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川說:“我一會兒出去買菜。”
他始終不看她。
他本來想帶柳芽兒出去吃,這麼早買不到菜,但他知道,柳芽兒不會跟他出去吃飯,所以他下來熬了粥。
柳芽兒也不再說什麼,揭開泡菜罈子的蓋子,還好,泡菜還有,她抓些起來,切了,打燃火炒泡菜。
兩人安靜地吃完早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柳芽兒端上碗往廚房走,凌少川才說了一句:“中午想吃什麼?”
柳芽兒想說:“我一會兒要走。”又終究沒有說出來,停了停,說:“隨便!”
凌少川出去了,柳芽兒收拾了鍋碗,順便把到處的清潔衛生打掃了。
這時候她才明白江雲非昨天晚上說的那句話:“幸好我們是晚上來,如果白天來,我都會走錯門”的意思。
到處都很髒也很亂,和以前相比,差別實在太大了,但她卻看見她的房間門比別的地方要乾淨很多,明顯清洗過。
她楞楞地看着這扇門,不知道爲什麼他只洗這道門。
打掃完了樓下,她又上了樓,把所有的房間都打掃了。
走進凌少川的房間,她呆了好一會兒,曾經在這個房間裡發生的事情又一次匯聚到了她的腦海裡。
她把凌少川換下來的衣服褲子收到一起,把牀單和棉被也拆了下來。
想起昨天晚上凌少川往牀下塞東西,她想了想,提起他的褲子翻了好一會兒,沒有發現一條內褲。
她的臉上有點泛紅,伸手到牀下拿出了他藏的東西,果然是幾條內褲。
柳芽兒把這些東西全抱上,拿到洗衣房去洗。
一邊洗,她一邊想着凌少川一個人在家的樣子,覺得他好可憐,一個人吃不飽,穿不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又開始潮溼起來。
凌少川把雞、鴨、魚等葷菜素菜,生食、熟食買了一大堆回來,有一趟沒一趟地往廚房搬。
看見到處都乾淨整齊,他知道是柳芽兒的功勞,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既傷感又難受。
凌少川把東西全部搬進了廚房,然後挨間屋地找,看見柳芽兒在洗衣房裡,他走進去,卻見柳芽兒手裡正在搓洗他的內褲!
他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說:“這個……我來洗!”
以前他從來沒有覺得柳芽兒給他洗內褲有什麼不對,因爲他是他的妻子,這些事情似乎理所當然應該由她做。
再說,他也從來沒有注意過她給他洗衣服什麼的。
但今天親眼看見柳芽兒給他洗內褲,他便渾身不自在起來,覺得很丟臉。
柳芽兒擡頭看了他一眼,看見他的臉通紅,她不由想笑,卻又忍不住想哭。
她眼淚汪汪地把盆子裡的內褲遞給他,臉上卻微笑着,說:“那你洗吧。”
凌少川接過盆子,轉身洗去了。
柳芽兒一邊從洗衣機裡拿衣服出來,一邊看着凌少川的背影。
她覺得凌少川的背影似乎都比以前瘦削了,心裡又一陣難過。
兩人合力洗完了衣服,該弄午飯了,柳芽兒打開冰箱門,嚇了一跳:“你怎麼買這麼多菜?”
凌少川不說話,柳芽兒心裡又嘆息起來,這個人不買就不買,一買恨不得買半條街回來,然後吃幾個月!
這麼多的菜,一頓兩頓顯然是吃不完的,柳芽兒只能把魚這一類放不久的菜先弄了。
好在是冬天,別的菜放幾天也沒有什麼問題。
弄好菜,凌少川說:“到樓上吃。”
柳芽兒看他一眼,心裡說,他跟肖若柔在樓上吃飯習慣了,現在還改不了。
然後她又想,他這樣是爲了回憶和肖若柔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吧。,
可她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捨不得肖若柔,又爲什麼要趕她走?就算肖若柔欺負過她,也過了這麼久了。
而且她覺得,他也沒有必要爲她而得罪肖若柔。
一邊胡思亂想,她一邊和他一起把飯菜端到樓上端,凌少川拿出一瓶紅酒打開。
柳芽兒說:“我不喝。”
他不說話,只默默地給她倒了一杯,然後給他自己也倒了一杯。
柳芽兒爲難地看着酒杯,凌少川既不叫她喝,也不說別的什麼,只管自己端起杯來喝。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還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凌少川看着她,說:“我已經很久沒喝酒了,除了昨天在雲非家裡。”
“哦。”柳芽兒放心了一點,她真怕他會天天抽菸酗酒。
他又喝了一口酒,說:“你們結婚的時候,會請我吧?”
