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威被張繼組安排混在會場的樓上的一個閒置的包廂裡做了個‘假’便衣,站在這個包廂位置,正好能看到主席臺的全貌。他知道張繼組大哥是有意安排他在這裡舒舒服服的領略一下大場面。
高懸的會議橫幅下,臺上旗幟襯托下,主席臺正中坐着一身灰色中山裝的黃爲人主席。漢威見過他的照片,這是頭一次見到真人。
漢威掃視樓下,所有大員們都已經入座,終於在一箇中間偏後的位置,看到了大哥的身影。樓下咳嗽聲吐痰聲此起彼伏,漢威才發現原來在座的大員們,還是老傢伙居多,再不就是一身軍裝的四、五十歲的長官,大哥在其中還真顯得年輕多了。
大會開始了,漢威的目光再次投向講話的黃主席的時候,發現鬍子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主席臺上靠左的一個位置入座了。漢威暗罵,這個胡大少爺原來作風一直這麼懶散,這個時候還晚到。見鬍子卿一身戎裝,頭髮修理的十分整齊,一副幹練的樣子。坐在上面面沉如水、目視前方、正襟危坐,穩重的派頭儼然同昨日那個閒散無狀的公子哥判若兩人。再比較在他左右坐的重要人物們,各個都比他年長很多。鬍子卿本來就面相顯得比本人更年輕,這麼一來更顯得他在臺上的與衆不同。漢威暗歎,鬍子卿不管能力如何,年紀輕輕就爬到如此高的位置,也算是少年得志呢,難怪那麼多女人迷戀他。
黃主席講話很乾脆,擁在臺前的記者們紛紛搶着鏡頭拍照,爭相記下這段盛事。
“砰!呯!”兩聲清脆的槍響打破平靜。
“槍走火了?”,漢威聽身後一個便衣狐疑的唸叨着。漢威尋聲扶了包廂欄杆向主席臺望去,主席臺上,黃主席已經倒在主席臺的長桌上。隨了一聲“有刺客”的呼喊,會場立時大亂,人羣四處亂竄。慌亂的場面,就是轉眼間,記者隊伍裡衝出一個人,跳上主席臺,向前幾步,舉槍接着對準倒在臺上倒在血泊中的黃爲人又要射擊。
忽然,主席臺上一個人撐了桌子跳了出來,上前就擒住了刺客持槍的手,只聽‘砰’的一聲,子彈射向了天空,會廳頂上吊燈碎片四濺。
那個同刺客廝打的這個人的身影是那麼的熟悉,漢威驚得差點大叫起來,是鬍子卿!
鬍子卿身法矯健的跟刺客拼扭打在了一處,整個臺上已經再找不到旁人能幫他。漢威下意識的摸槍,忽然想起,入場時所有人包括大員們的槍都被禁止帶入。漢威剛要拔腿往樓下跑,身邊的小隊長一把拉住他喝道:“不能動,這是規矩!”。又說:“馬上有警備隊的人進來。”
再看時,大哥漢辰也從臺下翻身上了主席臺,漢威想喊聲“大哥小心!”,但意識到左右的人也不敢亂來,急得直跺腳。
漢威焦慮的看着大哥漢辰衝上去,揪起同鬍子卿扭打在一處的刺客,一腳踢掉了刺客手中的槍,三拳兩腳就把刺客制服在地。記者打扮的刺客垂死的掙扎着,嘴裡居然還臨危不懼地大喊着“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槍斃漢奸!”。
門外的士兵也託着明晃晃上了刺刀的槍撥開混亂的人羣衝了上來,“胡司令,您閃開!”衛隊中一人對準刺客就一刺刀刺下。“混賬!留活口!”,鬍子卿罵道,聲音很大,連漢威都聽到了。
鬍子卿這才驚魂稍定,揉着發疼的手,同地上的刺客四目對視。那是個文質彬彬的小夥子,看上去就三十上下,誰想到他居然這麼大膽量在中央大會來行刺黃主席。
“什麼人!膽敢來這裡行刺中央大員!”鬍子卿喝道。並吩咐旁邊的士兵快去看黃主席。
腿上流着血的刺客被架起來,目眥欲裂的瞪着鬍子卿,目光裡充滿憤怒和鄙視,邊掙扎着邊情緒激動的破口大罵着:“胡孝彥!胡少帥!喪權辱國丟了東三省你不急,殺父之仇都可以不報,你在這裡懲什麼威風。你個混蛋,有本事你跟小日本抖去!你是什麼個東西!”,不等鬍子卿反應,那刺客一口帶血的吐沫直淬到鬍子卿臉上。鬍子卿不及躲閃,當時就呆住了。一切來的那麼突然,整出刺殺的鬧劇從開演到結束也就五分鐘都不到的過程。
“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我是中國人,槍斃黃爲人這個賣國的漢奸!愛國無罪!”刺客毫無懼色的大聲喊叫着被拖了下去,留下一串淋漓的血跡。
漢辰遞給鬍子卿一塊手帕,讓他擦擦。
周圍有人解嘲說:“胡司令、楊司令真是英雄,多虧了你們解圍呀。”
四下的人羣都圍上了倒在血泊中的黃主席,張羅着救人送醫院。還有的嚇得鑽進桌底的大員們屁滾尿流的從四處逃出來,醜態百出。
