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海底之下,陶真宏等人見闢璧有那威能奇大的星砂在手,知是難以力敵,只好又退回了陣盤之中。
不過此刻,李岫彌身上半邊身軀卻是瑩瑩發亮,閃爍之中,可見一縷縷靈機自上飄散出來,好似在一點點消融瓦解,那是沾染了含離星砂所致。
闢璧真人因從未曾用過含離星砂,知其威能極大,怕一個不巧,把自己也陷了進去,故此不敢放手施爲。不然任憑三人多大本事,也早在此砂之下化爲烏有了。
但就是這般,只要沾得些許上身,就能不斷消融法體精氣,最後也是同樣難逃一死。
李岫彌知曉至多再有數十呼吸,自己就當失了性命,便打個稽首,道:“貧道走後,小界之中所留肉身,便勞煩陶道友交由我門下弟子,若是可以,還望陶道友日後能伸手照拂我門下一二。”
陶真宏鄭重回了一禮,道:“若陶某此戰能存身下來,當會照拂道友門人。”
他若不是方纔及時發現不妥,又得虺龍護駕,此刻怕也同樣是這般下場了。
米真人擡手看了看,她指尖之上也是沾有一點星光碎屑,外表看去只這一點,實則星砂一上身,便就侵入了體內,再也無法驅逐了,此刻正在一點點侵蝕法力精氣,她以袖一遮,喝道:“死便死了,怕個什麼。”
李岫彌自嘲一笑,道:“雖早已想過有今日,以爲自己早已看穿,但未想真正臨頭,總有些牽掛不能放下。”
說話之間,那熒光已是漸漸蔓延到他臉頰之上,半邊身軀已是無有了。
他目露惋惜之色,道:“可惜不能一睹天外洲界何風光了。”
陶真人道:“此戰若勝,李道友當能見得。”
因知此戰兇險無比,三人神魂早以分魂一點在外,收在了妥當之處。溟滄派一方若勝,那麼還可轉生爲人,來日自有人來接引,但若是敗了。那自然是一切皆休。
李岫彌笑了一笑,言道:“本是草莽一生靈,石人解玄方辨情,身散氣化心未休,一脈當傳萬載名。”
一語說畢。整個人已是在熒光之中轟轟而散,化作了一團星屑,最後消失不見。
陶真人嘆一聲,對其他所坐蒲團打個了稽首。
米真人此刻手臂以下已有淡淡熒光透出,連衣衫也是遮掩不住了,她忽然立了起來,往外走去。
陶真人沉聲問道:“米真人去何處?”
米真人道:“與其在此坐以待斃,還不如出去再與那人鬥上一場,也好讓其知曉,我崇越真觀並非無人。”
陶真人微嘆一聲。並未出言勸阻。
米真人腳步一頓,甩了一道靈光出來,落在地下時,化爲一隻玉鼓,她言道:“此是我藉以成就洞天之寶,現下留在身邊已是無用,你若用得上,那便留下,若是用不上,扔了便是。”
說完之後。也不等陶真人回話,便就一縱身,白虹一道,出得陣盤。
闢璧真人此時正坐於一駕雲筏之上調理氣機。
他之所以方纔沒有趁勝追擊。一是怕三人拼死反撲,二是他也未想到放出那含離星砂時,所用法力着實不少。
他是沒有把握就不會妄動之人,故而寧可等上一等,想把法力回覆過來之後再動手。
所幸此次來南海之前,得了幾枚門中珍藏的丹藥。自忖幾個時辰內就可恢復元氣。
其實他此刻已是不把陶真宏等三人放在心上了,他可以斷定,方纔至少有兩人被那星砂波及。
只要此砂沾身,無論用何法,都是挽不回性命,且越是轉動法力,亡得就越快,至於剩下最後一人,哪怕不去刻意對付,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了。
未過許久,神情一動,起身看去,卻見一白衣女子踏波過來,目光再是一瞥,見其一臂上熒光閃爍,呵了一聲,言道:“米真人,你若是坐於陣盤之中,還可多留一個時辰性命,此刻妄動法力,至多隻能存世半刻。”
米真人露出不屑之色,道:“我之生死,豈由你定!”
說話之時,她身上卻是飄起了一層無色焰火,似是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此是她展動了崇越真觀威能最宏的一門神通,名曰“微儀周空斬”,此法要舍盡一身精氣神魂,起執念化作一對陰陽雙刀斬去,只要刀芒不消,哪怕你躲入小界之中,一樣可以斬入進來。
而此舉一爲,等若提前自絕了性命,便是星砂着體,也無任何效用了。
闢璧真人初始還不以爲然,但等到氣機越來越高揚時,神情也是凝重了幾分,將手中玉如意稍稍一提。
他能看出來對方一出陣盤就已是展動了神通,此時就是出手阻撓也已是做不到了。
米真人蓄勢到之後,身軀轟然一散,整個人就化作爲一道耀如日光的刀芒衝斬而來!
