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漢威呆滯的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發呆。
昏黃的燈光下,小黑子湊帖到他的牀邊勸慰說:“小爺,你這不吃不喝的也不是個辦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怎麼也要吃口飯,以後找機會去打小鬼子呀。”
漢威無奈的在小黑子的攙扶下微坐起身,喝了兩口湯,門“吱呀”一聲開了,胡伯神神秘秘的進來。
“黑子你出去把門。”胡伯吩咐一聲,開始動手解漢威身上的繩索。
“胡伯。”漢威驚叫一聲,難道是胡伯要私放他逃走。
“小爺,什麼都別說了,快跟我來。”胡伯拉了漢威左顧右盼的從樓下的竈間後門出去,轉去了後花園,又從小門轉進了公館小樓旁的廢棄已久的老宅子。
胡伯反手鎖了小門,趁了夜色拎起門邊的棍子又小心捧起一個黃色綢布包裹謹慎的遞到漢威手中囑咐:“小爺,你捧好。”
漢威一驚,凝視夜色下胡伯謹慎惶恐的面色,漢威說:“胡伯,漢威不能這麼走,會連累你的。”
“傻東西。”胡伯跺腳說,“你還能走哪裡去,能不能走就看你今夜的造化了。這包裡是先大帥的靈牌,還有這家法板子。”漢威才反應過來,胡伯拾起的那根棍子是擺在祠堂裡的那根家法。
漢威一臉的疑惑,“胡伯,這是~~~”
“大爺在前面的祠堂等你,你快去哪給他。”胡伯叮囑說,又不時看了小門外的新宅後花園說。“你還記得去祠堂的路嗎?就沿了這條道一直往前,到了翠喧閣右拐。”
漢威心裡一陣發涼,他沒想到大哥竟然要在老宅的祠堂避人耳目的處置他這個反日派的兄弟。老宅荒置了很多年,自從建成了新宅,大哥就下令封了老宅,對漢威更是嚴令禁止走近半步。
剛搬進新宅的那段時日裡,有次爲了大哥的一頓無緣無故的責打,委屈含冤的漢威偷偷從後園這個小門下鑽進了老宅,在爹爹生前的臥房,那個他曾經熟悉的房子呆坐了一晚哭泣。那次大哥是氣急了,找到他後更是狠狠的打得他痛哭失聲,從此他再也不敢靠近這宅子。
踩着一地厚積的落葉,漢威真感覺到這荒棄的宮殿也猶如詩裡說的“落葉滿階紅不掃”的淒涼。
走到祠堂門口,裡面傳來了一個尖利而熟悉的呼喝聲:“畜生,你說呀,爲什麼!”
是顧師父。
漢威的毛髮都要立起來了,顧師父怎麼深夜來訪,如果來在這荒廢的古宅來見大哥。
不難猜出,顧師父肯定也是聽說了大哥投敵的醜聞而冒了危險趕來龍城。
陰森森的祠堂,漢威記得幼時最怕這個地方。
石階溼滑,怕是遍佈的青苔沾了露水。顧師父就端坐在桂枝上掛的一盞汽油燈下的太師椅上,臺階下,跪着一身長衫的大哥,身旁卻立着來回踱步的儲忠良和那個陰氣十足的媚娘。
漢威覺得奇怪,如果說,顧夫子聽說了大哥投敵的事情,氣得星夜兼程趕來龍城教訓大哥,爲什麼不進家門反來到這荒棄的老祠堂,而且楊家祠堂,姐夫帶了個下人在這裡做什麼。
“威兒麼?你過來。”顧師父對了黑影裡的漢威喊到。
“師父,是漢威。”漢威壯了膽應了聲,心裡卻生出幾分莫名的恐懼。
顧夫子接過漢威手中的靈位,打開小心的擺放在祠堂庭院正中的石供案上,捻香借了油燈的火點燃。
漢威在大哥的眼色下忙過去要幫師父,被顧師父執拗的一把推開。
檀香的味道清遠深沉,顧師父拜了拜楊老帥的靈位,轉身對跪在地上的漢辰喝問:“你對了你父親的牌位,你老實的把你的禽獸惡行供認出來聽聽。”
“漢辰無話可講,漢辰愧對師父教誨。”漢辰頭也不擡。
“你擡起臉來!”顧師父大吼着,漢辰才一擡臉,右臉重重的吃了記耳光,血都順了嘴角滲下。
