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長寧行動起身的時候,是用一隻手稍稍握着些頭髮的,因那頭髮太長,又方纔擦淨並沒有梳攏,故此如果行動不慎,是很有可能被絆倒的。但那黑漆漆的長髮就像是飛巖而下的泉水似的,烏亮柔澤,此時這麼看起來,竟有一種炫目的美感。
符長寧的那一頭秀髮,無疑是非常美的。
有詞語形容女子美髮,“青絲如瀑”,在沈從景看起來,說的就是符長寧這樣的了。於是沈從景竟沒注意符長寧說了什麼,只笑說,“卿之發,玉山之瀑也。”
玉山瀑布是建蒙國非常有名的一處景觀,號稱是“風姿絕秀”之處,聽沈從景這麼誇她,符長寧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匆忙就要叫人進來給她攏髮梳頭。
按說在人面前披頭散髮是很不禮貌的,符長寧也不習慣。但在人面前梳妝同樣不禮貌,只是這也得分人,感情頗好的夫妻之間,不避諱這個。沈從景知道符長寧重禮,於是也並沒阻止她叫人進來給她挽發,但就是死活不出去,在這裡一眼不錯的瞧着人家美人梳頭髮。
符長寧也並沒介意。
符長寧的四個丫鬟都是梳頭一把好手兒,樣樣俱全的人物。但慣常還是妱衣負責給符長寧挽發的,於是這會兒只娉衣和妱衣進了來,娉衣先給巾子一類的東西收拾了,然後就下去了,留妱衣一個給她挽發。
沈從景就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瞧着。
因是不出去,故此並沒抹太多頭油梳起高髻,只稀鬆平常的挽了半月髻,風鬟霧鬢、慵慵懶懶的,上面還簪了兩朵小珍珠的珠花,珠花下面又垂下嫩綠和芽青色的雙色緞帶,顯得人異常的稚嫩可愛。
沈從景笑眯眯的瞧了一會兒,突然問她,“你有姐姐妹妹嗎?”
符長寧往銅鏡裡頭左右瞧一瞧,見無事了,揮手叫妱衣退下了,不太在意的回答沈從景,“自然是有的。”
“都是天嵐國的皇后生下的嗎?”
“並非,我母后生的僅我阿兄與我。”
“噢,那你那姐妹和你生的可像嗎?”
問
到這裡,符長寧想了想符長樂的模樣,回答他,“其實挺像的。”又狐疑問他,“你問這些做什麼?”
沈從景懶洋洋道,“無事。”
符長寧愈發覺得懷疑,“是不是有什麼密事?速說與我。”
沈從景笑嘻嘻說道,“就想着,左右都是遵從朝裡那些頑固的意見要納妃,你這麼好,若你們家姐妹都這麼好,我倒是不介意再納這樣的一兩個爲妃的。”
“……”符長寧懶得理他了。半天,才哼笑着說了一句,“你?你駕馭不住那樣的人。我那妹妹,生的頂好,性子也……頂‘好’。可惜嫁人了……”她幸災樂禍道。
沈從景“哈哈”大笑,指着符長寧,“瞧娘娘提起人家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兒,看起來你那妹妹受你磋磨頗多!”
“非也,我受她磋磨頗多也!”符長寧搖頭道。
沈從景好奇問道,“你那妹妹,嫁與了何人?”
“天嵐國京府判官。”符長寧幽幽說道,“爲平妻。”
“咦?這是何故?”一國公主啊,卻嫁給了小官,還是個平妻?沈從景覺得好奇死了。
平妻什麼意思?那就是說,這一府裡頭不止你一個主母,還有另外一人與你平起平坐。憑的那另外一個人什麼身份呢,竟能與公主地位相同?
“不能生育,又傳出操行有失,父皇不肯替她周旋,嫁了京府判官,已是不錯。”符長寧提起這個,語氣仍是冷冷的——天家之女又如何?德行有虧,就是嫁不出去的!更何況符長樂還不能生育?京府判官肯娶她,還不是因那人鼠目寸光,想借此機會也算攀上皇家?但就是可惜了,一個廢子而已,連公主府都沒給她建造,能攀什麼?
符長寧不想再提符長樂,轉而又與沈從景說起了這次戎族進貢之事,“霞光緞是沒別人的份兒了。那其他的,狄戎的皮子也是極好的,雖這時候用不上,但既這季節進獻來了,總不好都讓內務府收下了,得分賞一下。”
沈從景很不樂意管這些,“你看着辦就好。”
符長
寧斟酌一下,又問,“四個嬪那裡,你可看着什麼時候也去……分顧一下?”
這意思就是說要沈從景去點她們侍寢了。沈從景想了想,嘆了一口氣回答她,“這些事你來安排。”
符長寧點點頭,“那就清遠候家的端嬪吧。”
沈從景頗爲無趣的甩着手裡頭的流蘇垂絛,無可無不可的“噢”了一聲。
符長寧也不管他,徑自吩咐人往敬事房通備一聲,又與沈從景說道,“那正好,先分四匹好的雪狼皮料與端嬪吧。剩下三個嬪,一人三匹,餘下的,婕妤每人各二,美人每人各一,待過兩日其他人侍寢了,再加賞,如何?”
沈從景擺擺手,起身,“這些你拿主意就好,我去看看福延。”便挑簾走了。
符長寧嘆了一口氣,照這個吩咐了。一旁的嬋衣想了想,斟酌着語句說道,“陛下看似好像不愛聽這個。”
“不愛聽?”符長寧笑了一聲兒,“他是不愛說這個,但總要有人來提,我總不能自個兒做了事情不和他說呢?早晚得提出來的。”說着,也起身,懶懶道,“走,一起進去看福延。”
符長寧進到碧霄閣裡,正瞧見沈從景趴在牀沿上,和福延大眼瞪小眼兒的對視着。見是符長寧進來了,福延跳起來歡呼一聲,“阿孃!”
福延“阿孃”這兩個字說多了,也就說的十分利索了。
符長寧走過去,迎上了福延張得大大的懷抱,給小身子抱了起來,“在和阿爹幹嘛?”
沈從景砸吧砸吧嘴,也起來,替福延回答她,“你說咱兒子長大了,會不會長得仍舊如此女相?”一臉憂愁。
符長寧沒搭理他。福延癟着嘴巴,對符長寧認真的說,“湖、湖延是藍……男孩兒。”
那嚴肅的小模樣兒,給符長寧逗得笑彎了眼,沈從景也饒有興趣湊過去,繼續欺負人,“可是你生得比別人家的女孩兒還要好看呀。”
福延嚴肅的點點頭,“肖父。”這倆字說的異常痛快。
沈從景一聽這個,俊臉都給氣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