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一桌,桌旁站着數個隨行的俏麗丫鬟,穿着甚是名貴,鳳鬟雲鬢,明眸善睞,個個煙視媚行,婀娜多姿,伴着四五個黑衣挎刀,面色冷峻的護衛,穿着亦是不凡,金帶玉扣,氣勢凌人,將一人促擁在中央。
中央坐一個公子哥,搖着一支白扇,一頭白髮,一席白衣。白靴,白裳,白披風,最爲惹眼的是白髮上頂着一隻白色高冠,足足兩尺長短,大有高聳入雲的感覺。整體看去就是一個感覺——白!無處不在的白,一塵不染的白。
這種白並非慘白,反倒晶瑩剔透,華貴不可方物,彷彿不應該是人間的顏色,處處透着凌然不可褻瀆的高貴。世間一切的白色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似乎只有他纔是白中的王者,不可冒犯的帝皇。
白衣公子腳下鋪了一張白毯,座上也鋪一個。白皙無匹的手上端着一個通體晶瑩剔透的白玉樽,輕輕晃晃,溫柔地遞到瑩白脣色的嘴邊小酌一口。一雙白瞳越過護衛的身體,瞥向段飛兩人,微不可查地發出一聲輕笑。
“橙兒。”白衣公子喚道。聲音不響,卻溫和輕柔。
“奴婢在。”橙衣丫鬟脆聲應道,越衆而出,俯身一禮,“公子有何吩咐?”
“將那邊的道長和小哥請過來,我有話問。不可失了禮數。”
“是!”
橙兒答應着,蓮步輕踩,走到段飛兩人桌前。茶棚不大,桌子間捱得本就不遠。正值午時,歇腳喝茶的人本就稀疏,除了零散幾個遊客文人,只有段飛兩人和白衣公子一行斜角相對。此時大多喝完茶水,午困襲來,各自懨懨欲睡。連攤主駝背老漢也停了忙碌,靠在爐旁打盹。
橙兒走近後施了一禮,脆聲道:“道長有禮,公子有禮,冒昧打攪,還請勿怪。”
顛道人本就假寐,其實早發現白衣公子一行,別人不知,他內心卻着實吃驚不小。暗忖如此身份之人緣何會來到偏遠的北亭府。見對方派人過來,心下驚疑不定,不敢失了禮,連忙起身稽首回禮道:“不敢。不知姑娘前來,有何指教?”
隨手給了段飛一巴掌,將他從愣神中拍醒。
段飛正想得入神,忽覺耳頰火辣辣劇痛。這幾天被體內神出鬼沒的怪氣折騰得神經兮兮,頓時以爲鬼東西又鑽出來鬧騰,條件反射地怪叫一聲,翻身倒向地面,口中呼道:“老頭救我。”
顛道人急忙探手捉住段飛領口,將他提起來,氣急敗壞道:“笨蛋,客人面前,別給道爺丟臉,貪生怕死的玩意,給老子站穩了!”
“咦?”段飛發現怪氣並未作亂,這才察覺被老道拎在手中,頓時掙扎怒道:“老頭,鬆手。”
“哼,還不趕緊給客人見禮。”顛道人鬆開手,指向橙兒。
站穩後順指看去,段飛立刻眼前一亮,被老道拎起的惱怒立熄,心道好一個標緻俊美的姑娘,真是明眸善睞,我見猶憐。
他平生所見的女子,屬青梅竹馬的莊錦語最爲美麗。眼前的女子比之毫不遜色,不過氣質各異。
莊錦語嬌美明麗,恰如一朵皎皎白蓮;而眼前的女子柔骨媚姿,迷濛似水的眼波流轉顧盼,恰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讓人忍不住心旌搖盪。
正欲沉淪關頭,段飛靈臺一顫,一絲暖流涌入腦海,剎時回過神來。雙目回覆明朗,段飛趕忙拱手施了一禮,朝橙兒笑了笑。
橙兒和顛道人同時雙目一震。顛道人狠狠盯着段飛,彷彿要看出一朵花來。另一邊橙兒卻是眼波流轉,看着段飛嬌笑道:“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橙兒有眼不識泰山,倒是差點冒犯了高人。”
高人?段飛一愣,難道轉頭看向老道,發現他正狠狠盯着自己,眼神似乎要吃了自己一般;再看橙兒,也是目光灼灼,分明對自己講話。
頓時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段飛習慣性摸摸鼻頭,下意識閃躲兩人目光,虛拱一下手道:“那個,在下牛有田。”
本來想說自己是本地人士,轉念想到或許連自家舊宅都化作塵埃了,張張口沒說出來。見老道拿個外號應付,也多了個心眼,隨便扯了個名字出來。
橙兒聽到段飛的回答,俏臉上微微一滯,牛有田這三個字帶着濃重的鄉村土腥味,噎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隨即咯咯嬌笑道:“公子真會開玩笑,既然公子諱莫如深,那橙兒自然不敢唐突。”心忖此人也是憊懶,連起碼的禮節都欠奉,那名字一聽便是滿口胡扯,滿臉的吊兒郎當,神遊四方,不是胸無大志就是裝傻充愣。橫豎自己也沒探出深淺來,索性帶過去讓公子收拾。
段飛見橙兒只顧看自己也不說話,心中忐忑,拿不準對方看沒看出紕漏。轉頭看老道,迎上的是滿臉怨氣和憋悶,趕忙回頭裝作看不到。
索性轉移話題:“高人什麼的就算了吧,愧不敢當。倒是不知姑娘找我們有何貴幹?”
