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見到失神的肖琳琳,上官司澈注意到她的指甲片斷裂了。
她剛纔情緒激動,忍而不發,如果不是手裡抱着海星,指甲一定掐進了掌心裡。
但是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全都斷了,隱隱地滲出血來。
上官司澈握着她的手看,她只想抽回手。
“別亂動!”他的語氣頗有些嚴厲。
想她肖琳琳平日裡是多麼有能耐的一個人啊,處心積慮對韓墨下藥、隻身開着快艇橫跨了整個愛琴海、設計韓墨被帶到警察局……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她一個人用自己的智慧做到的。
可是在面對樑皓初以及肖沫桐刻意的挑釁下,這個女人一次次在他面前失了分寸。
她就好像一個行屍走肉,只要肖沫桐拿出樑皓初,她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傻愣愣地被肖沫桐牽着鼻子走。
“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你很開心嗎?”
上官司澈從她隨身的包裡抽出紙巾,給她勉強止住了血。
肖琳琳腦子裡很亂,一邊是樑皓初的婚訊,一邊又是韓墨,她就好像一個被吊在半空中的人偶。
韓墨是她背後的魔爪,牢牢抓着她,不給她半點自由。
但腳下又是帶着利刃的萬丈深淵,她想靠近樑皓初,但一旦落地,只會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她的命運早就掌握不在自己手裡了,她只能被動地活着。
心裡有一個角落瞬間坍塌了,肖琳琳覺得很累,從裡到外的累,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空了。
她扶着上官司澈,低低喘息着,“我們回去吧,我好累。”
原本打算去看海豚表演的計劃只得作罷,上官司澈開車帶着肖琳琳回了醫院。
“這個耳釘還給你吧。”她順手摘下了自己左耳上的定製藍寶石,攤在掌心,舉手到上官司澈面前。
上官司澈緊抿着脣瓣,擰着濃眉,居高臨下俯視着恍恍惚惚的肖琳琳。
一張英氣逼人的臉越發冷峻起來,“你醒醒吧!堂堂肖家小姐,不過就是前男友要結婚了,居然失魂落魄到這種地步!你的驕傲呢,全都粉碎了嗎?”
上官司澈沒由來地氣急敗壞。
可是聞言,肖琳琳只是擡眸淡淡瞥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垂着眼睫,什麼都不對他說。
該死的!上官司澈氣得想打人,但對着毫無反應的肖琳琳,就好像一拳捶在了棉花上。
他倒是替她擔心,人家呢,根本就不鳥他。
眸光閃了閃,薄脣微微一動似是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
與此同時,肖黎世的蒼穹之下。
一棟建在半山腰的奢華別墅,佔地面積一千多畝。
地燈打着璀璨多變的光芒照射在這幢宏偉的建築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座中世紀的城堡。
別墅後面的山坡上種滿了大片的紫色花海,迎着夕陽,這景色簡直讓人如癡如醉。
然而,四樓的書房,純原木的暗色調裝修風格讓這裡看上去分外寧靜肅穆。
再加上此時被拉上的窗簾,即便房間面積很大,仍讓這裡看上去像是一個密閉的空間,沉重得壓得人喘不過氣。
韓墨坐在書桌前,一隻手擰着眉心,另一隻手中燃着半截香菸,在昏暗的光線中,那一抹紅光極爲顯眼。
而桌案上,還沾着少許掉落的菸灰。
韓墨是個極爲剋制的人,無論是感情還是理智,他都能處理得很好。
但是今晚,他卻極少見地開始抽菸了。
聽到門口傳來動靜,韓墨頭都沒有擡,只是淡淡地問:“都好了?”
周程已經脫下了白大褂,換上了一件簡單的休閒襯衣,他點點頭,“都收拾好了,阿星的藥物已經單獨放在一個行李箱,裡面都有說明,按時吃就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韓墨抿了下脣,將香菸擱在水晶菸灰缸邊緣磕了磕,幾許星火掉落,很快熄滅,“阿星怎麼樣?”
“睡着了。”周程拖開書桌前的椅子,在韓墨對面坐下。
韓墨給他遞去一支菸,周程伸手接過,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打火機,自己點上。
作爲心外科大夫,周程是有煙癮的,讀醫的時候壓力大,幾乎人人都有抽菸。
儘管自身就是醫生,比任何人深刻知道香菸有害健康的道理,但抽上那麼一支,對緩解緊張和壓力確實很有效。
所以周程一直很佩服韓墨,他獨自掌管這麼大一個帝國,卻能很好地嚴於律己。
若不是意志力足夠強大,如何做得到?
