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並未宣揚此事,可朱瞻基卻覺得不能忍。
而且若是任由此事發酵下去,朱高熾好色而不顧孝期去親近女人的名聲就落實了。
這等君王秘聞歷來最爲大家津津樂道,一分都能給你寫成十分。
“你等要站穩了,若是南方誰敢亂傳謠言,抓了再說!特別是讀書人,查明就抓!”
百姓愚昧,嚇唬一下就成了,可讀書人不同,他們會在自己的書裡暗自記錄這些事,慢慢的傳下去,那就是板上釘釘了。
六部尚書齊齊應諾,對於北平那邊的六部遇到這等事,他們自然是要鄙夷一番,並幸災樂禍一番。
……
“我要回京一趟,會盡量在你生孩子之前趕回來。”
方醒有些不捨和內疚,他拿出個小瓶子,說道:“這裡面的東西不可輕動,除非是你病了,那就每次吃一顆,每天吃三次,好了馬上就停。”
莫愁接過瓶子,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自己裝契約的小匣子裡,然後上鎖。
看着她強裝鎮定,方醒嘆息一聲,就把她攬在懷裡。
莫愁無聲的哭泣着,方醒嘆息道:“殿下在金陵坐鎮,你這裡自然無憂,我會盡快趕回來。”
莫愁在他的懷裡仰頭,哽咽道:“老爺您是做大事的,千萬以國事爲重,妾身在金陵會安心養胎,等着您回來。”
有了身孕的女人情緒會異常,方醒點頭道:“你放寬心,我只是回去當一條鮎魚,等把北平攪得亂七八糟的就算是完事了,然後就能回來。”
方醒匆匆的安排好了莫愁,然後和朱瞻基通了氣,就帶着家丁們出發了。
……
“他走了?”
曹瑾故作輕鬆的問道。
曹安拿着一本書在看,聞言他微笑道:“父親,孩兒會刻苦讀書,到時候去北平見識一番天下英才。”
……
“他走了。”
汪元似笑非笑的說道:“金陵今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自歡喜。”
黃儉笑道:“他這是折騰過了頭,老師,知行書院的那些學生又準備出發了,可方醒被召回,大抵是要責罰,那些學生……”
汪元微笑道:“要有禮有節,千萬不要出人命,那些蠢貨要是弄死了人,就算是方醒在北平蟄伏,可殿下還在呢!”
黃儉點頭道:“方醒被責罰,殿下在金陵大抵也只能蟄伏了,南方也算是安定了。”
兩人相對一笑,汪元隨即叫人上酒菜,算是慶賀一番。
可酒才喝了一杯,有人就來報信。
“初憲公,六部傳出的消息,李時勉氣病了陛下,陛下急招方醒進京。”
“呯!”
“呯!”
兩隻酒杯落地,酒水四濺。
……
“陛下,各地衛所如今操練鬆弛,城牆壞了也不修,上官無所事事,從而貪暴,陛下,臣請派人拿了那些人回京處置。”
金忠越發的老邁了,可他卻再也沒有上書乞骸骨,每天堅持着。
堅持什麼?
楊榮等人看着這個文官中的異類,目光復雜。
從李時勉事件後,金忠就開始了攪屎棍的生涯,每日看到不順眼的就開噴。
乾清宮中多了一個老邁的咆哮聲,他敢於指責任何人,哪怕是首輔楊榮。
只是今天金忠卻並未就此而衝着武勳噴口水,所以孟瑛趕緊出班道:“陛下,如今外敵並無威脅,各地都司衛所都有些懈怠了,臣等正商議着派人下去巡查,發現即處置。”
可金忠卻拿出奏章道:“保定侯,本官這裡名冊都有了,掩飾太平,互相庇護可不是臣子之道。”
孟瑛躬身請罪,金忠的目光看似沒有焦距的四處瞟着,說道:“有的人整日不琢磨正事,就想着怎麼爭權奪利,就想着怎麼四處拉攏人,就想着去逼着陛下。這些人都是亂臣賊子,不得好死!”