闢璧真人無心與一個必死之人拼命,於是將法力一轉,遁入自家洞天之中,想以此避了過去。
然而下一刻,卻見那刀芒居然穿界而來,似有斬破此處洞天之勢,他不禁吃了一驚,忙是將手中玉如意想向上一拋,隨後根本不去看那結果,就又遁身出去。
轟然一聲,他自虛空之中遁出,然而等有片刻,卻未見那刀芒追了出來,但感應之中,其卻是含而未吐,似是隨時可以自虛空之中一刀斬出。
闢璧真人神情微變,哪還不知是自己中了算計。
米真人這是故意把那一刀芒留在了他洞天之中,時時作以威懾,且只要這刀氣不去,他下回再入洞天,那必是迎頭一刀斬來,只是想想也令他難過無比。
但是此刻,忽然覺得似何處有所不對,功聚雙目,轉頭往北看去,頓見一道影影綽綽的玄色刀氣,正奔着着南崖而去。
此是米真人知曉兩刀齊上也未必能殺得對手,故特意將兩刀分用,以陽刀追斬對手,而那陰刀卻是朝着南崖洲劈去。
闢璧真人哼了一聲,忖道:“當真是好算計,我若稍有疏忽,卻是叫你壞了洲陸。”
爲防備那道隨時可能劈斬出來的陽刀,他不敢祭動神通,只是扔了一隻巴掌大小的金牌出來,此寶落至腳下後,往上照出一道光亮,將他身軀一裹,一合一轉之間,已是挪遁虛空而去。不過幾個呼吸,就攔在了那刀芒之前。
只是到了這般地步,他也被逼得不出手抵擋了,否則南崖洲必是破損。拿定一個法訣,身後有清光大涌,主動往上迎去。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不知何處飛來八條白蛟,縱橫穿插,提前與那清光撞在了一處,頓時兩相消融,俱是不見。
“陶真宏?”
闢璧真人一皺眉,不過這時那玄色刀芒已至,他已無暇分神,卻是一抖手腕,五指齊齊斷下,化作五道星光上涌,與那刀芒交擊了一下,
被連連崩碎四道星光之後,那刀芒終是一折,消失不見,最後一道星光落下,回至原處,再觀他手掌之上,只得一拇指尚存。
玄門修士肉身緊要,他如今捨去了四指,意味着再無更進一步可能,縱是他不做此想,可心下也莫名懊惱。
擡目一看,見陶真人正乘坐青鸞,浮於天穹之上,便冷笑一聲,道:“陶真人,本來你安穩躲在陣盤中,我也未必會再來尋你,既然你迫不及待過來尋死,我卻可成全於你。”
他正要上前來找陶真人晦氣,可就在這時,身軀卻是一震,往側後看去。
就見海水轟隆分開,而後一個身着玄袍的年輕道人大袖飄飄,反手負劍,踏玄氣而出。
闢璧真人頓時無了先前鎮定從容之態,目光之中也是浮起了一絲驚恐,駭然道:“張衍?”
他可是見過張衍是如何斬殺屈如意的,待其將被劫火逼走後,還曾慶幸不用再面對這等大敵,可此人眼下居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哪能不慌,。
他忽然大叫一聲,不顧一切,起得全身法力,一道道大玉清光打了過來。
張衍眼底微微有赤紫之色泛出,稍稍吸氣,隨後呼的朝外吹出一了口氣,此氣如海嘯一般嘯涌而出,所過之處,漫天清光盡皆破碎!
闢璧真人大驚失色,這是最爲純粹的法力碰撞,對方一身功行遠勝於他,任再什麼神通上去也是無用。
他也是有決斷的,立時拿了一個“景星常定”之術,頓有點點星芒灑下,將自己身軀罩入其內。
方纔持定此術,卻有一道劍光橫空而來,正正斬在那星芒之上,霎時破碎開來,竟是半分也阻礙不得。
眼見着那劍光要順勢將他一斬兩段時,忽然一股浩大森嚴,廣博無比的靈光降下,將他一兜,霎時就不見了影蹤。
張衍一挑眉,把北冥劍收了回來。
陶真人這時過來,稽首道:“張真人,方纔那氣機,非吾輩可爲,可是靈崖上人出手麼?”
張衍望了望南崖洲方向,冷笑道:“這是那位靈崖上人告訴我等,南崖洲有他坐鎮,我等再是費盡心思,也是無用。”
陶真人略一思索,道:“張真人以爲,那南崖洲還要再打麼?”
張衍淡笑一聲,道:“爲何不打?南崖洲固有此人坐鎮,我等身後,莫非就無人了麼?他若出來,自然有兩位掌門接着,根本無需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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