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宇送過氣岳母回到舒家,舒父見到林書宇,連忙接過自己的老婆,橫眉豎眼看着林書宇:“你誰啊你?你來我家幹什麼啊?這裡不歡迎你。”之前林書宇與舒勤鬧離婚的時候,舒勤的父親對林書宇十分憎恨,舒勤是他的掌上明珠,託付給他,他卻不懂得珍惜,竟要她做下堂婦,後舒勤因爲婚變離開家,去了美國多年,他更是無法原諒林書宇,每次說起林書宇,都恨得牙癢癢。他曾經提議讓人揍他一頓,但是妻子最怕這種老學究老古董,所以阻止了他,怕惹毛了他每日在家門口唸經,她可就真的比死更難受了。
林書宇見任務完成,也就不跟他多說,道:“既然不想見到我,那我走就是了。”說完,便往外走。
舒父讓人扶好妻子,喊道:“等一下,你既然送上門來,我不狠狠罵你一頓,怎麼對得起舒勤?”
林書宇靜靜地站在那裡,雙手插在褲袋裡,神色安靜,道:“好,你罵吧。”
之前林書宇都是滿嘴道理,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你說他一句,他起碼要用孔子老子孟子曰你十句。所以,當舒父看到林書宇就這樣順順當當地站在這裡,等着他罵的時候,他竟然不知道罵什麼了。
以前曾經幻想過要是有一天可以面對面罵林書宇,他一定會把滿肚子的憤怒很不滿都傾瀉出來,他甚至爲此想好了一篇說辭,現在他站在那裡,那說辭說什麼?他全部忘記,只除了第一句。
“你這個死發瘟......”然後便開始語窮,支吾半響,屁都放不出一個,舒勤則是完全秉承了父親這種不發達的語言天賦,父女倆人對罵人一事,完全不及母親的萬分之一。
林書宇面無表情地道:“罵完了嗎?罵完我走了!”
舒父鬆了一口氣,死鴨子撐飯鍋地撂下一句話:“算你知趣,走遲半步,我罵死你個死發瘟。”說完,氣沖沖地跑了回去,伺候老婆去了。
林書宇走出舒家的大門,這裡曾經是他跟舒勤幾乎每天都會回來的地方,那時候,他和她多麼恩愛,幾乎從不吵架。當然,只是戀愛到新婚的時候,當結婚之後,有了孩子,他們之間便因爲人生觀和價值觀的不同而產生分歧,繼而冷戰,冷戰的過程中,他期望她來哄她,她也希望他去哄她,但結果,誰都沒有哄誰,年輕的時候,他們都太過執着。
他心中悽然喟嘆,如今,他不年輕了,卻依舊執着。
想起前岳父剛纔可笑的舉動,他面容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記得以前跟舒勤結婚的時候,他拉着他的手說了大半宿的話,開始是罵,罵他搶走了他的寶貝,然後是慎重的託付,到最後,幾乎是拜託哀求他好好地對待舒勤,而年少輕狂的他,也曾經在岳父面前立下重誓,這輩子都會好好地對待舒勤,當她寶貝一樣疼惜。
但是,很可惜,他揹負了這個承諾,讓老岳父傷心失望。
其實他也知道他們離婚的時候,老岳父心中該有怎麼樣的失望和痛心,但是那時候,他滿心都在怪責舒勤,覺得她不懂事,覺得她勢利,更覺得她不尊重他的理想和追求。
如今想來,人有各自的追求,她沒有強求他回去接任家族生意,他又憑什麼要求她跟着他到學校做她不喜歡做的事情?
過去已經是無法挽回,而現在,他是否又要揹負另一個誓言?雖然娶柳則柔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柳則柔父母面前立下重誓,但是,婚姻本身就是一種承諾。無論如何,他也該遵守這份承諾,照顧她一輩子。
他是開狼外婆的車過來的,所以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車,只能徒步走下別墅區,然後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公車或者計程車。
他記得,以前送舒勤回來,這裡還不是別墅區,只是一棟棟新起的樓房,也沒有公交站。後面是一大塊空地,被附近的人家開墾出來種菜,還有一塊很大向日葵田,每到向日葵盛放的季節,這些大刺刺的笑臉便會跟着太陽擺頭。記得,他還曾經跑進去偷過一朵向日葵送給舒勤,結果被人抓住,他要賠錢,但是人家不要,只教訓了他一頓,放了他走。他記得當時舒勤笑得很開心,有點幸災樂禍,笑完之後,便是滿臉的感動,抱住他,在他耳邊說了很多話。至於說了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的心情是飛揚的,因爲舒勤說的話。
他心裡涌上一種難言的酸楚,爲逝去的時光,爲逝去的人。
他就這樣蹲在公交車站旁邊,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淚水落在公交站臺上,很快就被蒸發,所有以爲存在過的事情,其實,時間一過,便一點痕跡都沒有。
他拿出手機,撥打了柳則柔的電話,他已經失去太多,不想再一次失去了。
電話接通之後,他略帶哽咽的口吻道:“我們,不要離婚好嗎?”
柳則柔在那邊沉默了一會,然後,是帶着壓抑的變調:“好!”
他掛了電話,回頭看了看公交站後面的別墅,已經沒有向日葵了,他的生命,從此都不會有向日葵。
在跟舒勤離婚之後,他曾經對溫倩有過動心。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該遠離他的生命了,在跟舒勤離婚這些年,舒勤在逃避他,他何嘗不是在逃避所有人?
就這樣吧!已經錯過一次辜負了一個女人,不能再錯第二次,再辜負另一個真心對他好的女人了。
柳則柔和林書宇和好之後,也開始改變自己的性子,並且主動讓靖兒帶她去買衣裳改善自己的形象。靖兒特意抽了一天時間出來,陪她去購物。
在商場購物的時候,遇到帶孩子出來逛街的溫倩,柳則柔對溫倩始終有一種戒備之心,即便夫妻和好,友情卻恢復不了。兩人並沒有打招呼,就這樣擦肩而過。只是,兩人的心都不平靜,溫倩也不再用以前包容的眼光看她,在溫倩的心底,這份友情,也成了她永久的傷。
溫倩的女兒小悅長得很像溫倩,小小年紀,出落得大方脫俗,五官很精緻,她牽着溫倩的手,低聲跟溫倩說着話,溫倩臉上,有一抹淺淡而溫柔的笑。
靖兒有些感慨,她也知道溫倩處境,失去工作的她,一度陷入窘迫。後來舒勤找到她,讓她進公司幫忙,她欣然答應,因爲,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她有女兒要撫養,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悲傷自身,迎接生活的種種狗血和打擊,是她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