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偉成沒有遲疑,立即打開房門,出現在門口。
蕭凡站在客廳中央,雙手背在身後,神情冷淡中夾雜着絲絲的戾氣,難以掩蓋,楊姨歪在一邊,已然昏迷不醒。
汪偉成點點頭,緩緩說道:“蕭真人,多謝手下留情。”
在此之前,他們曾經見過面,不過在那樣的場合,汪偉成是威嚴厚重的長輩,蕭凡則是謙恭守禮的後生。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紋絲不亂。
既然蕭凡開口就稱呼“大祭司”,汪偉成也只能稱呼他爲“蕭真人”。
這是無極門掌教和西離教青天大祭司的會面,不是汪家二代和蕭家三代的會面。
這一點,切不可弄錯,否則,會有諸多不便。
蕭凡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說道:“大祭司,你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汪偉成笑了笑,自顧自走到客廳中央的木沙發裡坐下,平靜地說道:“蕭真人,既然來了,先請坐吧。就算要殺我,也不急在一時。我反正也不會跑。”
“你跑不掉。”
蕭凡毫不客氣地說道。
眼下的蕭凡,脾氣明顯沒有以前那麼溫和,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也改變了不少。這種改變,並不是蕭凡自己所喜歡的,但卻在潛移默化中不斷地自行轉變,蕭凡自己也阻止不了。沒多接觸炎靈之刃一次,戾氣就深種一次。蕭凡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戾氣已經深入自己的骨髓。
但是,敵人的強悍以及炎靈之刃的巨大威力,令得蕭凡沒有辦法拒絕使用這種兵刃。
相比性格的轉變,當然是自己的性命更要緊,是中土世界的安危更要緊。
汪偉成有點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低聲說道:“蕭真人,你變了。以前,你的性格不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你們纔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於幹那樣的事情。”
蕭凡沒有坐,甚至都沒有移動身子,就這麼站着。居高臨下地逼視着汪偉成,言辭益發的不客氣。
汪偉成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蕭凡會來尋仇,哪怕蕭凡的性格再溫和,被人這樣算計,都絕不可能就此罷手不究。只是當真面對蕭凡,而且明白無誤地知道自己處於完全劣勢之時,那種感覺還是奇差無比。本質上,汪偉成是那種極其霸道的性格,說一不二。這麼多年來,只有他高高在上教導別人,訓斥別人,什麼時候輪到自己被人質問?
就算是他的師父容天祖師,對他也非常客氣。
但是現在。他卻沒脾氣。
“蕭真人,不知道你對整件事,到底瞭解多少。”
蕭凡冷冷一笑,說道:“我不需要了解太多,我只需要你們給我一個交代。”
汪偉成輕輕一蹙眉,說道:“如果你是爲殺我而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請動手吧。”
他就這麼坐在沙發裡,全身放鬆,每一條肌肉都是鬆弛的,沒有半分抗拒之意。因爲他很清楚,眼下的自己,傷勢未愈。而對面的蕭凡,卻益發的深不可測。兩人已經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之上,蕭凡想殺他的話,縱算自己全力以赴,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既然這樣。又何必多此一舉?
“好。”
蕭凡也毫不遲疑,右手擡了起來,一股強勁之極的氣流,驟然在客廳裡涌動起來。
這是蕭凡在蓄勢,緊接着,就是一掌擊出。
汪偉成眼裡,終於閃過一抹驚懼之意。
他當然不想死!
誰他媽想死啊?
尤其是他這樣的出身,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社會地位,是無數人一輩子做夢都達不到的人生高度,遠遠享受得不夠,怎麼捨得死?
從蕭凡眼神和動作之中,汪偉成能明白無誤地得出一個結論——蕭凡真的會殺了他!
不會有任何顧忌。
至於殺了他之後,會不會引發兩大家族的大規模爭鬥,會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蕭凡壓根就不考慮。如同他剛纔所言,他只需要一個交代!
汪偉成要給蕭凡一個交代,蕭凡也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這一瞬間,汪偉成後悔了,當初真不應該跟着師父“胡鬧”,應該全力以赴勸止他,不要和蕭家作對。
那會,誰知道蕭家的長孫蕭凡是無極門的當代掌教真人啊?
“等一下!”
眼見得蕭凡就要一掌擊出,汪偉成忽然叫道,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蕭凡凝力不發,嘴角閃過一抹冷冷的笑容,帶着十分明顯的譏諷和不屑之意。
汪偉成只覺得一股熱血自胸腹間升騰而起,直衝腦門,眼前金星亂冒,腦海裡轟隆隆作響,羞辱,尷尬,各種滋味紛至沓來。
恥辱!
恥辱啊!
他居然就這樣向蕭家的一個晚輩屈服了,主動求饒。
只不過,這種強烈的羞辱感很快就被更加強烈的求生慾望所取代,這當口,面子是真的顧不得了,先顧着性命再說,好在除了蕭凡,沒有第三個人看見。
“蕭真人,或許,我們可以談談條件……”
汪偉成急急說道,擡手擦了一把腦門子上滲出來的冷汗。
“你說。”
蕭凡淡然說道。
“我可以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情況,包括西離教總壇所在地,大致的構造,防禦措施。還有天鷹教的情況……你想必已經知道,天鷹教的教主葉孤雨,就是你無極門的叛徒江道明吧?”
