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下了場大雪,整個天地一瞬間變得白茫茫的一片,乾乾淨淨,纖塵不染。雪,還在下着,像柳絮一樣飄着。枯樹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咔嚓”一聲斷了,滿堆的雪全部落在樹下人的身上。
浮塵冷不防被砸了一頭的雪,立刻離那樹遠了三尺。加上這冰天雪地的實在不好受,看了看龔府門前滿是小雪的路,有些不耐煩的跺了跺。
“這龔世茂太沒時間觀念,也不知主子怎麼挑上他了。”
正說着,就聽到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龔世茂推開門進來一臉的雪渣子。
“怎麼你主子又有什麼吩咐?爲何還不將我母親女兒還來?”
浮生往手上哈了口氣,道:“快了,你別急,主子今日是叫我來給你夾交代件事的。”
“什麼事?”
大雪紛紛擾擾的落在二人發間,肩頭,浮生搓了搓手,道:“主子要你儘快鼓動王爺起事,畢竟都快過年了呢。”
“你們主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龔世茂後退一步,道:“我沒有那個能力。”
浮生已經沒有耐心了,這天寒地凍的,誰有心思在這裡耗着。
“你若沒那個能力,我也不會來找你。”浮生踏在鬆軟的雪裡,雪下埋着的枯枝“嘎吱”做響。“有件事也提醒你一下,不要動別的心思,主子不是一般人。”
龔世茂一愣,浮生的身影已經在飛揚的雪裡朦朧,龔世茂不安的踢了踢腳下的雪,在風裡捲起一片白色,宛如浪花。
“我這麼做,肯定對不起父親。可是母親和囡囡……”
白色的雪落了他滿頭,龔世茂看着腳下的雪,良久才擡起頭,像是打定主意一樣,出了門騎上馬朝着某個方向去了。
顧離允正在梅園用梅花煮酒,酒香和梅花香混在一起,說不出的好聞。期間還夾雜着女眷的玩笑打鬧,在這寒天雪地裡充斥着熱鬧喧囂。
顧離允和宋明清二人在花樹下下棋,陳碧玉撫琴,幾個都是風姿卓越的人兒,倒像是一副畫卷。
龔世茂跟着管家進來,心裡猶豫再三,還是跟着管家走到了顧離允面前。
“龔將軍來了,這棋還有一會兒下完,冰天雪地的,喝口梅花酒暖暖吧。”
丫鬟聞言上前倒了杯酒遞給龔世茂,龔世茂謝過,接過酒一飲而盡,梅花混合着酒香還縈繞在鼻尖。
不多時,二人勝負已分,顧離允擦了擦手,看着龔世茂道:“將軍這麼急着來找本王是出了什麼事嗎?”
陳碧玉知道他們要談事了,就帶着一應丫鬟退下。頓時偌大的梅園只剩下顧離允三人。
龔世茂一抱拳道:“還請王爺早做決定,這冰天雪地,將士們也受苦。”
顧離允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這個本王也知曉。只不過時機未到。”
宋明清看了看二人,笑着說道:“只怕時機已經到了。王爺,龔將軍,就是宮裡新收集來的情報。”
宋明清拿出一封信來放到二人面前,顧離允拆一看。良久,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那笑,情緒不明。
???“皇兄真的打算送雪裡和親?”顧離允放下信,道:“莫不是消息有誤?”
宋明清將一口酒送入口中,只覺得苦澀難當。放下酒杯道:“今兒新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誤,只不過皇上似乎還在考慮之中。”
龔世茂道:“這件事,爲何非要繞開溫慧長公主?不可以直接起事嗎?”
顧離允搖了搖頭道:“雪裡是北周帝的外甥女,若是大齊真的亂了,北周帝一定會趁虛而入,而有雪裡在就不一樣了。”
“總得來說,溫慧長公主可以和北周三皇子定親,卻一定不能嫁過去。”
宋明清總結道。
其實顧離允也拿捏不準北周帝心思如何,畢竟一個外甥女和一個大國來比,那個更重要誰都知道。
一隻黑如漆的鴿子飛到顧離允腳下,紅色的腿上綁着一張小字條,顧離允看了看,一言不發。
“龔將軍回去,叫將士們都準備好吧。”顧離允突然道:“除夕節,那日就很不錯。”
“諾!”
龔世茂行了禮,準備退下,轉身剛走兩步頓了頓,回過身看着顧離允,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嗎?”
龔世茂抿了抿脣,想起那個戴面具的男子說的話,道:“無事,末將只是想請王爺答應末將一件事。”
“何事?”
“洗清龔家的冤屈,還龔家一個公道。”
顧離允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他會說這個。點了點頭,道:“本王答應你。”
“末將告退。”
宋明清不禁有些好奇,怎麼王爺突然改變了主意,那字條上寫的什麼。
顧離允像是看出了他心裡的疑惑,道:“這是風雲騎收集來的情報,皇兄一直都想和北周和親,大概最近幾天就會有旨意下來,屆時,赫連放就會回北周了。”
宋明清眼睛一酸,道:“王爺是想……”
“在除夕夜動手,事成之後,雪裡和赫連放的婚約照常,這樣一來,大齊和北周的關係會更穩固。——就算將來不穩固也沒什麼,最起碼這段時間,可以抽出手來,整理一下朝廷裡的人了。”
宋明清面上的神情一滯,這是要拿顧雪裡去做交易?其實不管是顧離和還是顧離允,顧雪裡在他們眼裡都是可以穩固大齊和北周關係的重要棋子。
顧離允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對雪裡還有餘情,道:“你夫人還有幾個月就生了吧,與我一同長大的人都要做父親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
顧離允的意思是在提醒他已經是有妻室的人了,心裡該斷的早該斷了。宋明清何嘗不懂,心裡對顧雪裡只有懷念,在無其他非分之想了。
“還有三個月。”到底是第一次做父親,宋明清的高興難以言表,“到時候請王爺來府上做客。”
“好。本王會帶一份大禮去的。”
宋明清謝過,起身道:“風雪越發大了,下官先回去了。”
顧離允點頭,“路上小心。”
宋明清走出老遠,看着紅梅中的顧離允,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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