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的故事說完了,青鳶很快從自己異樣的情緒之中,走了出來。
司辰意外於青鳶能夠如此快速的恢復清冷的神色,收放自如的令司辰有些汗顏。
夜色正濃,司辰強撐着睏意,看着青鳶,而青鳶似乎也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於是,司辰便好奇的問道:“青鳶,你可記得自己的身世?”
青鳶警惕的看着司辰,未發一言。
司辰被青鳶的眼神看的心裡有些發毛,他默默的擦掉額間並不存在的冷汗。
青鳶看着司辰略顯困頓的眼神,意味深長的看着司辰,便輕輕的站起身來,冷漠的說道:“夜已深!我該走了!”
司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青鳶,他是萬萬沒想到青鳶會如此厚臉皮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明明是她“死皮賴臉”的留在這間廂房之中,卻非要說的彷彿她是被逼迫和自己共處一室的模樣!
司辰十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嘟囔着說道:“早該走了,就是不走!打擾我休憩!”
青鳶從容不迫的擡腳走出了廂房,完全忽視司辰在桌前嘟囔的內容。
司辰吹滅了廂房的油燈,而青鳶卻飛身坐在房樑之上,她常常喜歡一個人坐在房樑之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看月亮,數數星星,吹吹冷風,歲月靜好,孤獨也來的恰到好處!
今日,和司辰交談,令青鳶想起許多往事!
司辰問她,可曾記得自己的身世。
其實,青鳶都記得,她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木風鳶”。
她曾經也擁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呵護自己的兄長。只是,一場陰謀,毀了她的所有,她所有的親人都死於那場災難之中!
至今,人們提起那“妖術案”,都會聞之色變!
九州百姓只知道,妖書案,是亞武州古巨族的一場詭異的案件。案件過程十分跌宕起伏,且牽連極廣,此案發生於新朝元年,因涉及古巨族“立族長”之爭,故引得族中震盪,後世談及者無不爲之色變。
多年之後,妖術案最終以無數鮮血和死亡的代價宣告結束。
在古巨族人,以爲一切都將歸於平靜的時候。
不料,一羣人來到了古巨族,卻使得“門戶之爭”的局面愈演愈烈,乃至引發後世黨爭不斷,期間古巨族受此案件,株連者不計其數,而她的家人便在這場陰謀之中深受牽連!
青鳶深刻的記得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以及哥哥,被一羣身着鎧甲的兵士斬殺,血流成河。
那天,她第一次殺人,看着別人的鮮血在自己的手上乾涸的感覺是可怕的!
雖然,妖術案的過程,僅憑几句話是難以言盡。但是,很多事情的脈絡在的腦海中還算詳實,稍加梳理倒也能窺知一二。
青鳶坐在寬大的房樑之上,看着星辰閃耀,思緒不由的飄向了很久很久以前!
青鳶的記憶回到了年幼的時候,她知道那件引發古巨族震盪的最大疑案,撥開重重迷霧,便能覓求真相。
青鳶心裡一直都明白的一件事,那便是,此案與信陽侯有着莫大關係,即蜀國國君胞弟信陽侯長孫鴻!
那年,初冬,某日古巨族族長恆源去拜訪自己的母親,本來一切照常,偏偏在離開的時候,古巨族的族長恆源偶遇了一位侍女——王氏,見其長相貌美,一時間情難自控,便當場將其寵幸,隨後大搖大擺的離去。
這一離去不要緊,偏偏這王氏又懷上了孩子,且讓恆源的母親安楠氏知道了,而安楠氏本人,恰巧也是侍女出身,於是對同爲侍女的王氏關愛有加,並找來古巨族族長,告知他王氏已有身孕。
古巨族族長恆源得知這一消息,卻是十分驚訝,他心想就是一時衝動,怎麼就有了自己的骨肉?
況且,那王氏還是一個卑微至極的侍女,這不光彩的事兒要是傳出去,他作爲一族之長,豈不讓九州人都恥笑?
於是古巨族族長恆源矢口否認臨幸過王氏,結果因爲古巨族的族長的日常起居,包括一言一行都有專人記錄在冊中,所以安楠氏當即找來專人詢問,果然恆源臨幸王氏一事也被記錄在冊,古巨族族長恆源當即羞愧難當,卻也只好承認。
之後,原本是一介侍女的王氏,就此一步登天,成爲古巨族族長最寵愛的小妾,她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了下來,正是古巨族族長恆源的長子,起名爲恆宇,時值紹聖八萬九千年八月。
但是,因爲古巨族族長恆源和王氏並沒有任何感情,甚至對其非常冷漠,所以直到恆宇出生之後,古巨族族長恆源便再也沒有繼續寵幸王氏。
再到紹聖八萬九千八百年八月,古巨族族長恆源最寵愛的小妾的鄭菲,爲恆源生下了第三個兒子,起名爲恆宙。
古巨族族長的寵妾鄭氏,原是萬水國的一個商戶之女。紹聖八萬九千七百年,進入古巨族族長府邸,封爲貴妾,生了族長第三子,又被提位平妻。
恆源極爲寵愛鄭菲,那時古巨族人都十分懷疑鄭菲有立自己的兒子爲古巨族新一任族長的陰謀。
可是,在古巨族之中,唯有長子才能承襲族長之位!
