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事鄭小仙兒沒有再跟我說,因爲他知道,接下來的故事我都知道,所以說出來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這熊孩子知道那些人的死是因爲虺聻嗎?”我問鄭小仙兒。
“應該知道。”鄭小仙兒點點頭。
“他沒勸虺聻?”我好奇的問。
鄭小仙兒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這一點,隨即,他轉過頭去衝着虺聻喊了一聲,然後用泐睢文問了幾句,這纔給我答案。
“勸了,但沒什麼用。”鄭小仙兒聳了聳肩:“在這一點上,它貌似不會聽那個小孩的。”
話音一落,鄭小仙兒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嘿,這點我還挺理解它的。”鄭小仙兒眼裡的神讓我有點看不明白,不知道爲什麼,在這時我從他身上看見了曇先生他們的影子:“如果有畜生當着我們的面殺了自己的同類,那我們肯定得跟畜生死磕到底,哪怕是有個跟咱們關係很好的畜生來勸,那也勸不住啊。”
我默不作聲的看了看了鄭小仙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我聽人說,這孩子是被它用嘴叼着上山的。”我問:“它怎麼會想着忽然帶孩子上山?”
“那天它正好下山看看,準備再弄死幾個人消消氣,結果一下來就看見這孩子正被他爹揍呢。”鄭小仙兒聳了聳肩:“它最近也被那些先生鬧得有點心煩,一個不順心,就乾脆叼着這孩子上山了,免得他又被自己親爹打。”
這時候,那孩子似乎是累了,正靠着虺聻坐在地上,閉着眼睛,腦袋一歪一歪的,看着像是要睡着了。
我沒想到虺聻還挺細心的,見他快睡着了,便用尾巴輕輕盤在他身後,讓他靠着。
“這蛇”鄭小仙兒抽了口煙,表情有些複雜:“我還是帶它回齊齊哈爾比較好。”
聞言,我感覺心裡有些莫名的堵得慌,沒說話,點了點頭。
“且不說它以後還會不會害人,小袁,你總不想看見它死在別的先生手上?”鄭小仙兒見我表情有些難看,便問了我一句。
“它不該死。”我簡單的回答道。
“對,它不該死,所以我必須帶它走。”鄭小仙兒說:“咱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沒有哪個先生敢來對付它,要是這隻虺聻把山下的人全給做掉了,你會開心嗎?”
我不說話了,悶頭抽着煙,臉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難受,一方面,覺得這條蛇沒做錯,另外一方面,又覺得把那些人全弄死太絕。”
鄭小仙兒說這話的時候,他抽菸的速度明顯加快了,眼裡的神也讓我感覺有些陌生。
毫不誇張的說,他現在的眼神,很像是一個經歷了許多事的老人,那種閱盡滄桑的目光,讓人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我原來跟你一樣,也遇見過這種情況,而且不止一次。”鄭小仙兒抽着煙,面無表情的說道:“每一次我都會難受很久,都覺得是我太廢物了,想不出顧全雙方的辦法,只能特別虛僞的犧牲畜生,保全人的性命,但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
話音一落,鄭小仙兒把目光轉了過來,一動不動的盯着我。
“小袁,你記住。”鄭小仙兒一字一句的說道:“咱們是人,不是聖人,有的事,求不到盡善盡美,那咱就求一個問心無愧,你爲這些事盡過力,那就足夠了。”
問心無愧嗎?
我苦笑不止,想起曇先生罵我虛僞的事兒,只感覺臉上都臊得慌。
按照鄭小仙兒的這個說法,我需要做的不就是自我欺騙嗎?
