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曜原本打算出海去米昔兒,但自從魏王登基後,他擔心楚王和李家人的安危,只好暫時放棄出海一事。
他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永安帝雖承諾他放過楚王和李家,但這放過的期限是多少,永安帝並沒有說。如果他出海,永安帝趁這個間隙弄死楚王和李家人也不是不可能。
趙曜也不想把永安帝想的這麼出爾反爾,但永安帝對楚王和李家的芥蒂一直都在。他也不好向永安帝討一份永遠讓楚王和李家人安全的旨意。他要是去討,一是懷疑永安帝說話不算話,會惹永安帝不高興。二是讓永安帝更加厭惡楚王和李家人。
當初,他沒有帶李家人來沼澤府,就是怕惹永安帝不悅。讓李家人回老家,留在永安帝的眼皮子底下,對他們一家人來說反而安全,但是現在想想,也並不安全。
帶回沼澤府也不安全,讓李家人回老家隱居也不安全,唉……
趙曜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李家人還是出事了。等他收到消息時,李家已被滅了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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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府的書房裡,趙曜看完暗衛甲送來的密信,整個人陷入沉默中。
同喜見趙曜的臉色不好,心中有些擔心,忙關心地問道:“殿下,您怎麼了,是京城那邊出事了嗎?”
趙曜燒了密信,沉着臉說:“李家出事了。”
“什麼?”同喜驚駭地叫道,“李家出事了,皇上還是殺了李家人嗎?”
“殺了,一個不留。”趙曜心中沉痛,“以謀反的名義殺了。”
“謀反?李家人怎麼可能謀反?”
“當地的官員說李家人寫反詩,對皇上和朝廷大不敬,還說李家人說八哥不配爲帝,是八哥搶了四哥的帝位。”李家人或許是真的認爲八哥搶了四哥的帝位,但是他們絕不敢表露出來。他們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哪裡還敢寫反詩諷刺八哥和朝廷。
“怎麼可能?”就連同喜也覺得這事荒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爲了弄死李家,八哥還真是不擇手段啊,連反詩這種荒謬的事情都想了出來。
反詩這種事情在前朝並不是大事,就連在夏靈帝時期,文人學子們寫詩詞和文章大罵夏靈帝這個暴君,夏靈帝也沒有因爲這事,下令處死他們全族。
在前朝,文人學子們時常寫詩詞或者文章,諷刺朝廷、官員,甚至皇帝,都不會有事。大周建國後,也有讀書人對朝廷或者官員不滿,寫詩詞或者文章罵他們,太上皇他們也沒有下旨治這些人的罪責。
太上皇在位期間曾說過,朝廷或者官員做的不好,百姓們罵幾句是正常的,不用在意。沒想到輪到永安帝,開始搞反詩,真的是太滑稽了。
“八哥,爲了滅李家滿門,真的是連名聲都不要了。”八哥實在是找不到滅李家滿門的罪責,就弄來可笑的反詩一事。“八哥這麼做,會害得天下讀書人不敢再隨意寫詩詞或者文章,會破壞大周的文風。”
“殿下,楚王殿下那邊……”同喜面露擔憂道,“如果楚王殿下知道,只怕會傷心過度。”
趙曜也知道楚王的身子不好,如果讓他得知李家已被滅了滿門,對他的打擊會非常大,很有可能會一病不起。
“先瞞着不告訴四哥。”四哥的身子承受不住這沉痛的打擊。
“是,殿下。”同喜剛說完,忽然想起什麼,神色疑惑又不解地問道,“殿下,就算李家真的寫反詩,也不應該這麼快就被滿門抄斬啊,應當押回京城進行三堂會審,然後再定罪抄斬。”
“八哥直接下旨讓當地的官員處死李家人,沒有押回京城審問。”趙曜擦長嘆一口氣道,“審都不審,直接定罪,就地處決。”這就是不想讓李家人活啊。
同喜聽後,滿臉驚恐道:“皇上這麼做太亂來了吧,皇上就不怕被天下人質疑麼。”
趙曜擡手狠狠地捶了下書桌,“我當初就應該帶着李家人回沼澤府。”
“殿下,只怕皇上不會同意。”同喜道,“皇上擺明就是不想讓李家人活命。”
趙曜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滿面悲傷道:“八哥到底還是拿李家樹威信,但這麼做真的不明智。”
“殿下,事已至此,您也不用太在意。”
“我身爲親王,又身爲弟弟,這件事情不能不說。”趙曜打算寫一封奏摺,把永安帝狠狠地罵一頓。“再者,不能任由反詩這種事情再次發生,不然真的會毀了大周的文脈。”
“殿下說的是。”
“磨墨。”
“是,殿下。”
趙曜寫了一封奏摺,先是把永安帝怒罵了一通,接着寫反詩的危害性,最後請永安帝不要再做這種事情。
時隔一些時日後,永安帝收到趙曜寫的奏摺。他看完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非常高興。
等趙曜收到永安帝的回信時,又得知永安帝開始拿京城的世家們開刀。