古巨族族中掌事者,爭言立下一任族長之事,古巨族人也爭相議論,他們圍堵着古巨族族長的府邸,攻擊鄭菲母子。恆源對於這些事情,卻是概置不問,由是門戶之禍大起。
紹聖九萬年三百二十九年春,恆源長子恆宇被立爲少族長,而懷疑者仍未不善罷甘休!
那時,青鳶還未出世,青鳶雖然沒有親眼見證這些往事,而她的母親卻常常和她以及她的哥哥講述古巨族的歷史!
似乎想到什麼幸福的事情,青鳶的嘴角微微勾起。
青鳶記得自己的母親曾經這樣描述過鄭菲和王氏!
鄭菲跟王氏可是有着天壤之別的。
鄭菲是一個恨不得古巨族族長恆源一年三百了六十五天得有三百天跟她膩歪在一塊兒的小女子。
鄭菲慣會花言巧語,所以恆源大喜之下,便提位鄭菲爲平妻,之後又對她言聽計從,導致鄭菲屢屢插手古巨族族中之事,甚至由此引起諸多罵聲。
而恆源對於先給他生兒子的王氏,恆源卻對她漠不關心。
很快,古巨族中就有反對聲音流傳而出。
比如,古巨族大史都孫如海,就義正言辭的說:“給你生下長子的王氏你漠不關心,卻唯獨寵愛給你生下三兒子的鄭菲,明顯是獨寵鄭菲,既然獨寵,族中定有人內心不平,日後等這兩個兒子都長大了,難保就不會出現爭權,甚至是會廢長立幼的。到時候,如果你的長子恆宇沒犯任何錯誤,你無端的把他廢了,再立三兒子恆宙爲少族長,這就會引起九州中人對你的質疑。諸如,古巨族族長肯定是個被美人迷暈的無能之輩之類的謠言。到時候,天下人都會質疑你!”
大士姜申麟、族權者白鯉,兩人十分交好,對於恆源獨寵鄭菲一事,他們的評價傳入了恆源的耳中,恆源十分生氣,命人斥責他們之外,還派人痛打了這二人。
青鳶曾經十分好奇這兩個大人物到底說了什麼,才導致恆源震怒。
後來,她的母親告訴青鳶,大士姜申麟、族權者白鯉說:“鄭菲雖賢,所生的兒子卻不是長子,而王氏誕育長子,看起來反而居下?只怕讓族長收斂自己的行爲,好好照顧王氏,再考慮鄭菲。是一件難於登青天的事情啊!”
這恆宇的生母王氏,雖然曾是侍女,但按照先後順序來說,恆宇畢竟也是恆源的長子,擁有古巨族族長的繼承權,所以古巨族的掌事們就以此爲理由,提醒恆源,好歹也要給王氏一個差不多的名分,可以最大限度防止以後可能出現的麻煩。
其實古巨族掌事們最擔心的事,便是鄭菲的兒子萬一真成了族長,憑藉她現在就插手古巨族族中之事的行爲來看,只怕恆宙繼位以後,再加上其母鄭菲染指古巨族的族中事務,恐怕整個古巨族都會雞犬不寧,於是古巨族的族中掌事們都力推恆源長子恆宇爲少族長!
恆源雖然把古巨族掌事們的建議聽進心裡,但是,畢竟當時他極其信任鄭菲,爲了不傷害他與鄭菲之間的感情,他便將冊封少族長的事情一拖再拖,甚至搞得自己也很頭疼。
這些都是青鳶從自己的母親那裡聽來的故事,而這些故事卻與她一門被殺的慘案有着莫大的聯繫。
正是古巨族族長恆源,採取的種種拖延之策,以及鄭菲在暗中阻撓,外加古巨族掌事們的長久不懈的爭執,最終將一場由“寵愛”引發的事故,演變爲極其錯綜複雜的黨權之爭。
古巨族的掌事們,懷疑鄭菲暗中謀劃將自己的兒子送上古巨族少族長之位。古巨族的掌事們爭言立少族長一事,恆源概置不理,由此引起了門戶大禍。
就在這種風起雲涌的時刻,偏偏又出了一件怪事,才徹底引起九州赫赫有名的“妖術案”。
這件怪事發生的時候,青鳶記得自己還是個小女孩兒。那時,古巨族人人都說,古巨族來了一位大貴人,而這個貴人就是信陽侯長孫鴻!
