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不速之客
安緋音一走,左恆便繼續看起了雜誌,只是之前覺得圖文並茂的文章,此刻卻覺得並沒有那麼好看。
放下雜誌躺了下去,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腦袋裡天馬行空不知道想些什麼好。
和安緋音在一起的時候,只有在她處理工作的時候,病房裡纔會變得很安靜。現在她離開了,就更安靜了。
但是此刻的安靜,莫名覺得竟然連心裡都變得空落落的。好像連時間也跟自己作對了一樣,看了好幾次手錶,距離晚飯還是有很久。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了,三聲,不多不少。
左恆精神一振趕緊坐了起來,一想,覺得安緋音肯定沒有這麼快回來。
‘咚咚咚。’又是三聲。
“請進。”左恆在人進來之前,擺了個舒適的坐姿。
進來的人是楊助理,手裡捧着一束嫩黃色的鬱金香,左恆並沒有在意,李綰這幾天也讓楊助理來送過一些東西,對他的到來並不感到驚訝。而且也確實只有他在敲門時總有一定的規律,安緋音敲門就跟‘砸’差不多了。
卻沒想到楊助理的身後,竟然跟着出現了一位頭髮黑白相間的老太太。
這位老太太正是安緋音的外婆,她並不姓李,到底叫什麼名字早已經被人淡忘了,但是她是李家的童養媳,一生都爲李家而活,故而人稱李老太。
左恆一掀被子,就準備下牀。卻被眼疾手快的楊助理給制止住了,“左先生,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小心傷口裂開了。”
“外婆!”左恆年少時,李老太正是人生最輝煌的時候,雖然兩人沒怎麼打過交道,但是對這樣自尊自強的女性,左恆發自內心的尊敬。
李老太倒是不急不緩,眼神爍爍,“這幾天傷養得怎麼樣了?”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左恆被這麼一攔着,也就坐了回去。
拉拉扯扯,反而更難看。
楊助理將花放到牀邊,就站遠了一些。眼觀鼻,鼻觀心,任爾風吹雨打,他自巋然不動。
李老太一時沒有開口,雖然並沒有察覺到她視線的移動,卻明顯感覺她正在打量自己。
左恆也沒有開口說話,面無表情,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
“你應該知道,我對你不是很滿意。”李老太先開了口。
左恆沒有接話,心裡卻在想着,這件事估計大家都知道,沒有必要特意跑過來強調一遍。
當初安緋音沒有知會任何人就跑去跟自己領了證,讓這位老太太一直都認爲是自己蠱惑了她,甚至懷疑是否已經木已成舟。
李老太找左恆談了幾次話,問了一大堆問題,有和安緋音相關的問題,也有左恆脾性的問題,甚至還有某國的領土面積多大,近一個月來股市最大的變動是什麼…
左恆只能盡己所能地能回答就回答,即使是這樣,還是被弄得好像自己一無是處一樣。
好在證都領了,李老太再怎麼反對也是回天乏術了。安緋音願意嫁,左恆願意娶,一個旁觀者能用什麼合理的理由來拆散一對夫妻?
只是提出的要求是,婚禮必須在教堂舉辦。
老左和左恆對婚禮的形式都不在意,只要人對了,那些虛禮可有可無。安家深知老太太的脾氣,哪敢違逆?