京城的一流世家已被太上皇剷除了,但二流和三流世家都還在。這些世家雖不如一流世家有權勢,但是他們聚在一起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永安帝處理世家的手段比太上皇還要陰狠、狠辣,不留一點餘地。
京城的二流和三流世家們原本就夾着尾巴生活,本想新皇登基,他們的日子或許會好過一些,沒想到他們成爲新皇的刀下鬼。
朝中文武百官們也被永安帝狠毒的手段嚇到了。太上皇以前處理世家,都是徐徐圖之,而永安帝直接扣罪,然後剷除。
見新皇的手段如此陰險毒辣,朝中不少大臣惶惶不安,生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倒黴的人。
這些大臣紛紛去找何相跟劉太師他們,請他們勸勸永安帝。
自從永安帝登基後,何相跟劉太師他們很少在朝堂上反對永安帝的政令。之前,永安帝以反詩爲名處死李家,他們曾勸說過,但永安帝並沒有聽他們的話。
永安帝處理世家們的時候,何相跟劉太師他們卻沉默了,沒有阻止,也沒有支持。
朝臣們擔心永安帝處理完世家們,接下來就要處置勳貴們了。
朝中可是有不少勳貴,他們都是當年跟着先帝和太上皇打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的開國功臣。如今在朝中,雖不如何相他們手握重權,但也有些權勢。
太上皇對這些跟隨着他打江山的勳貴們很是優待,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們本分守法。之前有些勳貴仗着自己有功,囂張跋扈,目無法紀,然後被太上皇嚴懲。自那以後,勳貴們都變得非常乖巧,不敢再仗着自己有功胡作非爲。
其實,在永安帝登基之前,就有不少勳貴隕落。這些勳貴站隊支持皇子,參與奪嫡。他們擁護的皇子失敗,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現如今,朝中剩下的勳貴,一部分是保持中立,沒有參與皇子們的奪嫡。另一部分是支持永安帝的,他們不僅活了下來,還有從龍之功,權勢更盛以前。
保持中立的勳貴中一部分是太上皇的忠臣,另一部分是不想惹事。
太上皇的忠臣,比如說宋德康他們幾人,他們不僅手握兵權,還身居要職,永安帝輕易不敢動,但不想惹事的那部分勳貴,他們可不像宋德康他們幾人有權勢。如果永安帝想要拿他們開刀,他們毫無還擊之力。
這些勳貴爲了活命,紛紛來找何相跟劉太師他們,希望他們能救救他們。
何相跟劉太師他們曾與這些勳貴並肩作戰過,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出事。再者,他們也沒有犯事。
這些勳貴見何相他們不會對他們坐視不管,心中便放心了不少。
此時,何府的書房裡,何相正在跟劉太師下棋。
“如今朝中大臣膽戰心驚,這就是太上皇想要看到的局面嗎?”劉太師微微蹙眉,臉色有些冷,“我早就說過魏王不適合做皇帝。”
何相道:“皇上如今把京城的世家們都清除乾淨,這就是太上皇想要的局面。”
“讓魏王剷除李家、世家和勳貴們,太上皇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劉太師嘲諷道,“讓魏王幫漢王清掃一切障礙,等漢王殿下登基,便能做一個聖賢的仁君,太上皇還真是周到啊。”
“這就是太上皇讓魏王登基的緣由。”
“魏王竟然也願意?”太上皇對永安帝從頭到尾只有利用,如今還要利用永安帝清除朝中一切障礙,讓永安帝變成一個刻薄寡恩、冷酷無情、陰險狠毒的帝王。
“自然是願意的,不然他現在就不是皇上。”何相捋了捋鬍子說,“皇上自己也會幫漢王清除這些障礙。”
劉太師雖不喜永安帝,但見他被太上皇這麼對待,心裡也會忍不住憐憫他幾分。
“你說太上皇是慈悲,還是殘忍?”
“既慈悲又殘忍。”何相一臉深意道,“不過,對於漢王殿下來說,太上皇是個慈父。”
劉太師冷笑道:“如果漢王殿下沒用,你覺得太上皇還會爲他做如此精心的謀劃嗎?”
“也會,但是不會讓漢王殿下登基,會安排漢王殿下做一個逍遙快活的親王。”
“幸好一切還在意料中。”劉太師之前一直擔心太上皇的這個計劃會出現意外,然後又要他們幫忙擦屁股。
“漢王殿下是皇上最在乎的人,他不會對漢王殿下不利。”何相輕輕嘆了口氣道,“難得在皇家還有親情。”
劉太師覺得何相這句話有些好笑,“如果魏王沒有中毒,身子康健,能活幾十年,你覺得他會容忍漢王殿下嗎?”
何相反問道:“如果皇上沒有中毒,你覺得太上皇會讓他活着嗎?”
劉太師道:“不會。”
“皇上自出生後,他就被太上皇當做一顆棋子,也被當做一把刀。”
劉太師從不是感性的人,但此刻他有些感慨道:“魏王還真是一個可憐的人。”
“要怪就怪他體內有南魏人的血脈。”何相嘆道,“他出生後,他這一生的命運就註定了。”
“如果魏王不執着於皇位,或許不會死。”
“就算他不想做皇帝,他身邊的南魏人也會逼他爭奪皇位。”何相又道,“一切都在太上皇的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