“孽障!”,顧師父捶胸頓足的斥罵:“老夫來時,還心存僥倖,心想此事定是日寇編造動搖軍心,攻心的詭計。我還寬慰你師兄何秉章,對他講,我顧無疾的徒弟,個個雖不及嶽武穆、文丞相大義凜然,可怎麼也該是條硬漢。”見師父說得義憤填膺連咳帶喘,進來的漢威忙去扶師父,被師父一把掙脫,“你們兄弟別碰我,給我跪下。”
“師父,此事純屬漢辰一人的決定主張,小弟並不知情,也在反對阻撓此事。他爲此已經吃盡責罰,師父莫去怪他。”
“顧師父,你平平氣。人貴在識時務,明瀚苦心經營若大家業的痛苦,不在其位的人很難知其辛苦。”
儲忠良在一旁圓滑的開脫着漢辰。
顧夫子根本不去理會儲忠良的胡言亂語,對了漢辰質問:“明瀚,爲師且問你,做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漢辰遲疑片刻,明白師父想要他答什麼,可他就是不想答。
“我看你這些年的書是白唸了,打也白捱了,氣節、傲骨,都到哪裡去了!你都記不得了!”
漢辰沉默不語,久久的擡頭望了眼師父說:“師父,如今是民國了,新文化、新思想,你那套君臣父子的論調都該隨先帝入土了。”
顧夫子氣得牙關戰慄,指着漢辰渾身顫抖了說不出話。
“楊家的祠堂,你進來做什麼,出去!”顧師父忽然轉向儲忠良吼道。
儲忠良沒有動,只是給了媚娘一個眼色示意他出去,自己仍然在原地悠閒的說:“顧師父,你也識趣些,你也不是楊家的人,漢辰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被你擺佈的小學生了,你也~~”
“姐夫!”漢辰怒視着他制止着,儲忠良悻悻的向門外退去。
話音緩和些的時候,聽顧夫子洪亮的聲音無奈的問:“龍官兒呀,師父知道你受了你長官很多閒氣。秉章他爲人可能是多疑了些,心胸放不寬的地方也不免處事失公,但他對你絕對是英雄相惜。就是你不念在這同門之誼、君臣之份,也要顧及同爲國人,不能因小廢大,一錯再錯。”
漢辰閉了眼,深吸口氣一字一頓暗歎說:“晚了,都晚了,離弦之箭,豈有返回之理。”
對峙一陣,儲忠良聽不清顧夫子的低聲問話,但從漢辰堅定痛苦的回答中,儲忠良知道顧夫子仍不死心的勸說着自己這個得意門生。
忽然,傳來顧夫子絕望的呼喝:“好好,老夫今天就替早逝的先大帥好好教訓你個逆子,家法伺候!”
顧夫子一聲斷喝,漢辰沒有任何辯駁,起身從供案上請過家法,雙手過頭遞給顧夫子。
“打不得”儲忠良衝進來勸阻。
見了一身和服的儲忠良,顧夫子目光噴火,喃喃說:“好呀,好呀,你們果然是蛇鼠一窩!”
顧夫子抖出先大帥“欽賜”的戒尺拍在供案上,一把抄過漢辰高舉的家法,喝令:“跪好!”
漢辰毫無猶豫,咬緊薄脣,掖了後襟,俯身跪趴在地上。
顧夫子掄足大棒打下,漢辰皺起眉頭,身子微顫。
打了幾下,顧夫子喘息着對漢辰逼問:“說,說你錯了,現在改變決定,懸崖勒馬,同日軍決一死戰。”
漢辰不說話,“你說話,說話!”顧夫子一棒緊似一棒。
漢威在一旁看得心中哆嗦,他依稀的記得父親在世時,有幾次大哥捱打,但都不如今天看來的慘烈。
漢辰顫抖了身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
“龍官兒,你說呀!師父知道你從小是個硬氣的好孩子,你不會,你不可能幹出這種醜事,你有什麼委屈,說出來,你不能叛國投敵。”
“他對我不仁,我對他不義。這不叫叛國,這是逼上梁山。”
“你這不是賣國是什麼,畜生!詭辯!”顧夫子又打了幾下,腳下不穩,一個摘歪險些跌倒。
漢威搶前去扶住師父,顧夫子在一旁大口的喘息。
“威兒,”漢辰喝道,“拿了家法,替師父接了打。”
漢威一愣,“愣什麼?打!”漢辰咬牙說。
“乖兒,你去替師父打,狠狠打,打醒他!”
