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她坐了整整一夜。建章宮的龍椅上,他也那麼坐了一夜。雪落,無聲。
清晨的曦光,照亮了清和殿。許久許久,那高昂的擊鼓聲音一直從建章宮傳到了清和殿裡,她才慢慢的擡起頭,望着曾經和她眼睛一樣的陽光。
“朕是來告訴你,明日是秀女進宮的日子。這裡不是北冥,新秀女進宮,朕當日就會親自選妃,明日早些起身,收拾乾淨,在御花園裡候着。”
那句話,在她耳邊一次,又一次。
她忽然坐起來,她還能見到他,她不在乎在什麼地方,不在乎有什麼人,她還能見到他。對,她還有用,她要去御花園,要最後一次陪在他身邊,聖寵不再有什麼關係,她要的,只是能看看他!
爬到鏡子前,望着裡面面色蒼白的自己。湘靈忽然明白了,第一次真正深刻的明白了愛馳而恩絕的道理。她怎麼,這樣的醜?
把衣服都翻遍了,才尋找到當初嫁過來的時候他送的華服。那鮮豔的顏色,忽然就把她帶回到了北冥的冬天,也是這樣下着雪,她記得那天,開滿了桃花。
對鏡梳妝,將頭髮盤起雲髻,將鬢角彎曲,留下飄舞的一斷黑髮,梳在腦後。赤金鍊,紫瑛簪,白玉環,雙鳳鏨,一身的珠光寶氣,再加上那件華服,對鏡端詳,她也是第一次見自己如此模樣。
“湘妃娘,娘。”
原本是進來請她跟着出去的,可是見了她,卻愣住一時半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什麼叫做傾國傾城,什麼叫做美若天仙,什麼叫做明眸皓齒,什麼叫做國色天香,便是把古今最好的詞語用上,也難以形容此時的她。
她卻只是緩緩的垂首,看了看衣櫃。那裡,有她做給他所有的衣裳,最後一次給他吧,哪怕他真的不肯要。
“常侍大人可在?”
到底不放心,可也只能寄希望能送到他手裡就好。
“回娘娘,皇上讓常侍大人來伺候娘娘,常侍大人就在門外。”
那小宮人此時才反映過來,忙低頭回答,卻忍不住擡起眼皮看她。從來也沒發覺湘妃娘娘是不愛打扮的人,可如今真裝扮起來了,才覺得她真是美,美的那些鶯鶯燕燕的秀女見了,都要羞死!
她點了點頭,仍舊是那麼和善的笑容。走過去打開衣櫃,把給他的衣服,整整一包,費力得抱在懷裡。
“娘娘小心花了妝!讓奴才幫您抱着。”
那小宮人見她費力的抱着那麼大個包裹,忙衝過來接住。
於是湘靈走在前面,小宮人跟在後面,兩個月來,第一次走出清和殿。那時門外的雪掃乾淨,堆在了旁邊的花叢之中。
“湘妃娘娘萬福!”
常侍行禮。湘靈還禮。之間常侍的眼睛也離不開。
什麼時候湘妃如此漂亮過。從前只覺得她是個冰肌玉骨,蕙質蘭心的女人,身上帶着點與世無爭的孩子氣。今日見了,才發覺她身上竟也貴氣十足,國色天姿。
“常侍大人,這些衣服,麻煩你,帶給皇上。”
她刻意的把衣裳給常侍看過,那滿眼的期待,讓常侍甚至都覺得不忍。何必呢,這兩個人,昨日那個在建章宮坐了一夜,整個人看着都好像熬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