那時,長孫鴻並不叫長孫鴻,古巨族族長恆源稱呼他爲“乾坤”!
乾坤命人收集了從古到今貞婦烈女的典故與史料,而後一本《閨圖》便橫空出世!
這本書實際上沒有任何怪異之處,只是詳細記述了九州歷史之中的女中賢良,並對其進行歌頌與討論。
《閨圖》一書中,不但有像聖女麻姑一樣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還有像蜀國長公主長孫嫣然一般的高貴女子。
青鳶記得,那時,自己的母親也時時翻閱《閨圖》一書,母親曾告訴青鳶,《閨圖》一書是一本非常正面的書籍。
但是,好巧不巧,這本書一經問世後,被當時古巨族族長恆源的護衛看到,這護衛覺得有趣,便隨手買了一本,並帶回了族長府邸。
結果又好巧不巧,這本書不知怎的被鄭菲看了,鄭菲覺得此書很好,但自己也能稱得上是“女中賢者”,便命人在《閨圖》一書的基礎上增補了十二人,以名不經傳的萬水國皇后開篇,以鄭菲本人終篇。
於是,《閨圖》一書在乾坤編著的基礎之上,多了這十二位乾坤並不知情的“新人”,並且由鄭菲本人作序,而且,鄭菲又找了自己的伯父鄭恩等人重刻成新版。
到此,這本由乾坤所著的《閨圖》一書,徹底變成了另一本全然不同的書,除了原作者姓名與原書內容保持不變外,另增加了一篇鄭菲親手撰寫的序文以及“女中賢者”,還有若干張圖畫,實際上已經與乾坤命人編著的《閨圖》一書,已經千差萬別了。
隨後不久,此書流傳於世,一開始還有人分辨得出這本書前後的不同之處,但隨着時間流逝,很快兩本書便被混位一談,但世人仍舊認爲都是乾坤一人帶領門客所編。
直到乾坤,與恆源結交。乾坤看到了面目全非的《閨圖》一書,纔開始在古巨族之中,“大展拳腳”!
那時,青鳶已經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兒了!除了母親平日的講述,青鳶自己也會見到,聽到很多詭異的事情……
比之恆源,乾坤似乎和自己的父親關係更爲要好!
青鳶記得,那時乾坤,也就是信陽侯長孫鴻,時常會來到木風府,找自己的父親木風長虹飲酒作樂!
然而,那時正值“是否立恆源三子恆宙爲少族長”而引發的黨權之爭時期,古巨族中分成多個黨派,日漸鬥爭激烈。
那時,古巨族有個小人,名爲戴衡大,似乎也常常與乾坤一起在木風府做客,青鳶記得自己的父親是十分厭惡戴衡大。可是,顧忌乾坤的面子,父親不得不多次隱忍戴衡大在木風府出言不遜!
戴衡大得知木風府中私藏了一本沒有鄭菲的《閨圖》一書,便對古巨族族長恆源傳了密信,藉機大做文章,向古巨族族長恆源,說木風長虹私藏《閨圖》一書,漏洞百出,對鄭菲不敬,有“包藏禍心之嫌”。
青鳶記得,那時,父親得知後立即爲自己辯解:“我的妻子不過是喜歡收集民間一些稀奇的書兒,木風府中《閨圖》一書沒有鄭菲,是因爲那本書不是改編之後的《閨圖》一書。且《閨圖》一書,改編多次,內容也被人增補刪減,早已不是最初的樣子。所以請族長將木風府中的《閨圖》一書與如今市井之中的《閨圖》一書相對比,便可知我,木風長虹,究竟有沒有包藏禍心了。”
然而,不等恆源斷絕此事,古巨族內再起風雲。
有位自稱來自寒武州的名士,專門針對乾坤的《閨圖》一書展開討論與評價。
這位名士,直指鄭菲重刻新版《閨圖》一書,名爲增補“女中賢者”,實則是爲自己的兒子恆宙奪立古巨族少族長之位埋下伏筆。
那名士認爲鄭菲改編《閨圖》一書,別有用意。《閨圖》一書幾乎無事不言,卻惟獨不提立少族長一事,其用意明顯是在向古巨族族長恆源暗示應立恆源第三個兒子爲少族長,而廢了恆源長子恆宇的少族長之位。
青鳶記得,那時她的父親還覺得,這個傳聞中從寒武州而來的名士,是個有頭腦,有大智慧的人物!對此人大加讚賞!