柳芽兒的心如被撕裂了一般,狠狠地疼着,疼得痙攣!
她跟誰結婚?誰還會要她?
她不知道的是,凌少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和她有着一模一樣的感覺,一樣地疼痛!一樣疼得痙攣!
柳芽兒低頭輕輕喝了一口酒,擡頭微微一笑,說:“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也許不會辦酒席。”
“那怎麼行?”凌少川說:“我們的婚姻,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這一次應該好好補償一下。”
柳芽兒看着他,笑了。
她的笑容裡有點點淚光,輕輕說:“我們的婚姻,與別人無關的,我就算受了一些委屈,也都過去了。再說,我沒有理由要別人爲我補償。”
凌少川又噎住了,是啊,他們的婚姻柳芽兒就算受了委屈,又有什麼理由要另一個男人來補償?
要補償也應該由他來補償,但是……
他停了好一會兒,仰脖子喝乾了杯裡的酒,說:“我真的想補償你,只要你願意。”
柳芽兒苦澀地一笑:“不用,我不需要補償。”
她要的不是補償,是愛!是愛情!
是他能夠給她足夠多的愛!
可是,他能給嗎?
能給嗎?
柳芽兒也喝乾了杯裡的酒,說:“不喝了,我要吃飯。”
她起身去舀飯。
她決定吃完飯早點離開,和自己心裡深愛的前夫談論她新的根本不存在的婚姻,她既難受又尷尬。
凌少川也不喝了。
兩人吃完了飯,柳芽兒幫着收拾了鍋碗,便說要走了。
凌少川深深地凝視了她很久,她的心跳又開始紊亂。
每當他這樣看着她的時候,她的心跳就會紊亂。
爲了不讓他看出她的心慌,她別過了頭。
凌少川吐了一口氣,說:“走吧,我送你。”
柳芽兒搖搖頭:“不了,我自己走。”
“走吧!”凌少川伸手拉她。
柳芽兒將手縮在身後,說:“真的不要,你剛剛喝了酒。”
“喝這點酒沒事,走吧。”他拉住了她的手。
當凌少川的大手牽起她的手時,柳芽兒的心一陣急跳,顫慄得很厲害。
結婚三年,凌少川牽她的手的次數屈指可數!
凌少川的心也在顫慄,他想了好一會兒,也不記得上一次牽柳芽兒的手是什麼時候。
他只記得,他總是拽她的胳膊,或者抓她的肩膀,以前有沒有牽過她的手,他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凌少川牽着柳芽兒的手來到車旁,打開車門,柳芽兒說:“你真的要送我?”
凌少川說:“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柳芽兒笑笑,說:“那你開慢點!”
凌少川轉頭看着她,眼裡掠過一絲柔情,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柳芽兒的心又是一顫。
凌少川載着柳芽兒往T市駛去。
車子開得不急不徐,很平穩,柳芽兒漸漸放了心。
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高速路上的景色,柳芽兒心裡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希望他們就這樣一直坐在車上。
希望凌少川一直往前開,她一直坐在他的身邊,直到永遠……
車子開了很久,快到T市了,柳芽兒回過頭來,說:“你……每頓煮飯吃吧,別吃方便麪!”
凌少川“嗯”了一聲。
柳芽兒又說:“請個女傭吧!”
凌少川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柳芽兒還是決定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我和肖若柔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爲了我把她趕走,卻讓你自己這麼傷心,我很過意不去,你把她接回來吧,和她重新開始,跟她好好過……”
“別管我的事!”凌少川轉頭吼了一聲。
柳芽兒趕緊閉嘴,她害怕干擾了他開車,萬千虹上一次撞傷她母親的事故讓她至今心有餘悸。
雖然正是因爲萬千虹撞了老太太,他們爭着爲老太太輸血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算是因禍得福,但柳芽兒永遠不想再次目睹車禍發生。
過了一會兒,凌少川放緩語氣說:“我跟你說過了,我不愛她!”
柳芽兒不再說話,她不知道凌少川這句話的真假。
在她看來,他先愛陸雨嬌,後來愛肖若柔,唯獨不愛的人是她柳芽兒。
她轉了話題,說:“你把我送到‘俊虹’酒店就行了。”
凌少川也不再說什麼,將車開到了“俊虹”酒店外面停下,然後看見了萬千虹。
萬千虹站在酒店門口,正在東張西望。
柳芽兒下了車,萬千虹立刻發現了,一邊往她身邊跑,一邊喊:“芽兒!你回來了?玩得開心嗎?”
柳芽兒向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點點頭:“嗯,開心!”
萬千虹跑到柳芽兒面前,摟住她的腰,親暱地說:“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