他是真的很疼愛自己這個弟弟,否則不會讓自己的情緒無法紓解到需要藉助抽菸。
深深吸了一口煙,讓辛辣的氣體在自己的胸肺轉上一圈,整個人的頭腦清醒了些,周程緩緩開口:“昨晚手術後我們又連夜開了一個討論會……”
他的聲音很低沉,帶着一種無能爲力。
“根本沒有其他的治療方案,我們能做的只是拖,但是你也看到了,阿星的身體越來越差,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恐怕已經拖不下去,這個世上唯一和阿星配對成功的人……總之,我們等了整整兩年了,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心臟,阿星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我擔心……”
周程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作爲阿星的私人醫生,阿星幾乎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
他親眼看着這個年輕稚嫩的小生命在他手中一點一點消瘦下去,憔悴下去,他還那麼年幼,卻要經受這麼多的痛苦,他也於心不忍。
從前學醫的時候就知道,做醫生每天都會見到許許多多的無奈和痛苦,他以爲時間久了就會麻木。
但是阿星,這個乖巧懂事的男孩子,他爲他感到心痛。
他一個外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是和他血脈相連的韓墨了。
昏暗中,韓墨的背脊挺得筆直,但低沉的嗓音還是出賣了他內心巨大的恐慌和不安。
“我不要聽這些話,你告訴我,眼下除了等,有沒有我可以直接去做的事?”
周程相信,如果韓墨是那個可以和阿星匹配上的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放棄自己的生命。
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周程定定望着他,一雙眸染着無盡墨色,“現在我們只剩下最後一個方法。”
“什麼?”
只要有最後一絲希望,他都絕對不會放棄。
周程的眸色動了動,一字一頓,“生孩子。”
這三個字彷彿一塊巨石,砸在了韓墨的腦子裡。
周程咬字極重,“你是阿星的親哥哥,你趕緊結婚生子,你們是直系親屬,你的後代和阿星配對的機率很大!”
韓墨黑瞳一縮,眸如鷹般犀利,深刻的五官透着一股凌厲之氣,“你是要拿我孩子的生命去換阿星?這絕對不可以,這等同於一命換一命!”
虎毒不食子,阿星和他將來的孩子同等重要,誰都不可以爲誰犧牲!“韓墨,你冷靜點。”
周程知道自己沒把話說得太明白,冷靜給他分析道:“如果現在的時間點還在兩年前,那麼等你有了孩子,我們可以利用孩子的臍帶血去進行細胞研究,人工配比合成新的心臟,但是……現在阿星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時候,他沒有時間可以等了。”
他嚴肅地看着他,“你聽我說,反正你這輩子不打算娶妻的,你心裡也沒有喜歡的人,既然如此,隨便找個女人,和她生孩子。”
韓墨不由自主握緊了雙拳,嗓音低沉,“你的意思是,生完了孩子就讓她離開。”
肯定的語氣,說明在韓墨的心裡已經有所動搖,或許這個方式他是可以接受的。
周程點頭,站起身,雙手撐在桌案上,“對,給一筆錢,只要金額夠大,一定會有這樣的人願意幫你生孩子,拿錢之後,她就跟這個孩子跟你都再無半點關係,這個孩子是你和你不愛的女人生的,你也不會對他產生感情,到時候,我們就利用這個孩子救阿星,這是唯一的辦法。”
“太荒謬了!”韓墨還是無法接受,臉色陰沉地看着他。
不管那個孩子是誰的,哪怕不是他的孩子,讓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把心臟移植給阿星,這和謀殺有什麼分別?韓墨雖然行事作風極爲冷酷,卻也沒到殺人不眨眼的地步,何況下手的對象還是一個剛剛降生的嬰兒。
“不,這一點也不荒謬,韓墨,而且,我們可以通過人工授精的方法讓這個女人懷孕,你甚至不用跟她見面,更別說是上牀了,你完全不用知道對方是誰,這樣,是不是能減輕你的負罪感?”
韓墨皺起眉,狠狠抽了一口煙,煙竄入四肢百骸,又苦又悶,“這個孩子,將是我韓墨的第一個孩子,你讓我拿他當成一個工具嗎?我做不到!”
見他仍然這樣堅持,周程在椅子裡坐下來,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盯着他。
“韓墨,以前的你不會說這樣的話,你去了一趟中國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不就是一個你不愛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嗎?或許,你也可以連這個孩子的面都不見。”
韓墨煩躁不已,冷厲的目光直射向周程,“夠了,別說了。”
“韓墨……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阿星死嗎?”
韓墨握緊雙拳,用力在桌上砸了下去,周身籠罩着駭人的戾氣,“我不會讓阿星有事!但是,我也絕不會拿我孩子的命去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