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以後,聽到軍宮裡吹響了召集將領的軍號以後,我纔回到軍營,衆將都帶着意味深長的表情看着我,好吧,我知道自己最近耽誤了軍務,沒有時間操練士兵,也忘記了跟元帥商議軍情,怪不得他們一個個都用那種眼神看着我,雨霖說:“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青嵐說:“她現在回來了,沒過兩天,她就又會跑回去,我早就說過,她對小孩子,沒有抵抗力。”
如霜微笑道:“更何況是子硯那樣聰明的小孩,這段日子竹君陪着他,子硯那個小王子已經有些日子沒來纏着我了。”
我暈頭轉向:“喂,你們一個個是怎麼回事,我才走了個把月,回來後就都來攻擊我。”然後我一把摟過青嵐的脖子:“丫頭,我最近沒有陪你玩,是不是吃醋了?”
青嵐白了我一眼:“懶得理你,我最近忙着安排各位花神在人間的事務,反正知道你在皇宮裡吃得好,睡得好,我倒是省得操心了。”
我看了看大帳內,只有我們幾個人,忍不住奇怪的問道:“不是召集衆將嗎,怎麼就我們幾個人?”
雨霖笑道:“今天就是爲了召集你回來,才吹得軍號。”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爲了我這個小仙,就吹軍號?”
元帥剛好走入大帳,看到我們都在,微笑着跟我們一一招呼,元帥最近好象有變了,身上有了溫暖的人間之氣,不似以前總是冰冷的,變得有點象一個活人了,奇怪的是許久沒有見過眼兒媚了。
我扯了一下雨霖的衣服,低聲問道:“那個小狐妖呢。”
雨霖也低低的回答道:“最近都是如霜在服待元帥,那個小妖不知所蹤。
我得意洋洋的瞅了一眼如霜,悄悄的豎起了大拇指,如霜剛好給元帥端上茶來,看到我擠眉弄眼的樣子羞澀的笑了一下。如霜現在與元帥朝夕相處,元帥看她的眼神就象春風一樣暖洋洋的。
“竹君,今日請你回來,要與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你最近疼惜子硯,留連在皇宮,可是這件事情就是關於子硯的,所以我希望儘早告知於你。”元帥緩緩的說,但他的表情爲何卻含滿悲憫之色。
是關於子硯的身世嗎?我已經猜到了一點半點,可是我最近一直沒有去詢問雨霖,不知道爲什麼,我的潛意識裡,有點抗拒知道子硯的身世,因爲我感覺那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元帥說道:“是關於子硯的身世。”我果然猜中了。
“不過我們還要等一個人。”
雨霖向帳外望去,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沉重,過了一會,一陣寒風襲來,暗夜悄無聲息的飄到帳內,依然是遮着面的漆黑鬥蓬,如同一個鬼影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
元帥看着暗夜,又看看我,點點頭,對雨霖說:“雨霖,人到齊了,你來說吧。”
雨霖開始說一件陳年往事,這件往事已經古老到幾千年以前了。
“五千多年前,魔王與天王本來並存於世,魔王以自己強大的魔力統領羣魔,雖然妖魔中也偶有做惡之人,但是在魔力的管束下,三界倒是一直相安無事。
過了不知道多久,魔界與人間發生了一些爭端,引起了極大的戰爭和災難,魔王受到刺激,魔性大發,竟然統領魔軍,一舉滅亡了人間的七座城市,天王慈悲,爲了制止魔王繼續做惡,召集了九位功力最強大的上仙合力將魔王全族封印在諸魔之島。
這些年的時間,魔王從來沒有停止以魔力衝擊封印,幾千年的封印讓他的魔性到了發瘋發狂的地方,如果一旦破印而出,人間將會變成地獄。爲了沖垮封印,魔王施放了一個強大的詛咒,這個詛咒就是:如果有一天他可以衝破封印,除非有魔王之血,否則三界之間將無任何力量可以將他重新封印。
魔王之血,就是魔王自己的血肉之軀,魔王的詛咒已經應世,他發誓除了他自己,再也不允許別人將他封印。本來這是一個絕對不能實現的詛咒,可是。。。。