“那條蛇我就先帶回去了。”鄭小仙兒把菸頭丟在了地上,用腳踩了踩,臉上再度出現了笑容:“剩下的事兒我不摻和,你們看着辦,我直接下山回去了。”
“鄭哥,你現在就走?”我一愣,完全沒想到鄭小仙兒會走得這麼快。
“嗯,最近的麻煩事有點多,我可不敢在這兒耽擱時間啊。”鄭小仙兒笑了笑:“至於這條蛇我會怎麼帶回齊齊哈爾,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既然易哥叫我過來,那他自然是給我準備好退路的。”
“它願意跟你走嗎?”我問道。
鄭小仙兒瞟了那虺聻一眼,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如果它不願意走”
鄭小仙兒沒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說:“那就強制性的把它弄走,這是爲它好,也是爲山下的那些人好,懂嗎?”
我沒吱聲。
“以後你就懂了。”鄭小仙兒搖了搖頭。
這時候,那隻龜仙兒已經跟虺聻嘮上了,但奇怪的是,我聽不見龜仙兒的聲音,只能看見它的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說話。
每說一會兒,虺聻就會搖搖頭,眼神很堅定,可見它對鄭小仙兒他們的提議,很不贊同。
讓它跟着一羣陌生人仙兒去陌生的地方,這不是開玩笑嗎?
“你們先下山,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鄭小仙兒哈欠連天的說道,估計是折騰一晚上也累了,不停的揉着眼睛:“那條蛇的肉身還在山上是不?”
“嗯,就在那邊。”我說着,擡起手給他指了指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那隻虺聻毫無預兆的低吼了起來,看着趴在地上的那隻烏龜,眼裡紅光閃爍個不停。
按照先前的情況來看,虺聻自身的實力,應該是不及那隻海蓬萊的。
但在這時候,它卻衝着遠比自己厲害的畜生低吼連連。
可能害怕這種情緒,遠不及它心裡的恨?
“這情況有點麻煩啊。”鄭小仙兒撓了撓頭:“看樣子真的只能用強硬點的手段了。”
“其實你們可以從那個孩子下手。”沈涵忽然插了一句。
鄭小仙兒回頭看了看她,問:“啥意思?”
“你們就說,要是它不跟着你們走,那這個孩子就會被別人殺掉,因爲他跟它有關係。”沈涵平靜的看着鄭小仙兒:“既然那孩子的父親經常動手打他,那這條蛇必然就會信這句話,動物的心思遠沒有我們人類複雜,它不會懷疑的。”
“不應該啊。”鄭小仙兒一皺眉:“那孩子曾經勸過它,讓它別動手殺人,但這不也沒什麼用嗎?”
“它不走的話,它跟這小孩都得死,你就這麼說,去試試就知道了。”沈涵笑了笑:“我覺得它會答應的。”
“你這麼肯定?”鄭小仙兒好奇的看着沈涵,嘖嘖有聲的說:“小妹啊,你對它還挺有信心啊。”
“雖然它是畜生,但我覺得它心地不壞。”沈涵攤了攤手:“更何況我能感覺出來,這孩子在它心裡很重要,它捨不得走,也有這一部分的原因。”
“那再加一條,就說,要是它跟着鄭哥走了,以後這孩子就不會再被他爹揍,而且過的生活會遠比現在強,等過幾年這孩子懂事了,可以去齊齊哈爾看它。”我一字一句的說道:“這點我能保證。”
“你小子也夠壞啊。”鄭小仙兒眼睛一亮,賊笑着不說話了,估計他也猜到我準備怎麼去忽悠那幫山民了。
“被逼的。”我苦笑道。
鄭小仙兒沒再跟我們閒聊,直截了當的走過去,給那隻虺聻說了幾句。
起初,那隻虺聻還會衝着鄭小仙兒吼兩下,但沒一會,它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那是真的安靜了,好半天都沒反應,像是在發呆。
虺聻茫然的看着鄭小仙兒,又看了看那個還靠着它身子已經睡着的小男孩。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虺聻當時的眼神,那神態真的像極了人。
也像極了一個走投無路,絕望到底的活人。
虺聻看了那男孩好一會兒,最終,它點了點頭。
“成了。”鄭小仙兒笑道。
我木然的看着虺聻,只感覺雙手有些發顫,鼻子莫名的酸澀了起來。
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嗎?
或許是。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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