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站那邊遠遠望去全都是人。
葉北辰頓住腳步,果斷地改變了主意。
“我們還是打車吧。”他可捨不得讓蘇然跟那麼多人一起去擠公交車,她那麼弱,怎麼擠得過別人啊?
“這個時間,可能打車也不是很好打。”蘇然小聲地說了一句。
“那也得試試運氣啊。”葉北辰拉着她的手站在路邊,等了好半天,路過的出租車倒是不少,可惜裡面都有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輛空車,他興沖沖地拉着蘇然跑過去,結果人家司機卻說已經有人預約了。
葉北辰好生鬱悶。
蘇然倒是輕拍了一下額頭,苦笑着說:“我也是傻了,怎麼忘了用打車軟件呢……”說着,她開始掏出自己的手機,先是下載了某個APP,然後纔是註冊賬號、叫車。
葉北辰默默地在邊上看着,心裡頭倒是生出了幾分新鮮的感覺。
他根本就不知道打車軟件這種東西。
不是他孤陋寡聞,而是他平常接觸的圈子裡,人人都有車,甚至絕大多數人還不止一輛車,哪需要用得着這種軟件啊。再說他平時工作那麼忙,也沒什麼時間去了解這些。
因此,雖然打車軟件已經出現好幾年了,他卻是沒聽過也沒用過。
蘇然以前在江城的時候,倒是用過幾次,後來跟葉北辰在一起以後,也就用不上了。再後來,在C市打拼的那段時間,她過得比較清貧,也很少打車,沒在用過這種軟件。所以剛纔她纔跟葉北辰一起傻等了半天,完全沒想起來。
幾分鐘之後,蘇然跟葉北辰說:“好了,車很快就回來了。”
葉北辰藉機會揉了揉她的頭髮,稱讚一句:“然然知道的可真多。”
“哪有,這是基本生活常識吧。”
“我就不知道啊。”葉北辰停頓了半秒,才擺出可憐巴巴的表情來,跟她說:“你看,我這麼沒有常識,沒你的話什麼都搞不定……然然,你教教我吧。”
其實他想說讓蘇然別離開他的,但是看着蘇然臉上的表情,他話到嘴邊還是又更改了。
蘇然稍稍地舒了口氣,心裡頭的滋味非常複雜,說不清楚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
隔了一小會兒,她纔有些艱難地揚起嘴角,跟他說:“好啊,我現在就教你。其實很簡單的,你看啊……”
她給他演示了一遍,然後問道:“會了麼?”
“不會。”葉北辰一臉正經地說:“好複雜啊,怎麼弄的來着?你再教我一遍唄。”
蘇然非常有耐心地又演示了一遍,問他:“這回會了麼?”
“還是不會,左一步右一步的,好麻煩啊……”葉北辰就是裝傻。
蘇然板起臉來:“你故意的吧?”
葉北辰一臉無辜地說:“沒有啊,我是真的不會。你別看我會做生意,其實我別的方面可笨了。要不是有傭人和秘書幫我打理生活和工作當中的各種事情,我還指不定要出多少亂子呢……唉,也不知道以後辭
了那些傭人以後,我一個人要怎麼生活啊……”
爲了找到儘可能多的理由粘着蘇然,葉北辰也是拼了,居然自黑到這種程度,把自己說得像是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其實他曾經一個人在美國留學好幾年,自理能力怎麼可能會差?不過是裝笨博取蘇然的同情心罷了。
蘇然也是腦子沒轉過彎來,居然沒懷疑,直接順着他的思路往下跑了,覺得他似乎真的很可憐。
但是她又馬上想到,葉北辰那麼有錢,這種瑣碎的小事完全可以用錢來解決,對他根本造不成什麼煩惱吧?
“你辭了現在的這些傭人,以後肯定也還會再找新的,照樣有人替你打理一切的。”蘇然說。
葉北辰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纔不找了呢。被人監視被人暗害都不知道……我受夠了,以後啊,我就一個人過了。”
蘇然默默地腦補了一下,那麼大的房子,就她一個人的話,應該會特別孤單吧?
他會做飯麼?衛生一個人打掃得過來麼?花園裡的那些花他能養得好麼?