鬍子卿獨自來到洗手間,打開籠頭衝了把臉。想着剛纔那突然的一幕,想想那刺客舍命去刺殺黃爲人這個勾結日本的漢奸的義無反顧,又想想刺客被擒時候的豪言壯語及辱罵他的那番話,鬍子卿眼淚不由流了下來,怎麼也止不住,站在那裡兀自的飲淚啜泣起來。
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子卿回頭看,是漢辰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進來。
漢辰的手搭緊緊地握着鬍子卿的肩頭,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衛生間門推開了,一位委員進來,“胡司令,您在這兒呢?喲,楊主席也在。何總理四處讓人找你呢。”
“胡司令擒刺客的時候鼻子被碰了一下,看看有沒傷到。”楊漢辰忙幫他敷衍道。
鬍子卿紅着眼睛說:“還好,沒關係。”
四公子聚齊在荀曉風的落花山溫泉別墅已經是五天過後了。
會場遇到刺客,當職的張繼組首先被拘禁審查了兩天,才落了個處分,險些丟了官職;刺客居然是以《華新日報》記者的身份混進會場的,荀曉風被黑衣社抓了去大牢兩天,險些遭嚴刑逼供,好在被鬍子卿給周旋出來;鬍子卿這個臨危不懼出手救人的英雄出事當時就被他那義兄何總理叫了去訓話;只剩了楊漢辰帶了漢威回了住所。當天的落花山別墅之行就不了了之了。風平浪靜後,已經是五天過去了,大會已經結束。兄弟幾個泡在別緻的歐式層落式溫泉池裡,張繼組破口大罵着黑衣社的無能,事先沒有查出風聲,居然害他吃瓜落兒。
鬍子卿知道這回的刺殺事件對張繼組影響最大,他負責警備的,這絕對是失職了。而且鬍子卿當天親眼見了氣急敗壞的委員長當了衆人的面抽了張繼組一記響亮的耳光。
“小張你還亂叫,要不是老胡和老楊幫你把人擒了,給黃爲人留了口活氣,估計你這回就要被千刀萬剮了!”荀曉風道:“你倒好,看守不嚴,害得我還跟了蹲大獄。你說你怎麼放了個刺客進去?本少爺這輩子頭一遭進大獄。”
“你行了!瞎呱呱什麼~”張繼組罵道:“都是老楊烏鴉嘴,那天就他跟我說什麼炸彈,這倒好,把刺客說來了。”
“又有我什麼事,我可還替你警備隊出力了吧,你還沒謝謝我呢。”楊漢辰笑道。
“你這也就是將功折罪。”張繼組接了話說:“要說謝,小荀你倒是該謝謝子卿,我們的胡大司令長官。你們問問他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義舉了,真他孃的解氣!”
荀曉風笑了說:“什麼解氣的事,我改天在獅子林擺上一席,”荀曉風風趣的改了京劇唸白說:“答謝諸位仁兄的厚意。”
“去,去!少酸了,跟你們說趣事呢。”張繼組賣弄的壞笑着看了眼一旁應酬般擠出些笑意的鬍子卿,解釋說:“他被老頭子吐沫星子淹得還沒游出來呢。”
張繼組賣弄消息說:“這可是天下奇聞,我們胡司令僱打手把抓小荀的黑衣社的雲老西給修理了一頓。”
見大家都沒明白究竟,繼組失望的說:“怎麼這秘聞不叫座呀?還是不信呀?沒見這幾天雲西路那孫子臉上都青了一塊兒,走路都一瘸一拐了。”“什麼?你胡大司令僱打手把雲西路打了?”荀曉風不敢相信這個匪夷所思的事情。
“對付這等無賴,就只能用無賴的手段。”鬍子卿不解氣的說。
漢辰哭笑不得的說:“你胡大司令做這事也太‘匪氣’了。”
漢威在一旁聽得瞠目結舌,終於明白刺客一事後爲什麼鬍子卿總是神龍見頭不見尾的忙了。可見鬍子卿是被老頭子罰抄《曾文正公家書》罰狠了,藉機報復黑衣社的雲西路。
“唉,夥計你說對了,老頭子也這麼罵我:你鬍子卿表面上‘紳士’,骨子裡就是個‘土匪’。”鬍子卿自嘲的說,“我馬上接了一句,我胡孝彥本來就是土匪,從我爹就是土匪,有‘匪氣’就對了,還怕誰說嗎?”
聽得衆人大笑,荀曉風一本正經的更正說:“不對不對,此言謬矣。總理那句話應該換個說法。古人有云:‘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而今我們胡司令是‘靜如名紳,動如土匪’”,說罷幾個人鬨然大笑,被荀曉風咬文嚼字的調侃逗樂了。
шшш ▲ttκǎ n ▲¢ ○ “嘴裡痛快了,我的腰現在還酸得彎不下呢。老頭子把我叫去訓了一下午,筆直的站了三個小時聽他嘮叨,不過還好,出了口惡氣。”
“你們聽聽,他現在還不悔過呢,他是痛快了,老頭子恨得臉都紫了,牙根癢癢的沒捨得煽他,反是小云走了背運。子卿一走小云就又去老頭子那裡訴苦,非但沒揀到半點兒便宜,反被老頭子一陣‘嘴巴風’颳得臉都胖了兩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