橙兒方纔不過是稍作試探,既然沒試出深淺,反而讓她多了一絲慎重。自己功法的厲害自己清楚,不是隨便什麼人就抗衡得了的。
本以爲那老道深藏不露,原來這小子看起來來瘦瘦弱弱的,道行也是不低,心中好奇更盛。
“咯咯咯,相見皆是緣分,既然同來遊訪仙蹤,又同在此地落腳,怎好不借此良機共坐一處,暢談大略?”橙兒淺笑,眼波輕漾,自然地流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風姿。
段飛與老道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的無語。這藉口說得簡直太隨便了,這高來高去的人多了,也沒見你去邀哪個來暢談大略。
兩人在心裡早翻了無數個白眼,臉上擠出笑臉,默契地一同拱手道:“好說好說,客氣客氣。”
橙兒身子一側,做出邀請的姿勢。
“兩位,我家公子相邀,還請移步。”
兩人無奈,美女相邀,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焚琴煮鶴的事來。段飛還欲再問,手上一緊,已被顛道人拉住,不由自主跟着前行。看兩人越過自己,橙兒隔了兩步,煙視媚行地跟上。
顛道人體型瘦長,步子邁得不急不緩,速度卻是不慢,段飛被老道拉着走得難受,用力甩了甩,從老道手裡掙脫開。耳中傳來細若遊絲的一道聲線傳,正是老道的聲音。
“小子,有一套啊,原來你扮豬吃老虎,將道爺我也騙過了。”語氣滿是埋怨,“還以爲你果真是一個無家可歸的臭小子,沒想到深藏不露,能耐得緊啊!嗯?你看你什麼表情!你奶奶的,別給老子裝出委屈的表情。方纔那個橙兒分明使了一套高明的媚術,不着痕跡又難以抗拒,道爺我都差點沉淪,要不是你心神修爲強橫,將其術擋了回去,連我都要完蛋。哼哼,真要好好感謝你啊。”
顛道人咬牙切齒,渾以爲被段飛戲耍了,氣得胸膛一鼓一鼓。
媚術?心神修爲?都是什麼東西?段飛被顛道人莫名其妙地一頓搶白,頓時有些惱怒:“老頭,你睡昏頭了吧,胡言亂語什麼玩意?老子要是有什麼深藏不露的本事,還用的着天天被那怪東西折磨地死去活來?”
顛道人聞言一怔,暗忖也對,混小子倘若真有什麼能耐,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田地。不過聯想到方纔與橙兒神識碰撞的一幕,再回憶此次怪氣發作時那小子再如何痛苦也不會喪失神智的特點,當即斷定這小子神識必有特異之處。
不過此時不是研究的時候,當下傳音給段飛道:“小子,你的事以後再說,乖乖跟着道爺後面,能不說話便莫要做聲。前面那位公子乃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切莫不知好歹得罪了,否則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段飛疑惑地轉頭看向顛道人,發現他目視前方,面色端正,絲毫不理會自己。
這時聲音再次傳入耳中:“臭小子,看我作甚。老子這是傳音入密的本事,給老子轉過頭去。我這裡先給你打個底,免得一會你沒見識惹出什麼事來。但凡修煉一途,皆是逆天而行,爲求大道不停苦修,期盼得窺一絲道緣,從而更上層樓。這一過程不知耗去多少歲月,其中艱苦無法盡訴。而有一種人,天生便是稟天道而降,混沌宇宙三千大道,每一大道皆在世間有大道化身,這天賦異稟之人天生便能夠獲得天道認可,可從混沌之中獲得某一天道種子植於體內,此後修煉此道便一帆風順,甚至可以凝結天道靈印,掌控這一天道,成爲縱橫無敵之人。”
什麼!!段飛聞言嚇一大跳,世間竟有如此逆天之人,那豈不是命中註定成爲人上人,縱橫世間的至尊!
“不錯!”顛道人長吁一口氣,霍地睜大眼睛,一字一頓道:“那白衣公子,便是一位天道靈印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