蘇然忍不住生出了一連串的擔心。
葉北辰看着她明顯心軟了的表情,嘴角不自覺地又向上揚了揚,但是這個時候,蘇然叫的那輛車開過來了,他便趕緊收斂笑容,拉着蘇然一起上車了。
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方老先生的家。
葉北辰領着蘇然進去,寒暄了幾句,便進入正題了。
方老先生先是端詳了一番蘇然的氣色,然後又問了她一些身體上的感覺,最後纔是把脈。
蘇然心裡其實也是有幾分僥倖念頭的,但是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能努力地放空自己,什麼都不去想,只是一個勁兒地默唸阿彌陀佛。
時間似乎突然慢了下來,每一秒鐘都變得無比漫長,對於葉北辰和蘇然來說,都是一種非常難捱的折磨。
葉北辰默默地握住了蘇然的另外一隻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去暖冰涼的指尖。蘇然稍稍用力地握緊了他,不說話,心裡頭卻是相當焦灼的。
來這裡的路上,她就已經從葉北辰的口中知道一些關於方老先生的事蹟了,知道他是目前國內中醫造詣最高的幾個人之中的一個。
她其實能猜到,葉北辰特意帶自己過來,肯定不只是想要開藥調理身體那麼簡單,應該還是想要讓方老爺子看看,她的身體是不是還有補救的希望。
而以方老爺子的醫術水平,如果他說沒救的話,那估計就真的是沒有任何辦法了。
所以,蘇然對於方老爺子的診斷結果,心裡頭是既期盼又害怕的。
方老先生的臉上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而蘇然的心也一直懸着。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蘇然的心卻開始慢慢地下沉,心裡的希望和僥倖在一點點地破滅。
她暗暗地自嘲,都已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那麼天真呢……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奇蹟。她身體裡的創傷可是陳年舊傷,又被趙醫生用藥給誘發了出來,
造成了一些新的損害……哪裡是用藥調理就能調理得回來的呢?
蘇然對於中醫的認識,其實還比較淺薄,就只是停留在“調養身子”這樣的程度而已。至於那些西醫看不好的病中醫給治好了之類的事情,她是半信半疑的。
並非是她對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沒信心,而是實在覺得,那些近乎奇蹟的傳聞,太玄乎了。
“姑娘,你的情況實在不樂觀啊。”方老先生開口了,只這麼一句話,就讓蘇然心底最後的一絲僥倖徹底潰散了。
她苦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只覺得心口一陣陣地撕裂似的疼。
她甚至有些想要嘲笑自己,怎麼就那麼癡傻,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在幻想着可以被神醫一副湯藥就給治好了……想得可真美!
從昨天檢查結果出來以後,一直到現在,這段時間當中,葉北辰爲她做過的那些事情,她不是沒有感覺,心裡頭也不是沒有想要繼續跟他在一起的奢望……她原本還在想呢,要是還能有救的話,就不跟葉北辰分手了,繼續過下去……
可終究還是她想太多了。
方老先生又開口了:“不過呢,也不能完全說沒有希望。但究竟可以恢復到什麼程度,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蘇然的心瞬間漏跳了一拍,幾乎連呼吸都要忘記了。她滿臉狂喜地轉頭去看身邊的葉北辰,眼眶中瞬間就蓄滿了淚水,一不小心,就落了下來……
葉北辰倒是顯得比她冷靜一些,但是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也依然隱隱顫抖。
“方老爺子,請問我們究竟應該做些什麼?”
“按時服藥,保持心情愉快,均衡飲食注意運動,其它的嘛……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方老爺子示意蘇然再把手腕遞給他,同時左手細細把脈,右手則在紙上羅列出了各種藥材的名字以及分量。
蘇然只覺得自己如在夢中,直到這一刻,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真的還有救麼?
莫不是葉北辰跟這個老中醫串通好了,一起騙她的吧?蘇然的心裡直打鼓。
方老爺子列好了藥方之後,又非常謹慎地細細審視了一遍,認爲萬無一失了,纔講方子交到蘇然的手上,然後纔跟她說:“姑娘,咱們老祖宗流傳下來的醫術,跟洋鬼子那套動不動就開刀子的不一樣,如果以打仗來作比喻,他們就是軍火商,直接賣給你槍炮彈藥,讓你拿着去打仗。但是咱們老祖宗的方式,卻是把《孫子兵法》教你,讓你自己去練兵打仗。至於究竟能打到什麼程度,能不能打贏這場仗,全靠你自己。”
蘇然雙手捧着那張藥方,只覺得自己捧着的是自己全部的幸福和希望,沉甸甸的。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把這張藥方吹跑了、弄壞了……
方老先生又說:“還有一些日常生活當中的調理,我仔細跟你說一遍,你聽好了……”
蘇然恨不得立刻豎起耳朵來,生怕漏過了任何一個音節。而她身邊的葉北辰,則是默默地拿出了手機,開始錄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