那傳聞之中,來自寒武州的名士針對乾坤所寫的《閨圖》一書得出結論,直言乾坤與鄭菲外戚鄭恩,私結營黨,且全部依附鄭菲,欲憑此掌控古巨族。
木風府雖然短暫的從《閨圖》一書的軒然大波之中,短暫抽身出來。還未來的急高興的時候,青鳶的母親卻每日神色恍惚,偶爾,還對青鳶念念叨叨的說着什麼“全都是謊言”……
那時,青鳶並不懂得母親話中的深意。
青鳶只知道,乾坤突遭橫禍。
寒武州名士的一番言論,當即引起古巨族的軒然大波,而《閨圖》一書也由此被稱作“妖書”,古巨族無不譴責乾坤,說他是趨炎獻媚,暗藏禍心,禍亂古巨族的小人!
青鳶記得,乾坤尋求自己父親的幫助。乾坤和父親說,他對古巨族族人對於《閨圖》一書態度的突然轉變,深感驚懼。
青鳶也記得,父親和母親一直極力安慰乾坤,幫助他躲避情緒激動的古巨族人的傷害!
那時,古巨族族長恆源一直要求乾坤與他相見。可是,乾坤卻一點也不想!
於是,父親知道幫助乾坤,以患病爲由,躲避古巨族族長恆源的探查……
由於,《閨圖》一書在古巨族中反響熱烈,恆源大發雷霆之後,也因爲書中涉及最爲敏感的“古巨族少族長繼位”一事,也不便追究作者責任,索性另求解決之法。
古巨族族長恆源,親自昭告古巨族的族民們,說《《閨圖》一書,其實是他賜給鄭菲的,而非乾坤所編著,因爲《閨圖》一書是在頌揚女德,便賜給鄭菲,好讓其朝夕閱覽,學習古人精神。
既然恆源開口說明情況了,古巨族的掌事們自然也就不好再鬧騰。
與此同時,因爲《閨圖》一書,一直備受煎熬的鄭恩,便懷疑這一切的手筆是由自己的敵對木風長虹所寫。
青鳶記得,那時走在古巨族的街道上,鄭恩的小廝們,都會上前來恐嚇她以及哥哥。
那時,哥哥總是護在她的面前,只可惜,時間過得越久,她的哥哥,在她的記憶之中,變得越來越模糊!
而鄭恩的所作所爲,不過只是因爲在此之前,自己的父親曾對古巨族族長恆源,說過,立長子恆宇爲古巨族少族長,且指責鄭菲染指古巨族事務,因此作爲鄭菲的伯父,鄭恩憑此理由相信引發軒然大波的幕後主使者,就是她的父親木風長虹!
而鄭恩認爲,木風長虹的目的就是爲了扳倒鄭菲與鄭氏,而其最大的目的,正是最終讓古巨族族長恆源能夠一直立長子恆宇爲古巨族的少族長。
另外,他認定參與者還有大士,更因大士一度威脅到鄭氏勢力,因此鄭恩想借此的機會,把大士也給辦了。
於是鄭恩便將此事告訴了古巨族族長恆源,說大士是引起古巨族軒然大波一事的主謀,試圖激怒古巨族的族長恆源,以此將大士連同自己自己的父親木風長虹,共同置於滅亡之地。
於是鄭恩便將此事告訴了古巨族族長恆源,說大士是引起古巨族軒然大波一事的主謀,試圖激怒古巨族的族長恆源,以此將大士連同自己自己的父親木風長虹,共同置於滅亡之地。
於是鄭恩便將此事告訴了古巨族族長恆源,說大士是引起古巨族軒然大波一事的主謀,試圖激怒古巨族的族長恆源,以此將大士連同自己自己的父親木風長虹,共同置於滅亡之地。
果不其然,古巨族族長,果真勃然大怒,立即命人逮捕大士和自己的父親,以“結黨造書,妄指族事,干擾大典,惑世誣人”的罪名,將大士和自己的父親木風長虹二人分別關押在古巨族的大牢之中。
青鳶記得自己的母親因爲此事,一蹶不振,接連病倒!
木風府,也因此一事,變得混亂不堪。
青鳶記得,那時,乾坤,卻在木風府中,閒淡自如,絲毫不爲自己的父親擔憂。任由自己的母親,一介弱女子卻應付外面的豺狼虎豹!
大士後來便在古巨族的大牢之中死去,生前一直盼望古巨族族長能夠赦免他的罪名,然而直到嚥氣的那一刻,他仍舊未能如願。
至於自己的父親,木風長虹,等到古巨族族長恆源死後,恆源長子恆宇即位爲新一任的古巨族族長,因爲感念父親的曾經對他的幫助,纔將父親從古巨族的大牢之中放了出來!
這些事情,青鳶深刻的記得,因爲這不是苦難的結束,卻是更大的苦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