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徐川親自來到了廬陽科學島上。
目前可控核聚變示範堆工程都在穩步有序的推進着,無論是破曉示範堆工程現場上還是破曉研究所內都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
而對於徐川來說,他需要解決的,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問題。
即,系統性的完善最後的難關,鋰中子氚素增殖。
在破曉聚變裝置需要進行各種實驗的時期,能擔負氘氚點火,進行中子輻照實驗的,國內也就EAST裝置了。
經歷了近兩個月的改造,如今的EAST已經煥然一新。
原先的鈮鈦合金外場線圈超導材料已經被全面更換掉,換成了由西部超導集團那邊生產的高溫銅碳銀複合材料。
控制系統也全面更換成了徐川編寫的等離子體湍數控模型。
當然,受限於設備的不同,模型肯定做過調整,而且短時間內肯定做不到完美。
此外,相對比破曉聚變實驗堆來說,如今的EAST,還缺少了一個第一壁材料。
儘管氧化鋯碳複合材料已經找到了合適的生產廠商,但受限於生產難度等方面的因素,產量暫時還提不上來。
在整體更換掉破曉實驗堆的第一壁後,後續需要爲示範堆工程提供第一壁材料,EAST這邊,已經沒有多餘的產量能進行優化了。
但對於短時間操控EAST進行氘氚聚變,進行鋰中子氚素增殖回收實驗來說,缺少這些東西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所以在EAST裝置完成改變後,徐川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嗎?”
EAST裝置的總控制室中,徐川透過碩大的落地鋼化玻璃窗俯視着下方的鋼鐵巨獸,朝着一旁的新負責人俞穆問道。
相對比破曉實驗堆來說,EAST這邊的控制室倒是打造的更好一些。
不僅僅有完善的監控系統和防護系統,還能用肉眼直接透過鋼化玻璃看到EAST設備。
俞穆一臉肅穆認真的點頭回道:“已經全面完成了檢查,請徐院士下達指令。”
徐川點了點頭,淡淡的下達了指令:“那就開始吧。”
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一次氘氚聚變點火實驗已經不是什麼值得激動的事情了。
但對於新接任廬陽可控核聚變工程的的俞穆來說,這可以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了。
伴隨着指令的傳遞。
沉睡在覈心區域的EAST清醒了過來。
用於冷卻的液氦與液氮分別開始注入外場線圈的超導磁體管道中,將環繞在EAST的軌道外側的一圈圈銅碳銀複合超導浸泡在其中,並迅速降低着超導材料的溫度。
隨着超導效應的產生,龐大的電流開始通過線圈,在控制線圈的輔助下,一道強大的的約束磁場在EAST裝置上形成。
隨後,在ICRF天線的微波作用下,EAST腔室中的溫度迅速穩定的升到了億級。
氘氚原料聚變成的淡藍色薄膜在外場線圈的控制下在反應堆腔室中高速的流動着。
聚變誕生的高能中子,穿透了第一壁材料,狠狠的撞擊在液鋰熔鹽中,14.1Mev級的高能中子,猶如臺桌上被人大力擊打的母球一般,在液鋰熔鹽中不斷的撞擊着鋰核。
一粒粒的氚素被製造出來,瀰漫在液態鋰熔鹽中。
而伴隨着引導,這些液態鋰熔鹽不斷的沿着包層流動着,部分已經參與了反應的液鋰熔鹽材料從引導口流出,進入氚提取系統。
在這裡,液態鋰熔鹽中的氚,將被氫氣替換出來,隨後進行提純,濃縮,重新運入原料存儲罐中,參與後續的氘氚聚變反應。
在這一刻,控制中所有人的拳頭都不由地捏緊了。
就連徐川,都透過鋼化玻璃望向看向了已經運行的EAST,在那裡,承載着實現可控核聚變技術的希望。
【檢測到氚素生成!氚提取系統運作正常!】
一聲彙報,打破了總控制室中寧靜。
“漂亮!”
“成功了!我們做到了!”
“氚自持!沒想到我們也有一天能參與這種難題的解決!”
