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莊家內城,已是後半夜。
月照當空,繁星密佈,院中除了一盞氣死風燈孤零零隨風搖曳,皆一片靜寂。段飛隨意找了間客房,進房後合衣躺下,腦中無數畫面走馬燈般紛亂變換,第一次無法入眠。
西廂房內顛道人翻個身,嘟囔道:“沒良心的小王八蛋,回來不打個招呼,害道爺等你半夜。”邊罵邊放心呼呼大睡。
主室內魏忑由窗前踱回,摺扇輕搖,白瞳閃爍不定,自語道:“讓神秘道士憊懶相隨,令使者弟子主動結交,如今又吸引地羅天女深夜密會……牛有田,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越來越是好奇……”
第二天依舊是爽朗天氣,莊家僕人早早將各色餐點羹湯送到,琳琅滿目,端得是花樣繁多。段飛黑着眼圈從房中出來時,其他人已吃了大半。
顛道人夾雜在衆侍衛中大口朵頤,吃相很讓人無語。見段飛出來,顛道人揮舞手臂招呼:“小子,這邊。”
段飛過來一屁股坐下,胡亂往嘴裡塞了幾口,眼睛一亮。這早餐顯是用了心思,味道清新鮮美,極爲討好嘴巴。
顛道人咧嘴大笑,見段飛雙目浮腫,擔心昨晚有什麼事情。見段飛胃口極好,這才放下心來,滿口你姥姥的跟段飛搶吃起來。
飽餐過後,段飛打算出門。昨晚跟魏忑告了半日的假,要去老宅那邊瞧瞧。摸摸身上,段飛苦笑,現在身無分文,總不能空手去母親墳前,只好尋了西廂房找顛道人。
顛道人正獨自生悶氣。吃飽喝足後魏忑差人來喚他。既然共同立下天道誓言,他老道也不能置身事外。現在爲助段飛入道,需要大量能石來搭建聚靈陣,需要魏忑與顛道人各出一半,完成此事。
顛道人大怒,他費心思參與賭局,自然爲分些好處。如今好處全無還要大出血,當然不幹。下人早有準備,轉述魏忑話:
你不願“一同分享”,自然無人逼你,但天道誓約不會看你臉色,你等着粉身碎骨,身死道消吧。
顛道人頓時火氣全無,痛心疾首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嚎了許久,知道躲不過去,咬牙切齒地回過身去,不知倒騰什麼。再回頭時給下人扔過一個口袋,肉疼得滿臉鬍子眉毛直抖,喝道:“滾,滾滾滾!告訴你家主人永遠不要再來打擾我!”
“這恐怕不行。”下人淡定道,“主人說架設聚靈陣工程浩大,他一人力不從心,需要道長一同出力。主人還說了,這也是履行道長自己的誓言,這麼一大筆能石,他不敢違約,自然必須邀您‘有福同享有錢同花’。”
“啊!!!”顛道人仰天大吼,無力地倒在牀上。後悔得腸子黑青,這下不但賠了大把的能石,連自己都折了進去。
怨念無比地揮揮手:“你回去吧,告訴你主人,我有點暈,躺會兒再過去。”
下人走後,恰好段飛進來,見顛道人在,不虞有他。輕快道:“老鬼,借我點錢……”
“滾!滾滾滾滾!”顛道人觸電般從牀上跳起來,見是段飛,更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掃把星,倒黴蛋,別跟我談錢,老子爲你虧進姥姥家了,你還有臉找老子要錢!滾!”
段飛被罵的一頭霧水,看老道不似作假,急忙退出來,聽屋裡老道仍悽慘哀嚎,不解地搖搖頭。此路不通,段飛只好再找辦法。
旋即聽到院門隱隱有爭吵傳來。段飛看去,一個體魄肥碩的圓滾滾身影被天雲宗侍衛攔住,正不開心地叫嚷。
段飛精神一振,忙趕到院子門口。果然是褚揚,正一臉痞相地指着門口侍衛大噴唾沫星子:“昨天飛舟誰家的?你家主子都畢恭畢敬那人是誰?敢攔住小爺,你特麼知道我誰嗎?說出來嚇死你!”
段飛走出院門:“胖子,大清早的來門口嚎什麼嚎?你師傅同意放你出來了?”
褚揚頓時沒了興致,垂頭喪氣道:“同意是同意了,但說我總是惹禍,把我修爲給封了。如今別說用什麼法力,連門口這倆侍衛力氣都比我大,我好苦啊!”