就在魔王被九位上仙封印之前,魔王的一個女兒與一位凡人相戀,並且留下了一個孩子。魔王家族被封印的時候,魔女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被神仙殺死,沒有吐露這個秘密。
這個孩子在人間裡秘密的城長,並且一代一代的延續下去,每一代,都由雨族的派出一名最優秀的降魔者守護終生。降魔家族希望保護好魔王最後一點血脈,一旦魔王現世,只有魔王的後人,纔有魔王之血。
子硯的母親,就是由我的二叔守護的,他的名字叫雨落。”
雨霖說道這裡,暗夜長嘆一聲:“霖兒,前世的名字,又何必再提。”
雨霖眼中閃着淚光:“我的二叔守護着子硯的母親,他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日久生情,原本以爲可以雙宿雙棲,做一對神仙眷侶,只是有一天,國王遇上子硯的母親,愛上她的美貌,下旨封爲貴妃,子硯的母親爲了不連累家人,忍痛與我二叔分開,進宮做了君王的妃子。”
“但是生下子硯後不久,她就鬱鬱而終,我的二叔因爲傷心過度,不久後也因病而逝了。”
這是一個太殘忍,太冷酷的故事,如此說來,子硯原是魔王的後人,他的出生就是爲了要以血肉之軀重新封印魔王,魔王的後人,每一代都是一個悲劇,他們的生命,要時刻準備着爲了他們的祖先不再次做惡而犧牲。
“魔王衝破封印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九位上仙的法力在漸漸消退,子硯,沒有多少時間了。”
說完最後一句,雨霖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眼淚長流,子硯那孩子,他從小看着長大,已經將他視爲親子,可是他的任務卻是,親手送他去死。
暗夜拍了拍雨霖的肩膀,安慰道:“霖兒,我能體會你的心情,我愛子硯的心,與你一樣,生前,我也是帶着這種矛盾痛苦的心情,守護着子硯的母親,渡過了每一天。”
原來他就是雨落,死後變成了遊魂野鬼。他雖然因爲傷心愛人而死,可是死後又不放心子硯,以暗夜之名重新現世,以鬼靈的身份,繼續保護着子硯。
雨霖講完這個故事以後,大帳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不忍不色,只有我的心,痛得突然有點麻木了。
這一個多月來,我一直住在子硯的別院內,每天跟他一起吃,一起睡,白天我教他修行法術,夜晚我們跳上屋頂一起看星星,從前沒有見過子硯這麼快樂過,他童稚的笑聲隨處可聞,他再也沒有跟二王子打架,再也沒有在惡夢中驚醒,他的身影不再孤單,因爲他無論走到哪裡,都緊緊牽着我的手。
他向依戀着一個親人一樣依賴着我,那些從未體會到親情,如今正在他的心裡漸漸萌芽,他變了很多,不再那麼凌厲,爭強好勝,不再對別人關閉自己的心。我甚至以爲,我可以改變子硯,讓他變成一個正常的小孩。
我錯了,子硯永遠無法變成正常的小孩,他的體內流着魔王的血,這種血液帶有強大的魔性,由於他一直在人間長大,人的良善之念暫時壓抑住了魔性,但往往在危險和受到刺激的時候,魔力就會顯露無疑,這就是那天暗殺之夜時,子硯的眼中散發後可怕的紅光,而擁有這種紅光的人,只有魔王的後人。
雨霖看着失魂落魄的我,用殘酷的話語點醒我:“竹君,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但是你必須象我一樣接受,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給他無限的寵愛,但是,送他上路的那一天,你不要流淚,因爲,這就是他的宿命。”
“如果我不接受這樣的命運呢?”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向起,子硯突然掀開大帳走了進來,我最近剛剛傳授了他隱身術,沒想到他竟然跟隨我,一路來到了軍營。
這個故事被最不應該聽到的人聽到了。
子硯走到我的面前,輕輕的擦去我臉上的淚水:“師傅,你不要哭,我不會接受這樣的宿命,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