控制室中,EAST項目和破曉項目的研究員都瘋狂了起來。
最後一個難題得到了解決,他們,距離可控核聚變,真的不再遙遠了。
就連站在控制室中的徐川,臉上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設計的液鋰熔鹽中子回收系統,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驗證。
剩下的,就看中子回收的效率能有多高了。
畢竟,在氘氚可控核聚變中,能量有超過百分之八十都被中子帶走了,這部分能量如果不能利用起來,那就太可惜了。
隨着ICRF加熱天線停止運轉,EAST實驗堆腔室中的溫度開始迅速降低。
等待EAST裝置冷卻之後,穿着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迅速進入了反應室內部,從第一壁上取出了一些附帶的測試材料。
畢竟是氘氚聚變點火實驗,除了能驗證液態鋰熔鹽增殖氚素系統外,還能做不少的其他測試。
在附帶的測試材料被拆下來後,與此同時,另外兩組工作人員迅速上前。
一組負責將部署在包層中的液鋰熔鹽增殖氚素系統完全拆解下來進行檢測。
另一組則負責對EAST裝置整體的受損狀況進行驗證。
在沒有氧化鋯碳複合材料作爲第一壁防護材料的情況下,進行氘氚聚變點火,哪怕有着完美的磁場約數和數控模型,徐川估摸着EAST的整體狀態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畢竟,氘氚聚變產生的中子輻照實在太可怕了。
事實上,針對EAST的檢測,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不僅僅是鎢鉬合金製造的第一壁基本上已經完全脆化了,就連整體結構,都受到了中子輻照的衝擊,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可以說一次實驗下來,EAST裝置已經半廢了。
但對於可控核聚變的進程來說,它做出來巨大的貢獻,哪怕因此而進入博物館養老,也是完全值得的。
帶着近乎付出一臺EAST裝置代價收集到的數據,徐川返回了金陵。
這些數據足夠他對液態鋰熔鹽增殖氚素系統做一個優化了。
下一次,就是破曉對其進行更完整的實驗了。
不過,是時候再寫一封信上去了。
液態鋰熔鹽增殖氚素系統的測試成功,儘管還有一些地方需要優化,但他相信,這些都是小問題,很快就能夠得到解決。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的,眨眼間,時間就來到了七月初。
示範堆基地的門口相當熱鬧。
各種超重型的裝載火車停留在劃分出來的場地中,等待着卸貨。
在覈工業集團用數倍的人力,二十四小時晝夜不停的施工下,工業園區已經完成了建築類的施工,如今正在將各種設備運送進去,部署到對應的地方。
在王勇年和候承平兩位核工業集團院士的主導下,他們重設的磁流體發電機組+常規超超臨界發電機組+超臨界發電機組正在有條不紊的安裝着。
站在施工現場的旁邊,親臨現場坐鎮指揮的核工業集團的王勇年院士戴着安全帽,望着被被鋼索吊起,在吊車橫臂的牽引下,緩緩向着發電廠房運送而去的磁流體發電機,滿臉皺紋的老臉上掛着由心而發的笑容。
能親手將可控核聚變技術實現,哪怕在整個過程中他的作用僅僅佔比很小的一部分,也依舊讓他心滿意足。
一旁,候承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正在緩慢安裝的設備,笑着道:“本來以爲這輩子就抱着核裂變發電過下去了,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主持一下核聚變示範堆工程的建造。”
王勇年眺望着不遠處移動的發電機組,確認組裝如期進行着沒什麼問題後,罕見的咧開了嘴角笑了起來。
“是啊,就像是做夢一樣。”
頓了頓,他接着道:“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在研究着五代可控核裂變發電站,沒想到過去還不到一年,可控核聚變都要實現了。”
候承平笑了笑,感嘆道:“相對比這個,我倒是更好奇那位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這半年來,跟他接觸的越多,越是能感覺他的深不見底。似乎在每一個領域,他都能做出最偉大的成果。”
“理論和應用領域雙突破,縱觀整個歷史,能做到這一步的,一巴掌都不一定有。”
“更關鍵的是,他還那麼年輕,今年好像還不到二十五歲?”
聽到這些,王勇年院士想了想,開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徐院士好像是97年的,今年才24歲。”
兩人一邊交流着,一邊注視着磁流體發電機組的安裝部署。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名老人帶着安全帽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老王,老侯,我就知道你們在這邊。”
走過來的老人興高采烈的招呼道,快步上前錘了他們一人一拳,隨即,他看了一眼還在部署的磁流體發電機組,笑着道:“你們這邊進度有點慢啊,我那邊都已經搞完了。”
聞言,王勇年頓時就有些不樂意了,斜瞥了他一眼,道:“就你那點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東西,我一個星期就能給你搞定。”
和他們搭話的,是國家電網集團那邊的另一名工程院院士曾季同。
三人雖然不是同僚,但也合作過很多次數,相當熟絡了。
不僅核電站也是用來發電的,他們核工業集團的人,自然經常與國家電網那邊的人打交道。
這個曾季同哪裡都不錯,性格脾氣都挺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嘴巴有點沒門,說話不怎麼討人喜歡。
就像剛剛,他這一來,就吐槽他們的發電機組裝的太慢了。
當然,他也毫不客氣的就直接懟回去了。
聽到王勇年說自己造的東西沒技術含量,曾季同頓時就不樂意了。
“嗨你個老王還嘚瑟起來了?沒了我造的轉換器和電網,你們發個p的電。還有啊,你這設計的磁流體發電機組,測試過沒有啊,到時候要是發不出來電來,就有意思了。”
王勇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繼續鳥他,自顧自的指揮着磁流體發電機組的安裝。
一旁,候承平笑了笑,也沒太在意。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只是這兩人就像是天生犯衝,性格對立一樣,一見面就互掐。
老王不怎麼喜歡說話,經常沉默應對;而曾季同雖然嘴皮子厲害,但最受不了別人對他沉默暴擊,經常追着說。
然而偏偏他越說,王勇年就越懶得理他。
不過這並不耽擱配合工作,反倒是造就了一對歡喜冤家。
至於他,吃瓜看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