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之木必有節目.寸之玉必有瑕疵.當神話有了牽掛.神話將不再是神話.是瘋子……
你永遠想不到一個人愛到極致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魔也一樣.
夜未央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髀濨的利角.而髀濨的爪牙也被夜未央分別禁錮.漆黑髮亮的利角穿過他的胸口帶着斷線珠子一般的血滴.空氣中響起接連不斷的突兀的爆裂聲.夜未央周身的大穴紛紛爆裂.噴出一股股血霧.可他卻不知疼痛一樣像是石化的雕像禁錮着髀濨一動不動.
髀濨發狂的嚎叫.瘋狂的扭動身體妄圖能將夜未央甩開:“你這個瘋子和你父親一樣是個蠢蛋.爲了你們口中所謂的愛情做盡了蠢事……我不服.我沒錯.”
神樂踉蹌的後退了兩步.渾身戰慄的神杖幾乎脫手而出.她掩住面幾近失聲.她明明告訴他.她不是他要保護得淺雪.爲什麼他還要這樣做.爲什麼……爲什麼讓她的心被愧疚充斥……
“你還在發什麼愣.快殺了它……”
耳邊傳來夜未央微弱的聲音.神樂一怔.顫抖着握緊神杖飛身而起.幾乎使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神杖砸向刺出夜未央體外的利角……
手臂被震得痛麻幾乎失去知覺.神杖撞上髀濨的利角.空氣中靜得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片刻.輕微的碎裂聲延綿不斷的撞上神樂的心頭.猶如靈魂破碎的聲音讓她和他覺得窒息.透明如水晶骨頭的神杖由柄迸裂出絲絲裂痕.幾欲崩潰.而髀濨的利角卻安然無恙.
神樂瞪大的眸子盛滿了恐懼.渾身篩糠一樣的戰慄.她該怎麼做才能救他.難道她二人此次註定要死於髀濨爪下……
夜未央忽然動了一下.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夾帶着深沉地的悲傷震顫的地動山搖.他鬆開髀濨的爪牙.雙手握拳抓住胸口的利角.臂彎繃緊竟是要將髀濨的利角生生拔下.髀濨處於生死邊緣暴怒的用利爪撕扯夜未央的身體.
神樂目睹着一切幾欲崩潰.猝然一聲哀鳴.她再次將佈滿裂縫的神杖高高舉起.耀眼的白光瞬間撕破空氣和髀濨的獨角碰撞在一起.一時間各色光彩交織重疊成一團巨大的光影漸漸暈開.吞沒了殊死相鬥的兩人一獸.由神力創造的山石水木.花香鳥語.房屋瓦舍齊齊在一瞬間被扭曲撕裂.
奔狂的氣流纏繞成巨大的漩渦碰撞到外圍的漩渦.發出陣陣刺耳的撕裂聲.如果現在有人誤入漩渦.一定會被這雙層的漩渦的夾層瞬間撕碎.
慕千潯皺眉看着面前風雲變幻的巨型灰紫色漩渦.手中的清明劍握的指骨發白.也許很快這場浩劫的最終答案即將會被揭曉.漩渦內的情況他並不清楚.但聽裡面傳出的陣陣絕望的吶喊也知道情況並不樂觀.他眼底藏着悲傷.爲什麼他一開始不願意陪着神樂一起進去.
或許.潛意識裡他就覺得自己不配.神樂是神.夜未央是魔.他們從本質上就要比他強太多.而他只是一個由凡人修成的仙有什麼資格和他們並肩作戰.他一直以爲自己已經足夠的努力.如願的變得足夠的強.也如他所期望的那樣站在了六界的頂端.可是當真正面對像髀濨這樣絕對的威脅時.他竟然表現出了害怕.他竟然要一個他所不恥的花妖來保護.
他再次疑惑.千年前他到底是爲了什麼纔有那樣大的勇氣毫不猶豫的殺了淺雪疏影.也開始再次懷疑他和夜未央究竟誰纔是這場風月中的後來者.
“呯叮……”一聲清澈的破碎聲下光暈徹底炸開.無數神杖的碎片像滿天的星矢激射而出.光影中迅速分開的三人齊齊被巨大的衝力撞飛.洶涌的漩渦湍急的散開.繼而捲起滿天的黑紫色雲霞.一時間天空風雨雷電.陰晴雨雪飛速變幻.六界湖海掀起滔天巨浪.海面上掀起條條巨大的水龍.激盪出層層白色水花.狂風呼嘯哀鳴分不清是誰的哀歌……
漩渦內夜未央已經放開了髀濨.無力的墜落於如無底洞般的漩渦隧道里.神樂飛速接過他墜落的身體.衝力太強.壓得她跪坐在剛剛幻化出的平地上.髀濨重重的砸在一邊.灰塵瀰漫中不斷抽搐.被赤紅色毛髮覆蓋的頭頂上鮮血淋漓.利角只連着皮肉歪歪的掛在頭頂.