漢威遲疑,在家裡只有他被大哥打的份,做夢都不敢想他拎了家法去打大哥。畢竟大哥在他心裡如父如兄,他怎麼能去接這家法板子。
在師父的逼視下,漢威猶豫的接過家法,看了大哥綢褲上斑斑血跡滲出,痛心的哭道:“大哥,你到底爲什麼?”
“少廢話,打!”漢辰威喝聲中,漢威咬牙掄下家法打了幾下,眼淚就流了出來:“大哥,大哥你是爲什麼?你有什麼事要投降日本人呀?”
“這不是投降,這是和談,是共存共榮!”漢辰分辯道,彷彿對“投降”一詞諱莫如深。
“老人家,我勸你還是識時務些。你不過是楊家的西席,當自己是什麼人呢,這楊家祠堂你撒野的?”儲忠良嘴裡奚落着,上前毫不客氣的去搶漢威手裡的家法。
“姐夫。”漢辰費力制止說:“姐夫請回吧。爹爹生前有話,令漢辰兄弟們今生今世侍奉師父他老人家如同生父,有生之時晨昏定省,年邁後養老送終。師父當然進得楊家祠堂,自然也教訓得漢辰。只是此刻忠孝不能兩全,讓師父打吧。打過了,彼此心頭都痛快些;打過了,漢辰也就不欠師父什麼情債!”
漢辰的話越說越堅硬,越說越無情,聽的漢威都心頭緊揪,心想大哥怎麼說這種絕情的話,莫不是真中了什麼邪魔了。
“打!愣什麼呢?”漢辰對呆滯在一旁的漢威罵道。
顧師父悲憤交加、老淚縱橫,跺了腳上前捧了楊大帥的靈位痛哭失聲:“老大哥,你睜眼看看,你快看看,這就是你我兄弟費盡心血教養的人中翹楚,禽獸不如呀!”
說罷,又目眥欲裂的瞪了眼悻悻而去的儲忠良對漢威喝道:“打!”
漢威滿臉是淚,想到這幾年來自從日寇入關後一一離去的親人,想想骨肉分離、國將不國,支離破碎的家庭。再看看眼前這是非不明、認賊爲友、賣國求榮、忍辱偷生的大哥,咬咬牙,家法板子重重掄下。
“混蛋,你沒打過人,還沒捱過打嗎?”漢辰堅毅的斥罵,“先時大哥如何打你的,打!狠狠打!”
又幾板子咬牙掄下,“大哥”漢威又恨又憐“你醒醒!你醒醒呀!”
“這裡沒什麼大哥。”漢辰牙關瑟縮,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只有逆子和嚴師。打!”
漢辰堅挺着,身上血跡粘連,氣喘吁吁,強抗着家法,卻不贖口。不管顧師父和弟弟漢威如何軟硬兼施的勸告,如何詢問,就是咬了牙堅持說大局已定。
“龍官兒,爲師最後問你,”顧夫子絕望而無奈的說:“你,你可還記得小時候爲師教你的文丞相的《正氣歌》,再背來聽聽。”
漢辰跪伏在地,顫抖了凝重的聲音揹着“天地有正氣,雜然付流形。~~”
“大點聲!”
