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樓層的人都在忙碌,唯獨一個人假裝手裡面也在忙活,兩隻眼睛亂飄,像是在找着什麼。身後一箇中年人推了他一把,“阿鴻,做事啦,別再犯到方經理的手上,不然我的面子也沒用了!”
章鴻點頭稱是。他當然知道最近基本上週圍的所有人都在上火,因爲幾位董事和經理都在向下面施壓,如果還不能止住不斷虧本的趨勢,他們就會乾脆地結束這家年輕的電視臺。
而他是知道的,就在下個月,就在七月,管理高層決定組織一場名爲“七月攻勢”的活動,爲電視臺的劇集提供大量宣傳支持,然而收穫寥寥的結果給了這家風雨飄搖的電視臺致命一擊。
是的,這家電視臺名叫佳視,七十年代香港三大電視臺之一,巔峰之時直指無線。而章鴻來自幾十年後的2014年,某次睡着之後,醒來就成了一個剛剛偷渡到香港的大陸仔。
那還是去年,也就是77年底的時候。幾經輾轉,來到佳視還不過一個星期。在這幾天裡,他無時不刻地想要提醒公司的高層,電視劇不能這麼拍,電視臺不能這麼辦。但因爲害怕像之前兩家電視臺那樣被無情開除,章鴻還是忍了下來。
但現在不能忍了,因爲再過三天就是七月,那時不管是自己被開除還是電視臺被解散,結果都是一樣的。剛好昨天他得知今天臨近中午的時候,總經理周梁淑怡會來到他們道具組說幾句話,畢竟最近人心浮動得厲害。
章鴻假裝在整理道具刀劍,這些都是爲了前段時間拍攝的《金刀情俠》而特意準備的。這也是令章鴻十分詫異的,明明就是記憶當中七十世紀的香港的模樣,經過他這大半年來的驗證,其實和真正的歷史沒有太大的區別,只少了三個人——金鏞、古隆、樑宇生。
這三個人的缺失導致在現在的香港,武俠劇並不是那麼受歡迎,四大武俠巨匠僅存的一個文瑞安現在的名氣也並不大,終日裡爲他的神州詩社忙活已經夠累的了。所以,章鴻爲周梁淑怡準備的就是他花費了十來天工夫才寫出來的《鐵血丹心》劇本。
沒錯,就是83版《射鵰》三部中的第一部,也是真正歷史上第一部被改編電視劇的金鏞作品。再加上還有十集《絕代雙驕》的劇本,有了這兩部極具代表性的作品,還愁打動不了那位經驗豐富的總經理?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道具組終於停下了手裡的事情。其實真正忙碌的是要跟着劇組一起出外景的人,而在家留守的他們更多的是磨洋工。沒有支使人過來提前告訴一聲,周梁淑怡直接推門進來。
道具組的房間很大,大到和倉庫差相彷彿,而大家看時間差不多了,都在門口呆着等着下班。看到總經理來了,不知道的人腦袋微微低下,向後退幾步,已經知道的人倒沒有多少想法,總經理這次只是說幾句穩定軍心的話而已。
“最近臺裡的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日久見人心’的時候也到了。這個時刻,需要所有人攜起手來度過難關。我們已經決定在七月發起攻勢,以席捲全港的氣勢讓佳視起死回生!”
簡單的幾句話,談不上多麼激昂或者鼓舞,周梁淑怡說話的時候也沒有蘊含多麼深厚的感情,估計也是她認爲道具組算不上什麼要害關鍵部門的緣故。這幾句話之後,她深深的一鞠躬,就要回頭離開。
章鴻怎麼可能讓她走?連忙大步上前,不理會忠叔和其他人驚異的眼神,“總經理,請等一下!”走近幾步,章鴻纔算剛剛看清周梁淑怡的樣子。不高的個頭,幹練的短髮,不大但銳利的眼神,只被看了幾眼就讓他有些慌張,畢竟穿越前他不過是個二本學校歷史系畢業找不上工作的死宅男。
“有什麼事嗎?”這個長得沒特點的道具組小弟想做什麼?
“我,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關係到咱們電視臺的生死存亡!”事到如今,不危言聳聽一下人家根本不會信啊。
“哦?”周梁淑怡沒有馬上駁斥他,一是因爲章鴻雖然說話磕磕絆絆,但眼神十分篤定,更重要的是第二點,他右手拿着厚厚一疊稿子。
周梁淑怡的視線從稿子上轉到他的臉上,審視般地又看了幾眼,“去辦公室說吧。”雖然來了將近一個星期,總經理辦公室在哪兒還不知道,章鴻亦步亦趨地跟在周梁淑怡的身後,也不記路,七八分鐘後,他跟着走進了一間敞亮的辦公室。
“你有劇本?”以他這年紀,這厚厚的一打只可能是劇本。
“是的,您看看?”章鴻也不知道該如何和這上司的上司說話,只能木木地蹦出幾個字。
“您貴姓啊?”周梁淑怡倒不着急看稿子了,這個看上去年紀最多十八九歲的年輕人有點意思。
“錐子。”章鴻蹦出兩個莫名其妙的字。
“錐子?”
“錐子!”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沒頭沒腦,直到十多秒冷場,他擡眼看到周梁淑怡疑惑的眼神之後,章鴻才恍然過來,“錯了,我叫章鴻,章鴻。”
周梁淑怡也只是疑惑了幾秒而已,很快她就自己明白過來這“錐子”是什麼意思,“這孩子大概是自比毛遂了吧?因爲緊張,把心裡一直唸叨的東西順了出來。”
看着周梁淑怡有些瞭然的笑容,章鴻抓抓頭皮,露出一個狀似憨厚的笑容,發現她接過稿子,低頭翻看,他不由舒了一口氣,“終於過關了。”
事實上真正的歷史上,佳視纔是第一個拍出《射鵰》的電視臺,但章鴻沒有看過那一版,所以他只好選擇83版。劇本怎麼寫,在之前幾個月的漂泊中,章鴻也在無線和麗的的片場跑過龍套,抽空也請教過別人。而他最大的優勢是,完整的電視劇是什麼樣子,他是知道的,根據電視畫面來寫劇本,這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