話是這麼說,汪偉成心裡還帶着幾分僥倖,希望在蕭凡臉上看到震驚的神情,那麼他又多了一個可以談判的籌碼。可以想見,沒有人不痛恨背叛自己的同門。甚至比對明面上的敵人還要更加痛恨。
比如狗漢奸就比小鬼子更加可惡。
不過可惜的是,汪偉成失望了,蕭凡的神情,依舊冷冰冰的,似乎早就知道這回事。而且,蕭凡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話都不說。臉上譏諷的神色卻益發濃郁,顯然對他提出來的這些“條件”,一點都不滿意。
本來也是,這麼點“情報”換一條性命。可還差得遠。
汪偉成咬咬牙,說道:“如果你需要我配合一起行動,也可以商量。”
其實這就是明白告訴蕭凡——我願意“叛變投敵”!
對於汪偉成這種身份地位的大人物而言,做出這樣的決定,確實有些不容易。就算撇開別的不談,單單向容天祖師和葉孤雨叫板,也已經是潑天的大事,隨時有性命之危。如果未能將這兩個人置於死地,一旦他們開始反擊,那麼不但汪偉成第一個跑不掉。恐怕整個汪家都跑不掉。
蕭凡依舊冷笑,沒有絲毫同意“交易”的打算。
汪偉成心裡恨得牙癢癢的。
他覺得,自己開出來的條件,已經夠高了。
蕭凡卻像是個貪得無厭的饕餮。
便在這個時候,客廳的窗簾掀動。影子一閃,一隻毛色黑白相間,白多黑少,駁雜不純的大貓,出現在客廳一角,綠瑩瑩的大眼睛,死死盯住了汪偉成。充滿着警惕和敵意。
汪偉成心中咯噔一下,馬上就意識到,這是蕭凡的靈寵。
有關蕭凡的絕大部分情報,都是他收集起來再轉達給容天祖師和薩比爾的,蕭凡有一隻可以嚇倒純種藏獒的大貓,曾經作爲很重要的情報。手下人第一時間向他進行了彙報。
現在,終於見到這隻貓了。
汪偉成瞬間明白,爲什麼蕭凡直接就殺到了客廳,樓上樓下的監視哨都沒有發出任何預警信號,原因就在這隻大貓身上。
但是這隻大貓的到來。立即就讓汪偉成看到了“談判”成功的希望。
汪偉成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隻大貓也受傷了,並且傷勢未愈。黑麟的精氣神都遠遠未曾達到巔峰境界。汪偉成畢竟是西離教五大巫聖之一,這種眼力還是有的。
“蕭真人,我有樣東西,想請蕭真人鑑定一下。”
汪偉成說完,也不等蕭凡答應,便即起身,走進自己養傷的房間,很快又走了出來,手裡捧着一個烏黑的木匣子,神色凝重。
這木匣子不大,黑不溜秋的,給人的感覺十分沉重,不知是何種材質製成。
汪偉成沒有走近蕭凡,隔得遠遠的,就將木匣子打開了。很顯然,如果靠得太近,他怕蕭凡誤會,以爲這木匣子裡藏着什麼暗器之類的東西。
木匣子剛一打開,蕭凡還沒有任何感覺,原本蹲在客廳一角,監視着汪偉成的黑麟,猛地站直了身子,頸毛“唰”地豎了起來,一雙綠瑩瑩的貓眼裡,光芒閃耀,如臨大敵一般。
見了黑麟這般神情,汪偉成頓時暗暗舒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一遭是賭對了。
“蕭真人,這顆珠子,是我幾年前偶爾得到的,當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還專程請人化驗過,似乎是某種動物體內的組織,至於是什麼動物,卻化驗不出來……一個道門朋友告訴我,這是某種異獸的內丹,早就已經絕種了。據說在上古時期,有些天地靈獸,汲取日月精華,歲月一長,就會在體內形成這種內丹。我看你這隻靈寵,似乎曾經受過傷,還沒有完全痊癒,這枚異獸內丹,或許對你的靈寵有些作用。”
“拿來我看看。”
蕭凡的聲音還是淡淡的。
“好,請接住。”
汪偉成點點頭,舉手一擡,那木匣子便緩緩向着蕭凡飛來,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下邊託着。
蕭凡一招手,那木匣子便飛入了他的手中。只見木匣之中,靜靜躺着一顆直徑寸許的黑褐色圓珠,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腥氣,同時,也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威壓之氣。蕭凡手指一擡,那黑褐色圓珠緩緩飛離木匣,落在他的手掌之中。
蕭凡雙目微微一眯,一股龐大的神念之力猛地探出,頓時就將圓珠籠罩其下。
而那隻大貓,則縱身而起,穩穩停在了蕭凡的肩頭,探出腦袋,死死盯住那顆圓珠,眼裡已經沒有了戒備之意,卻滿是渴求的神情,不時吐出紅豔豔的舌頭在嘴邊舔上一圈,一副垂涎欲滴的嘴饞模樣。
很明顯,黑麟將這個東西當成了大補之物。
汪偉成倒不擔心蕭凡拿走這顆異獸內丹之後,依舊出手取他性命。這人到了哪個份上,就有一定的規矩。這些規矩不是做給別人看的,而是爲自己立下來的。蕭凡如果這麼做了,他的心性立即就墮入魔障。這和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完全背離,撇開道德不談,會讓蕭凡在今後的修煉之中,形成難以克服的心魔。
那種“我的我的都是我的”貪婪心態,只不過是出自弱者的臆想而已。
稍頃,蕭凡將黑褐色圓珠重新放回木匣子,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汪偉成頓時長長舒了口氣,臉上重新展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