漢辰提高聲音,揹着:“天地有正氣,雜然付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
顧夫子邊聽邊點頭稱是:“你還記得,就好,虧你還記得,記得這教訓就要一世記得不要做出這等世人不齒的下流行徑。”
漢辰汗顏,咬牙不語。
“背呀,接着背~~”
“~~是氣所磅礴,凜冽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顧夫子欣慰的點頭笑了說:“爲師不再強你所難,是爲師沒教好你,辜負了先大帥的重託信任,誤了你一生,罪在爲師。”
“師父~”聽了顧夫子的引咎自責,漢辰心酸的淚眼望着顧師父。
“你”,顧夫子遲疑向前,擡起漢辰的頭,苦笑了說:“龍官兒呀,師父知你不易,爲了維持楊家基業,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年紀輕輕就~~~,可這家業不是這麼維持。不怪你,是師父之過,苛責過嚴,物極必反,教不嚴,師之惰。師父無顏見先大帥於地下,可總要向先大帥謝罪!你好自爲之吧!”無數話語都凝聚成一聲發自肺腑的慨然長嘆,顧夫子迅雷不及掩耳的一頭向柱子撞去。
一道朔風般掠過,血花腦漿飛濺。
顧夫子如一座大山般側晃幾下,轟然倒了下去,靜夜中一聲巨響,樹枝亂顫。
“夫子”漢辰慘叫一聲,目瞪口呆,“先生”漢威撲過去。
顧夫子已經滿臉是血,頭顱崩裂,血水長流。顧夫子拉住漢威的手,淚掛眼角,不知是幻覺,還是夫子最後一氣,長長的有意無意的哼了聲,斷了鼻息。
漢辰一身是傷連滾帶爬的過來,抱住夫子,被漢威一把推開,夫子死不瞑目。
天灰濛濛的開始落淚,龍城夏季的天空就是這麼陰雨不斷。
顧夫子就被草葬在了楊家墳地的一個塋冢裡。
葬了顧夫子回家的路上,儲忠良感嘆的對悲傷難掩的漢辰說:“想不到顧師父個性這麼強,也不怪他誤會你,畢竟對他來講,你和老何都是他徒弟,他又哪裡體會得到你失去親姐姐的心痛。”
沉默片刻,見漢辰仰頭不語,儲忠良又說:“其實,停止戰爭,讓百姓安居樂業纔是最好的選擇。現在有什麼不好,帝國給你發錢發槍,補充兵力。即不用受閒氣去仰人鼻息,也可以保全父親的基業,讓先人含笑九泉。”
儲忠良一路喋喋不休的說:“姐夫我不過就是個商人,過去是,現在也是。所謂商人,有錢賺就可以,管他國家姓什麼?我昨天可以是日本國的臣民,今天是中國臣民,明天還可以是美國、俄國任何國家的臣民,只要我有錢賺,活得快活。什麼疆土之爭,那都是政治家、野心家關心的事情。~~你再看看時風舉,做得比你精明,這麼多年,還不是如魚得水的遊戲在幾家之間,同日本帝國保持友好關係。”
坐在前排副駕駛位子上的漢威聽了儲忠良的謬論,鼻子裡奚落的哼了一聲。
儲忠良笑了拍了漢威的肩說:“乖兒,你還小,還不懂這些政治。什麼忠君愛國,都是當權者騙了百姓去爲了他們效命的。你看看你大哥,對何文厚不忠嗎,到頭什麼下場,妻子離異,姐姐送命,兒子也沒了,就連你,都險些遇害。還不就是覺得你大哥的勢力對他何文厚有威脅,一再打壓。”
儲忠良嘆息說:“龍官兒呀,不是姐夫說你,你從小我就看你活得辛苦,活的累。你哪裡是給自己活着,是爲你爹孃活着,爲你小七叔活着,爲你弟弟活着。你呀,該爲自己活一回了。”
漢辰一臉難言的苦笑。
※※※
“威兒嗎,進來。”漢辰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對門口喊道。
腳步聲停了,猶豫了一會兒,漢威推門進來。
“有事?”漢威連“大哥”都吝惜得去喊一聲。
“幫一幫哥倒杯水來。”漢辰吃力說,“大哥頭燒起來了。”