即使安緋音和左恆都不是天主教徒,但李老太卻信奉耶穌聖母。這是老人爲她疼愛的外孫女所精心籌備的浪漫婚禮,所有的相關事宜全都是李老太一手操作。
教堂的選擇,禮堂的佈置,花環、神父、唱詩班、座椅、見證人、來賓,除了禮服和戒指是兩位新人決定的,事無鉅細,全是李老太親自安排的。
盡心盡力到那種程度,連左恆都覺得自己對這位老太太不應該存有任何偏見,畢竟在老太太的眼裡,是自己搶走了她的乖外孫。
李老太站得比較遠,在牀尾的地方站了一會兒,慢慢地來回踱了起來。
老左說話還會顧及安緋音的感受,畢竟安緋音也是老左看着長大的,心裡多少還是向着她的。李老太可不會在意左恆的看法,她向來敢作敢爲,從不怕得罪人。何況左恆只是一個背景後臺都不強硬的小小少校而已,跟手握經濟大權的李氏集團完全不能抗衡。
“我的時間也很寶貴,所以在這裡我就長話短說吧!你幾次三番的受傷,甚至連累緋音因你而遭遇危險…”李老太停頓了一下,安緋音的那輛蓮花車處理的並不隱蔽,李老太想要知道隨便查查就清楚了,“…對你,對緋音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建議你還是早點轉業。”
左恆並沒有看李老太說話時的表情,而是低着頭看着被子下自己腳的位置,側耳聆聽的姿勢。
以前,左恆不覺得自己受傷是對不起別人的事,但是這次受傷似乎就是自己做錯了。而且,安緋音確實因爲自己,而在脖子上留下了那麼一道駭人的青紫痕跡。
雖然現在青紫瘀痕早已完全消退,而且對安緋音也沒有留下任何影響。但這是事實,發生在不久之前。
李老太見左恆沒有表態也不很急,知道這個人三十年也不是白活的,還是有幾分氣度和膽識。“我知道像你們這些當了很多年兵的人,都會對部隊產生感情,甚至覺得就算爲此付出一切也是自己的職責。”
停頓了一會兒,李老太停住了身形,又站在牀尾的位置。“…緋音她爸的情況相信你也瞭解,離開了部隊,他獲得的是他在部隊奮鬥十輩子也得不到的一切,而且他現在生活的很好,怡然自得,自由自在。這樣的生活難道你不向往嗎?非要做那些付出多回報少的危險工作?讓緋音爲你擔心,爲了照顧你二話不說就放下手裡的工作?”
左恆面若寒霜,看安緋音每天處理工作的時間長度,也知道安緋音並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輕鬆。
看左恆一言不發,李老太覺得再說下去也不見得會起作用。“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提的建議吧!”
李老太畢竟是長輩,說完要說的話就離開了。完全沒有客套一下,好似來這裡一趟就是爲了說這麼一段話的。
楊助理見李老太已經動身準備離開,對左恆微微鞠躬,“告辭了,希望您能早日康復!”
左恆還了禮,等到兩人都走了,門哐噹一聲關上了。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左恆突然就想起了李老太用來說服自己所舉的那個例子。
安林軍是什麼樣的人?初中都沒有唸完就急哄哄的要去當兵,老安攔着愣是給初中讀完才放去了。(二十多年前,當兵還不需要年齡一定要在18週歲以上。)
後來因爲文化程度太低,在部隊舉步維艱,三年之後又撿起了課本,不到一年就考上了軍校,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少年,爲了能繼續留在部隊用不到一年的時間考上了軍校,這是怎樣的狂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那樣的人,從軍校回來之後就認識了李綰,李綰當時纔不過十六歲,憑着自身身份的特殊,三番四次的往軍營裡來。安林軍不想壞了她的名聲,最後只好答應跟她交往,這邊剛點頭了兩人就迅速結婚了。
婚後不久,就退役了,結束瞭如此熱衷的軍人生涯。
軍婚存在着很多無法解決的問題,尤其李綰那樣身世的人,如果不能幫安林軍的話,對安林軍的軍人生涯只能算是阻礙。
左恆從沒有想過安林軍爲什麼要放棄自己的事業,就算之前確實有想過,也只當是安林軍爲了家庭而自願放棄的。
可是現在,左恆卻隱隱覺得,安林軍的退役,也許和李老太有點關聯也說不定。
萬華酒店門口,安緋音換了一身白色的針織衫連衣裙,“你真的決定兩天後就去報道嗎?”
熊傑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不去怎麼辦?當逃兵處理啊?我有病啊!報名了又不去。”熊傑沒有說出口,還有一個理由是,熊父知道自己要參軍的時候似乎很是贊同,不然也不會給自己那麼貴重的黑卡。“而且我這是去新兵營,又不是上戰場,不是人人都能當特種兵的,哪來的危險?”
“好吧!隨便你。”安緋音扒拉了兩下頭髮,“那我們上去吧!記住了我跟你說的話了嗎?”
“你煩不煩啊!放心好了,我跟你都合作多少次了!哎,你今天怎麼這麼囉嗦?”熊傑一臉不耐煩,胳膊卻彎着,給安緋音好挽上去。
安緋音笑了笑,就勾上了熊傑的胳膊,手上卻掐了一下,讓你丫的說我囉嗦,“咦,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帥了?”
熊傑被掐到了也沒什麼反應,反正沒怎麼用力又不痛,懶得看安緋音,“你下次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不是有求於我的時候啊?”
“當然可以,你想要聽的話,每天都能說給你聽啊!”
“滾你。”
今天要見的人是楚天。
進了電梯,上了萬華酒店頂樓的露天餐廳。剛打開玻璃門,就被眼前的場景給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