼然變成了服務招待人員。一邊不停地笑呵呵招呼村民，嘴裡不住地說着，“不打緊，不打緊！孩子麼！都來，都來哩！”
一邊不停地摻着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
酒席吃到天擦黑才終於算完。村民們打着飽嗝，拖家帶口，心滿意足地結伴回村，那陣勢就跟剛散完場的露天電影似的。不少娃娃手裡還油膩膩地握着從酒席上抓來的花生米，一路小跑着追着大人，一邊不停往嘴裡塞。
林學濤從鎮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村民們大多在洗的洗澡，看的看電視，結束了一整年的勞作，愜意地休息。
林學濤把手裡的單車往禾場邊一靠，風風火火地提着公文包一腳跨進門檻，“爹，娘，我回來了！”
一邊直往竈房裡鑽，到水缸邊舀起一瓢水就往喉嚨裡咕咚咕咚灌。喝完打了個重重的飽嗝，放下瓜瓢提進公文包就往裡屋走，屁股連凳子也沒來得及沾。
穿過堂屋的時候，林學濤讓坐在桌邊抽菸的爹給叫住了。
“小濤，你等等，坐下，有事兒說。”
“啥事兒？我這忙着……”
“一天到晚不落屋，瞎忙乎個啥！坐下！”
林國慶不耐煩地命令道。
林學濤欲言又止，只好挪到桌前，轉頭一看旁邊站着的娘，覺得孃的神情有些嚴肅，心裡頭就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咳咳……”
林國慶清了清嗓
門，像是要下達一件無比莊重的聖旨般。
“小濤，現在，這村長咱也到手了，你說修路，咱也修好了。那正事兒……是不是得該辦了？”
“正……正事兒？”
林學濤有些支支吾吾地重複着，一雙目光望向旁邊的娘，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求救一般……
“咋？跟我裝糊塗咋的！”
林國慶兩眼一瞪。
“趙家人可是已經好幾次跟我跟你娘提了醒兒了，這不，今天在鎮上酒席裡，妮子他爹又跟我提了……我跟你娘一直沒得到你親口表態，這事兒一直給你兜着，你可不能坑你老子老孃！”
“原來……說的是這事兒啊……”
林學濤苦着臉，擠出一絲尷尬的笑意。心裡頭暗暗叫苦，這通車儀式前腳纔剛消停，趙家人後腳就追這事兒了，這可真是一刻都不耽誤，見縫插針哩！
“還能是啥事兒？天底下還有比婚姻嫁娶更正的事兒麼！”
林國慶沒好氣地白了兒子一眼。
一旁，林學濤娘也在邊勸，“濤子，男大當婚，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說事業嘛，一路磕磕絆絆，起起伏伏，雖不說啥大富大貴，起碼在咱村，也算混出個人樣，有頭有臉了。你別嫌娘小心眼兒，嘮叨，我看吶，該知足了！”
嘆了口氣，林學濤娘又接着幽幽說：“小濤，咱一家人也不說啥見外的話，直來直去，不繞啥圈子了！不管你心裡有過啥別的姑娘，婚姻大事，馬虎不得，該辦的事兒躲不了，你念的書不少，這個理兒心裡明白。老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跟妮子，那是天造地設再好不過的一對兒，你心裡有她，她心裡也有你。人姑娘家生得俊，人又賢惠，沒啥可挑剔的，多少人眼紅都眼紅不來哩！反正趁早躲不過，早早把事兒辦了，省得人家提心吊膽，心裡不踏實。”
這番話，讓林學濤的神情徹底嚴峻了起來。在父親面前，他還可以打打馬虎眼，糊弄一番，可娘心眼清楚，自己兒子看得比誰都透，一番話說下來，真心誠意的，讓自己連辯駁的話都沒有。
是啊，自己虧欠妮子的實在太多了！仔細想想，還真有點兒欺負人家老實了哩！
孃的一番話，讓林學濤心裡很是愧疚。事情到這個地步，隱約間林學濤已經感到，這一回無論如何也是躲不過去了。
林國慶在一旁看着兒子低頭沉默不語，板起臉孔吼了句：“你娘說的都聽見了！什麼秦嵐，什麼李芳，通通趁早收收心！別七想八想啦！”
林國慶的話說得直說得糙，震得林學濤心裡七上八下的。
“爹，這事兒我心裡……”
林
學濤猶豫了好一陣，剛準備說幾句心裡話，劈頭蓋臉就被林國慶一盆冷水給滅了。
“反正我老林頭只認妮子這一個兒媳婦，你自各兒看着辦！”
林國慶的話跟扔石似的，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
“你現在就表個態！咱也好跟趙家人說！”
林學濤把一肚子的苦水嚥了回去。
他還能說什麼呢？父親只給了他一個備選答案……而這一回，無論如何，母親也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絲毫可能性都沒有。
林學濤泄了氣，覺得已經再也沒有了解釋的餘地了。
“得！你們二老覺得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遵命就是了！”
林學濤哼哼了一句。
“啥時候，給個具體日子！”
林國慶幾乎是在兒子話音剛落的同時，乾淨利索地追問。連兩隻眼睛都亮堂堂地直逼視着兒子，跟刀子似的架在兒子脖子上。
“等我……”
“啥？又等！”
林國慶幾乎是從板凳上跳了起來，恨不得直接撲到兒子身上一把揪住他衣領纔好。
“你說說你……你說你都讓人等幾回了？”
林國慶又氣又急，滿堂屋地急急來回踱着步子，手裡煙乾子快杵兒子臉上了。
“這回沒門兒！不等啦！”
林國慶怒吼一句，衝兒子咬牙切齒地揮舞着手臂。
“老頭子，你急個啥勁兒！坐下來說不行麼！怎麼也得聽小濤把話說完不是！”
林學濤娘畢竟還是心軟，過來把老伴勸拉回凳子上。
“我想等學校擴建的事兒完工後就跟妮子……”
林學濤讓父親的陣勢震得聲音都怯怯的。
“剛完路你又要修學校？哦，學校修完你是不是該修工廠啦？林學濤，我算看出來啦，你小子就沒安好心！別跟老子打馬虎眼，學校啥時候修不成，非得現在！”
“爹，你是不知道，咱好不容易把村民們動員起來，大傢伙剛剛修完路，士氣高漲着，趁這股幹勁一股作氣把學校也修好，能省不少人力物力，而且學校也是關係大傢伙子孫後代的事兒，做起來也容易說得過去，要是修我自個兒的工廠，我敢這麼支使村裡的人麼！您看，我這圖紙都弄好了！”
林學濤說着，把手裡公文包打開，掏出一疊紙張，放到桌上，給老兩口看。林國慶攤開那些圖紙，眉頭擰成疙瘩地掃視着，胸口一起一伏的還是沒有消停下來。
“這事兒現在要不做，以後可就難了！您也看見了，村民們都愛自顧自，集體的事兒，眼光都看得不長遠，不趁着這個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