“大哥,顧夫子的血還沒喚醒你嗎?你現在悔悟收手還來得及”漢威沒有理會大哥的話,焦慮的質問。
“水,”漢辰費力咳喘着說,“遞我杯水。”
見漢威憤然原地不動,漢辰竭盡力氣罵道:“怎麼,大哥養~~你這麼大,你爲~~大哥倒~~杯水都不肯。”又一陣巨咳。一杯水重重蹲在大哥牀桌前,漢辰抖動着手去捧過杯子,費力喝着,一飲而盡。
“十幾年,沒嘗過家法的滋味。”大哥自嘲着吃力說:“還真,~~有~~有些受~~不住。”
“威兒~~給~~給大哥~~換藥。”漢辰咳嗽着指着桌上的藥盤,示意漢威幫他換藥。
漢威看着大哥羸弱不堪的落魄樣,已經沒了平日的威風八面,哪裡還是昔日那個不怒自威、聲名赫赫的龍城楊漢辰。漢威由憐生忿,說:“我去叫胡伯來。”
心裡矛盾的想,他寧願大哥同小亮兒一樣轟轟烈烈的殉國,也比苟且偷生的強。
漢辰看了婉拒爲他換藥的小弟漢威,無奈的苦笑幾聲,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漢威走出幾步,猛回頭不甘心的逼問:“大哥,當日趙孟頫的字,大哥都不讓漢威學,說他有奴顏媚骨,說他一生侍奉了兩朝主子,是貪生求榮之奴,如何今日~~”
看了漢威期盼的眼神,漢辰養了養氣力開口說:“滿清入關,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血流成河,苦的是百姓。”漢辰又抿口水,喘息一會兒,暗自慨嘆說:“多少年漢人對滿清勢如水火,到後來不也是削頂盤辮,拱手稱臣。是大哥以往太迂腐,岳飛、文天祥不過是留個名聲,梁任公不也放棄了復辟,面對現實。強者爲王,敗者寇,習慣成然,時間是一切,慣了就好。也免除百姓生靈塗炭。你看鬍子卿,當年‘八·一五’,怕也有這個考慮,不能爲了成就幾個岳飛,就要百姓血流成河,‘一將功成萬古枯’的鬧出來第二個西京屠城、揚州十日的慘劇。”
“可鬍子卿大哥爲此付出了一生的自由與幸福的代價去彌補惡名。”漢威爭辯着。
兄弟二人正在爭辯,儲忠良敲門進來。
“龍官兒,好些嗎?”儲忠良關切的問:“啊?發燒了。你有舊疾,姐夫這就給你請個大夫好好看看。”
“姐夫,不妨事,漢辰剛吃下了去熱的藥,你且坐下說會兒話吧。”
儲忠良應了漢辰的勸,坐到牀邊的一個凳子上,嘆道:“早知道你病得厲害,我就不去應酬了。”
儲忠良說是同幾個日本同鄉去泰興樓吃黃龍河魚生片,邊講述着日本的美食,又興奮的對講着在日本神戶和北海道如何吃活魚,講着各種魚生的鮮美爽口,許諾日後帶漢辰兄弟去吃日本本土的魚生。
借了幾分酒力,玩笑間,儲忠良忽然迷濛着眼直勾勾的凝視了漢威說:“小弟,你要知道,在日本,有種新鮮的魚生吃法,是吃活人。”
“日本人什麼不吃呀,不新鮮。”漢威小聲嘀咕。又看了大哥一眼怒色也不理會。
一臉肥肉的儲姐夫仍然不知趣的接了說:“但不是你想的吃人肉,是上等人家招待客人時,把那細皮嫩肉、俊美漂亮的少男少女洗刷乾淨,剔除體毛,平躺在餐桌上當器皿,然後把那新鮮的魚生涼涼的、軟軟的一片片擺放在這些少男少女的身體上,圍了他們用筷子夾食。”
儲忠良眯着眼回味着說:“那真是秀色可餐,美味可餐,二美聚全,那美味回味呀。”
漢威早聽人說,小日本鬼子生來的猥瑣,專在這種事情上下功夫。若是換了他去吃這種飯,怕看了就噁心得吐得膽汁都出來,虧了鬼子還品得津津有味。
儲忠良色迷迷的看了漢威說:“小弟是沒嘗試過,那用餐着的筷子在盛放食物的身體上翻來夾去,有些人還故意挑弄得,嘖嘖~~”
漢威沉下臉,對大哥說了句:“大哥,小弟回房了。”
儲忠良一點也不尷尬的哈哈笑了說:“看,小弟害羞了,他還難爲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