“夜未央.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把雪姐姐還給你……等我把雪姐姐還給你啊……”
夜未央無神的眸子透出一絲無奈的笑意.滿身的鮮血染紅了神樂的衣襟:“你的蠢樣子和她真像……”他垂了眸子.語音出奇的平靜:“她不會回來了.她不願回來.你還活着就是最好的證明……”
神樂搖頭:“不.若是我死了的話她一定會回來.所以.你撐着.我答應你一定要雪姐姐回來.”
“回來又能怎麼樣呢.我知道她一定恨極了我.可是那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們是被人算計的.我以爲她願意了……”
“不是.你爲雪姐姐做的事她都知道.她不會怨你的……”神樂要給他灌輸神力卻被夜未央攔下.他笑的無奈.
“沒有用的.萬年前我的父親也就是崇爾與神界的戰爭時也是修習了燃燈六魔的禁術.後來我找遍了六界所有的方法仍是沒有挽救回他的性命.父親說他這一世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保護得了心愛的人.可是我做到了.真好……”
“沒有.雪姐姐還等着你去救她呢.你怎麼就能先走了呢……”
“神樂.對不起.以前對你做過那麼多過分的事.可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夜未央失聲笑了.眸中隱隱約約蒙上了水霧.他緩緩擡起手想要再摸一次她的臉頰:“無論如何.你都要再相信我一次.一定不要讓慕千潯得到你的力量.他心魔難除.你救不了他.還有幫我完成最後一件事.殺了執霸.這所有的因果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夜未央漸漸失力.搭在神樂面上的手只能依靠神樂的扶持才勉強沒有跌落.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神樂只有附耳到他面前才能聽到他的殘語.
“……淺雪.去看三生石.你就會明白一切……”
他的眸裡是紫灰色的一片.靈力不受控制的渙散於空氣中.他不再說話只是看着神樂.脣角彎彎.細長的鳳眼彎成好看的弧度.這是神樂第一次看到夜未央溫柔的笑容.卻是在他瀕死的時候.
神樂顫抖着手輕輕晃他.胸中難以壓抑的苦楚逼的她頭暈眼花.夜未央的眸子漸漸閉合.不知道還能不能聽到她說話.
“夜未央.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
他的眼睛已經閉合.沒有了一絲生命跡象.神樂抱緊了他仰天悲鳴.成爲神後她再不能自由的哭笑.可是現在夜未央的死卻讓她流出兩行血淚.神之血淚驚天地動四海.悲鳴聲中隔絕外界聯繫的漩渦像炸開了似的突然消散.
天空中風起雲涌.變幻莫測.漩渦消去.裡面發生的所有都暴露在了真實的天空下.
流雲飛速劃過.天空落下的斑駁光影打在神樂與已無氣息的夜未央身上.陰晴之下襯的她二人莫名的悲傷.哀鳴聲漸漸消沉.然而所聞之人皆感心中萬念俱灰.悲痛之情難以言表.再伸手摸一把臉.發現臉上早已不知什麼時候佈滿了淚水.
神樂的瞳沒有色彩.無神的眸子直愣愣的盯着緊閉雙眼的夜未央.他死了.他真的死了.爲什麼他死了自己會這麼悲傷.
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慕千潯所預料的.他知道此戰若打下去.夜未央必死無疑.可他沒想到的是髀濨竟被他二人打敗了.然而更令他震驚的是神樂的反應.他心中十分清楚神樂所愛的人是自己.可爲什麼夜未央的死會讓她留下血淚.那到底是一種怎樣沉重的悲傷.
面前這個掛着兩行血淚淒涼恐怖的人到底是誰.她心中真正在意的人又是誰.
“用你的血救他.或許會留的住他一魂一魄……”
神樂擡頭茫然望去.卻是氣息奄奄的髀濨在與她說話.它的角已經被擊斷.現在還沒斷氣卻也不會長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神樂根本沒有懷疑它的話.不過一點血而已.就算要了她半條命只要能留給夜未央一點希望都值得.
她像看不見慕千潯.看不見周圍的仙魔妖人一樣.活在自己與夜未央的世界裡.她咬破脣.脣上立即染上了嫣紅血色.將夜未央扶起.她緩慢而堅定的吻了他的脣.
空氣裡靜得沒有一絲聲音.世界萬物靜止了一樣.像是隻有她和懷裡的他還活着.夜未央身上的花紋漸漸褪去.恢復了本來的顏色.傷口已經癒合.就連衣服髮帶都還原成了最初的樣子.
神樂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他身下的土地忽然就憑空長出了濃密的花草.一棵棵開滿桃花的桃樹飛快的開枝散葉.形成絨毯一樣的花海.瓣瓣桃花飛舞.彩蝶嬉戲其間.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和千年前他們初遇的蟠桃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