大殿內鴉雀無聲,金幼孜幾番面露怒色,最後卻忍了下去。
敢和金忠對噴,那就等着不得安寧吧!
朱高熾看完了奏章,彷彿沒有聽到剛纔的話,說道:“兵部所言甚是。國之重,莫過於兵備,天下雖安,可忘戰必危。此等人本該嚴懲不貸,可朕纔將登基,德行淺薄,且容了他們一回。都督府和兵部要嚴加監測,再有此等事,罪在不赦!”
張輔等人馬上出班請罪,朱高熾微笑道:“嚴明軍紀,善待軍士,朕希望能看到大明軍隊做到這兩點。諸卿勉力。”
武勳們紛紛應了,文官那邊默然,最後呂震出班,讓人不禁心中一驚。
這是要開戰了嗎?
呂震出班道:“陛下,衍聖公本是二品,陛下您賜予他一品金織衣,過厚了。”
呃!
羣臣頓時爲之啞然,然後就開始低聲嘀咕,嗡嗡嗡的聲音在大殿內迴盪着。
衍聖公可是天下文人的精神領袖,你呂震居然說陛下賞賜過厚,你這是站哪一邊的?你瘋了嗎?
心中如是想,可卻沒人出班反駁。
你反駁個啥?二品爵位賞賜一品的金織衣,這個確實是有些過厚了呀!
正所謂是名正言順,呂震這一下就站在了制高點上俯瞰羣臣,那神色卻異常肅穆,正氣凜然。
朱高熾楞了一下,目光轉動,把羣臣的神色都收入眼底,然後微笑道:“大明用孔子之道治家國天下,爾等爲孔子之徒,也有官居一品者。孔子之後襲封承先師之祀,有何過厚?況且先帝在時也曾賜予五品文官二品冠帶。這不過是表明朕崇儒之心罷了。”
呂震躬身回班。
羣臣的神色有些複雜,他們覺得這是朱高熾在主動示弱。
朕都表明要崇儒了,大家消停些,同舟共濟吧。
於是大殿內的氣氛漸漸的融洽起來,君臣之間笑意盈盈,隨便議了幾件事之後,朱高熾就令羣臣散了。
走出乾清宮,陽光居然有些明媚,大家的心情不禁都跟着天氣變得晴朗起來。
張輔走到了金忠的身邊,卻沒扶他,只是說道:“金大人,上次德華在時就提過軍心渙散之事,此事卻被……攪亂了,至今還沒有去釐淸。”
“文武之爭嗎?”
金忠眯着眼看着前方,臉上的皺紋深的讓人想起了那千年的老樹。
“不能再爭了呀!”
金忠跺跺有些發麻的雙腿,眼神蒼涼,“先帝纔將打垮了外敵,可眼瞅着內鬥又要愈演愈烈了,德華當時跟我說過,外敵從來都打不垮咱們大明,唯一能擊敗我們的,只是我們自己罷了。內鬥!”
“內鬥會導致糜爛,除非出一個先帝般的君王,否則再難收拾破爛的河山。”
張輔淡淡的道:“是文官先挑起的爭鬥,我們若是退讓了,金大人,大明就危險了。”
“老夫知道。”
金忠揉揉眼睛,摳去一小粒眼屎,嘆息道:“你們是武勳,不好干涉政事,老夫獨木難支啊!”
張輔心中悲涼,止步,看着金忠蹣跚的往外去,不知怎地,就有些頹然的情緒生了出來。
文官在和武勳的爭鬥中不勝不敗,可他們馬上改弦易轍,從皇帝的身上下手。
這就是權利之爭,雖然不見血,可卻比戰陣更爲血腥!
孟瑛跟了上來,看到張輔的惆悵模樣,就說道:“朝中死氣沉沉,長此下去,咱們都得靠邊站了,這就是潤物細無聲啊!說起來咱們還是比不過文官們,看看,他們什麼手段都不用,武勳就漸漸的日落西山了,哎!”