褚揚見段飛並無趕自己的意思,急忙貼過去,笑道:“牛有田,要做什麼去?”
段飛:“去外城逛逛。”
褚揚眼睛一亮:“帶我一個唄,我老實,絕不給你添亂。”
段飛不屑:“少來。我出門是做正事,不是胡鬧。”
褚揚急忙道:“你放心,我絕對規規矩矩不給你添亂。這一路的吃喝花費,全包在我身上。”
要的就是這句話,段飛咧嘴一笑:“可是你說的,沒人迫你。走吧。”招招手瀟灑地大步而去。
褚揚興奮大吼,拖着滿身肥肉波濤起伏地跟上。
從內城到外城,景觀差異極大,內城**肅穆,卻少了一絲煙火氣。二人走到外城,立刻被大小喧鬧熙攘的街道所吸引。沿街擺了兩排貨架,堆滿層疊的貨品,商販吆喝聲此起彼伏,身後各種商鋪門庭若市,進進出出生意異常火爆。段飛故地重遊,感慨頗深,外城這邊本是當初佃戶短工等小民聚集之地,如今車水馬龍,人煙阜盛,早不是當初的模樣。一路沿舊時記憶行去,恍然發現再無任何能與記憶重合之處,時光變換,早改了原來的模樣。
段飛依舊帶褚揚循着記憶,來到當初老宅的所在。這一片變化更大,如今已是鱗次櫛比的高檔消費區域,建築明顯高了一個檔次,進出的人羣穿着打扮皆華貴得體,行動也不匆忙。每隔百米都有莊家侍衛巡邏,因此秩序井然。
褚揚走得氣喘吁吁,沒了法力支撐,一身肥肉負擔巨大。痛苦道:“牛有田,到了沒有?我真要撐不住了。”
段飛望着眼前一幢建築道:“到了,就是這裡。”
褚揚順目光看去,是一幢七層多高的塔狀高樓,鶴立雞羣地矗立在街路正中央,氣勢無匹。裝潢美輪美奐,層層朱丹皓漆琉璃瓦檐珊瑚窗,極爲豪奢。門前四根刻有雙龍戲珠騰雲浮雕的鎏金大柱,單一根就有丈許寬,約十米的高度,共同託着一塊碩大無比的招牌,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藏丹閣!
褚揚眉毛一挑,自語道:“好囂張!難道是中宗那些神棍將丹塔建在這裡?”繼而搖頭否定:“不對不對,神棍們高高在上,怎會與凡俗混在一起?再說他們歷來低調,絕不會建如此風騷招搖的塔樓。”
大步朝裡面走去,招呼段飛:“牛有田,既然來了,索性進去瞧瞧。看什麼人坐你老宅上面發財。”
所謂藏丹閣,其實是做丹藥生意的店鋪。規模很大,分類也很清晰,對俗世來講,的確算得上箇中翹楚。段飛二人在最底層轉了一圈,發現生意較爲清淡,不過是些尋常治病療傷的丹藥和原生藥草,無甚稀奇。便相攜去了二樓。
一路走走逛逛,褚揚隨手買了點東西,出手很是闊綽。
段飛意外地瞧瞧褚揚,道:“胖子,沒想到你竟是土財主,手裡帶這麼多錢,不怕賊人惦記?”
褚揚無所謂道:“修真界平日全是能石來交易流通,哪用得着世俗的銀錢。你要用嗎?隨便拿。”說罷取出厚厚一摞銀票。
段飛不客氣,抽了一張塞進懷裡。過一會要買些燃香紙錢給母親上墳,這一張足夠買些體面的東西燒給母親。
又問褚揚:“能石又是什麼東西?”
褚揚:“能石是修真界通行的貨幣。是修真界特產的一種礦石,蘊含極爲純淨的能量,可供人修煉,也可用來交易法寶、功法。許多原始的陣法,也需要能石作爲能量來源。”
末尾加一句:“當然,我的靈符陣法是高級貨,用不着什麼能石。”
段飛點頭瞭然。之後無話,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到了頂層。
頂層空間略顯侷促,不過是間小屋,此時房門緊閉,門外已有十幾人等候。一個穿戴嚴整貌似掌櫃的人站在門前,正一臉笑意地對等候諸人說着什麼。
見段飛二人上樓,掌櫃雙眼一亮,大聲道:“好了,各位。二十人已湊齊,可以開門了。大家放心,此次小店準備的東西,絕對會讓你大開眼界,覺得在門外的片刻等候有價值。哈哈哈,此次小店準備的驚喜,可不止一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